突如其来的暴雨阻挡住列车前驶的路。
悬浮列车停在半路无法前进,空气中重复着冰冷卡顿的广播声,人声混杂,一声尖叫在候车室响起,空气安静一瞬,陌生刺鼻的alpha信息素如潮水般爆发。
人群瞬间慌乱起来朝四周散开,旧报纸,抑制剂壳掉在地上,被随意踢踩。
披着兜帽的女人冷不丁被撞一下,肩膀歪斜。
撞人的alpha烦躁地皱起眉头,低声骂了句脏话,抬头与对方对上视线,一双极其冷静的眉眼,没有因为意外受到一点影响,她随手将黑发搂在耳后,整个人却透着生劲。
他莫名感觉不自在,浑身瘆得慌,不再纠缠,罕见地道了歉匆匆离开。
列车延误,爆发的野蛮信息素,不少AO躲进卫生间寻求安宁。
祝千越扫了眼远去的背影,目光转到信息素爆发点,“这里的净化系统坏了吗?”她说完往旁边避开。
牧和护住她差点撞墙的肩头,一触即分,青年穿了件低调的黑袍,宽肩乍腰,混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手提行李,仔细回想,蹙眉道:“车站的公共设备会定期维修,一般不会坏损,除非……”
话没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也不管列车有没有到站,朝着人群反方向往闸门处冲,速度之快,祝千越脑中只剩下往前冲这个想法。
刚到闸口附近就听见争吵声,那人双臂被制服人员拽住,像是一把掐住鱼的腮口,挣扎无果,喊叫声已经嘶哑。
“为什么不让老子进去!我明明有合格证,我明明买了车票。你们不可以……你们不能这样,这不公平,你的编号是什么?我要投诉你!”
他疯狂大叫,像是要将一生的怨恨都吐露出来,唇口大张,伸出的舌头像是蛇信子。那名工作人员平静地看着这条白蛇,从他标志的花白头发移开视线。
面无表情朝众人陈述道:“根据联邦的选票决定,凡是基因瑕疵严重,身体残缺,品格,智力低下的人均属于残次品,应该统一集中处理。”
此话一出,不少人暗自变了脸色。祝千越不忍移开视线,不想再看,她的合格证上并没有标注残次人,其中一定有牧和的手笔。
青年神色淡淡,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单边的长发垂在肩头,明明什么都没变,却给人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她心中打鼓,不断在内心默念三遍,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挤人脚尖对脚跟过闸门。
“下一个。”
对方从合格证上抬头,祝千越半张脸埋在兜帽里,看不出什么异常,她像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在这里生根发芽,风一吹散,等待时机出去闯荡。
男人的视线落在毕业成绩那栏,态度无形好上一点。下城区出生的人身上有一种蛮劲,如果她野心**不大,有眼色一点,足够爬出来。
等待落到健康合格那处,他毫不犹豫按下通过按钮。
祝千越屏息凝神,恨不得将存在感放到最低,这只黑色的羔羊脚步一转,正待跃出栏杆。
栏杆突然在她面前降下,十分突兀,差一步砸到她的脸。
“等一等。”身后响起熟悉人声,前一秒刚让她通行。
她脚步顿住,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跳动的节奏对上身后的脚步,一阵一阵,对方扣上她的肩头,示意她回头。
对方刚起话头,远处传来剧烈的信息素,整个车站的净化系统都没有开启,显然他身上的抑制剂完全不够支撑。
原本身后镇定的人腿脚发软,蓦地倒在地上。
祝千越的余光瞥到那个被强行带走的残次人,他奋力挣脱掉对方,像在岸上翻身的鱼,正在试图翻越栏杆。
一鱼惊起万船翻。
祝千越混在人群里并不起眼,大堆人蜂拥而至全往闸门挤,已然变成一场狂欢的暴乱,她被挤得难受,连着胸腔受到挤压,牧和拉住她的袖口,她顺着那股力量脱身而出。
她终于站定进到里面,栏杆之隔,她不忘把那位被困住的工作人员的对讲机一脚踩烂,来回碾压几次,直到变成碎渣才移开。
碎渣被风吹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猜得果然没错。”她看着眼前停靠的列车,心情复杂。
列车早已到站,那场失控的信息素不是意外,有人特意用这个方法控制住他们,阻止部分人上车,哪怕她从没闻过那些信息素,现在也会为此感到恐惧,藏着对未知的不安。
祝千越告诉自己会担忧是正常的,两人踏进老旧的列车,外壳破烂不堪,长年累月使用且不常维修的痕迹烙印在车身上,像树上的年轮。
但平心而论这是她坐过最好的车厢,起码没有破顶漏风,一趟长达五天的路程,两人一小间车厢,里面物品齐全,设备完善。
缺点是这里的隔音不太好。
隔着门板她能隐约听见过道传来声响,行色匆匆,似乎是没票没证的人趁乱翻进来,想要让对方“让”出车厢,列车员很快出现,维持秩序,比之前遇到的工作人员温和许多,字正腔圆。
“咳咳。”
她身后传来微弱的咳嗽声,不算清晰,声音的主人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还是落入她的耳里。
“天啊,你的额头烫得能煎熟鸡蛋,你瞒着我多久了?手腕还会痛吗?”
她从对方额头上移开手,语气是藏不住的担忧,接连不停问出两个问题,马不停蹄地走到行李箱翻找起来。
难怪他这一路话比之前还少。
与对方居住同一屋檐这么久,她对牧和的身体状况太过了解,他必须按时间定时吃药,不过对方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她很快找到药瓶,三三两两倒在瓶盖,走到他的床边坐下,两人最近隔得偶尔太近,这个距离她能清楚地数清他的睫毛,因病泛红的脸颊。
“我没事,不用这样照顾我,你先去休息吧。”牧和捂住唇,闭上眼睛,似乎因为这个模样有些窘迫,不是很想让她看见。
可现在不比从前,他甚至没有地方可以躲起来,她的床就在他旁边,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咳嗽怎么都藏不住。
她把药放在床头柜,“你等我一会,我先出去接杯热水。”
热水机在悬浮列车的公共饮水处,只要穿过四五个车厢就能到达,不算太远。这里的车厢全都满人,从车窗望去她能看见奔跑的云。
祝千越刚打开水房的门就差点踩到一张合格证,证件主人被刚接好的水烫到,显然自顾不暇,她好心弯腰帮忙,目光触及上面的字迹时愣住。
残次品几个字大而晃眼。
“等等!”对方急切阻止,可惜慢她一步,东西已经被她捡起来。
男人看上去年龄与她相仿,喉结明显,右耳的两枚耳钉闪着银光,棕色的皮夹外套,点缀着骚气的暗红腰带,她认出都是一些小有名气的牌子。
明明是潮男打扮,眼尾处却有一道违和的极浅的疤。
外面信息素铺天盖地,眼前的人却没有受到影响,祝千越身边多是beta,便先入为主以为对方同是beta。
他警惕地看着对方,却看见她将东西递过来,目光坦然,转过身接水,像是没有看见他,他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等回过神来看见她接完水,拿着一支膏药朝自己挥挥手,笑着一语双关,“下次小心一点。”
可怜的孩子花了那么多钱捯饬行头,兜里估计比她还穷,也不知道有没有钱买药,看在他长得顺眼的份上,她愿意施以援手。
“谢谢。”
没有舌钉,她遗憾地想。
男人接过药膏,对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并没有因此局促。很快有人重新进门,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做自己的事,像是不识。
他们身上有同类的气息,都清楚对方不是自己的目标。
—
等回到车厢的时候水还是热的,牧和就着水将药咽下,出去一趟他脸色看起来更差了些,虚弱地倚靠在床头,祝千越太过清楚,他在忍痛。
他早些年换过义体,便宜的义体显然和身体的适配度不高,偶尔会痛,不过她已经好久没看见他这样,还以为不会再痛。他原来的身体很健康,显然是经历什么才变成这样。
她似不经意地问:“牧主教还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来到下城区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回答她的是放下水杯的声音,他沉默不语,像是没听见,一到这种时候话就变得很少。祝千越曾经对他坦诚,他却不愿吭声,生病不吭声,过往不吭声,也不管她会不会误会。
想到这里她气上心头,坐到椅上自顾自刷终端,没再说话。
青年闭眼靠在床头休息,额头烫得厉害,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不真实,吃完药后有些,大概过去十分钟才发现不对劲,有些太安静,除了终端声什么都没有。
偏偏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气息没变,整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会跟着终端那头傻笑或皱眉。
过了半晌他终于意识到,她不理他了。
两人的气氛好像又回到餐桌那天,隐隐地僵持环绕在中间,什么都没变。他试着咳了两声,祝千越没有理会他,好像没听见。
他试着在床上等待,也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等到天色变暗也没等到她对他出声。
她喝下营养液,收拾完来到另一张床坐下。他望着床边的人,似乎在心里纠结半晌,指着缠着纱布的手喃喃道:“千越,我的手腕还是好痛。”
祝千越:“嗯。”
显然她又不是上帝,主教与她诉苦有什么用处,还不如一声阿门来得实在,当然其中有一部分赌气的意思,放在以前她心情好的话会帮对方揉揉手腕。
祝千越没看对方。
路程很快过去五分之一,她站在窗前看月色,皎洁的月亮大而圆,拉开窗户她甚至能闻见空气中的草味,呼啸的风,风太大吹得她不舒服,车窗很快被合上。
等牧和洗漱完将灯关上,啪嗒一声,四周变暗,这次他们中间不再有墙,她侧身望着对方,在黑夜里描绘他的眉眼,依旧没说话。
他的长发顺滑垂在枕边,像在和一个青春期闹别扭的孩子沟通,“你生气了吗?”
那双绿眸望着桌上的水杯,他能从玻璃上看见自己的脸,并不年轻,虚弱,苍瘦,以及不光彩的过去。
“不要这样对我。”他难得示弱。
“牧和,等我到那里一定会认识更多的人,像今天这样只是开始,我不可能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所以你今天出去一趟就认识新的omega了?”
话锋转向,他脸上的温柔散去,冷眼瞧着她,牧和曾经在上城区生活过,在beat里嗅觉还算不错,依稀记得她回来时身上淡淡的青梅味。
他觉得有些恶心,自己和她相处这么久,甚至同住屋檐,用同样的沐浴露,可是只要出现一个omega,他好不容易维持的东西就会消失。
什么omega?祝千越本就对他的信任大打折扣,只当他是在胡言乱语,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虽然年龄差距大,但她合理怀疑他更年期提前到了。
牧和轻咳一声,放缓语气,“我不是要限制你交朋友的自由,但是你总得带回来给我看一眼或者和我说说,我担心你会被骗。”
“我……”她还没说完,隔音不好的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在追赶着什么,过了不一会儿出现尖叫声,隔壁的砸东西声。
她先一步下床走近门边,根据外面的三言两语拼凑出怎么回事,有新的工作人员介入列车,在追查逃票者。
眼前的门被敲响,她可不想可怜的门板被砸烂,手还没伸出去,牧和的背影挡在她面前,先一步打开门。
少年扶着门框气喘吁吁,银色的耳钉在漆黑中发出闪耀的光芒,视线越过身前的男人望着她,左眼甚至被血粘住。
“姐姐,救救我。”
瑰丽终端提醒你:
正常女beta也会有双套生殖器,除了天生残缺外,部分极端分子会选择通过手术后天割去。
祝您生活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