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诡计多端的君臣,就连刚刚气急败坏的退朝,都是他俩眼神中默契的商议。
惠戌帝总算在秦宴徵的耳朵被揪掉之前放过了他,
“遗孤……哼!”
当初先帝那般昏庸淫逸,皇子也只有在潜邸时生的三个,最后还斗的不可开交,就算他的皇兄有遗孤在世,趁火打劫的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朕的皇兄一个无所出,一个全府被灭门,哪里来的野种,竟敢妄想攀上皇甫家的高枝,当朕是死的吗?”
“口无禁忌万事如意,陛下可不能乱咒自己哇。”江素书忙不迭的从冰盆里捡了一块小冰坨,用帕子包起来敷在秦宴徵被揪过的耳朵上,他和稀泥道,
“昨日宴徵听了这事,也是和陛下一样的想法,说这定然又是闹事的逆贼整出来的幺蛾子呢!”
“你刚才的意思是他不止给刘丙虔一人送了信?”惠戌帝的气总算消了下去,回到龙案后坐下。
秦宴徵自己拿着包了冰块的帕子捂着耳朵,
“嗯,就昨日悄悄去江府的就有工部三位主事和刘丙虔,今日臣瞧着他们的反应,估计有一半以上的朝臣都收到信了。”
“这帮蠢货,被人愚弄了都不知道,还悻悻的准备为人铺路。”惠戌帝生气的拍着龙案,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做戏也得做个全套,且让他们争辩几日吧,免得那逆贼觉得朕答应的太轻易,起了防备。”
“臣正有此意。”
秦宴徵点头时,不小心牵动了耳朵,疼的嘶了一声,江素书立马心疼的拿走他手中的帕子,替他轻轻呼着。
这两人实在腻歪的够呛,简直无时不刻的惹人注目,惠戌帝瞅着他俩,一时间竟起了些嫉妒,他年轻时和皇后都没有这样亲昵过,不悦的冷言打断道,
“这是怪朕下手太重了呵?”
江素书怕他真生气,于是直起身乖乖的站好。
惠戌帝估计自己太凶,吓到了江素书,无奈的深呼吸放缓语气,
“你们可能存点羞耻心?谁家男人会在大庭广众下玩妻子的手?厌葕你也由着他,佑崖都没教教你吗,有些事只能私下没人的时候做!”
“没……没有,我不是妻……”
江素书实在无辜,他爹何时会想着教他这些,要不是皇甫琅亿那小畜生给他启蒙,他怕是直到被空若送进坟里那天,都不会懂凤儿是怎么来的。
“陛下,这不怪厌葕,只是早晨来时忘了戴珠,便借厌葕的手来摸一摸,想一些事情。”秦宴徵解释到。
他这一想事儿,就非得弄个东西在手上盘一盘的毛病,怕是难得改正,且他早已还俗,却还继续顶着个光头不愿蓄发,看起来是有股高人一等的国师气韵,可也总让人想起他说要给玳倖多念念经的那些话,叫惠戌帝一看就觉得伤感。
“早前你到护国寺出家,朕就该派个人去拦着才是,惯的你。”
“出不出家,都不妨碍臣为陛下办事。”秦宴徵笑笑,
“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陛下,昨日宴徵已经借着拐杖站起来了,不用人扶也可以走上一段路,厌葕说多练练就能丢掉拐杖。”
“真的吗?”惠戌帝激动的起身又来到秦宴徵跟前,弯腰伸手碰了碰他的腿。
让一个帝王这样关怀备至,在秦宴徵和江素书这儿已经不足以受宠若惊,毕竟惹着陛下发怒时,被揪耳朵的经验更多。
“嗯!”江素书回到,“宴徵的腿再有三五个月,就应该能行动自如了。”
不过两年以后还得再遭一次罪的事,他还没跟秦宴徵说。
惠戌帝拍拍江素书的肩膀,“你是好孩子,这大半年多亏了你照顾他。”
“既然想和宴徵在一起,我就必须要照顾他,这是我的责任。”江素书虚心着。
可是他还这么小,还没有到弱冠的年岁,要是换做旁的世家公子,怕是早就躲得远远的,绝对不会为一个残废这样付出,惠戌帝神情黯然的转身,
“说到底,还是宴徵比玳倖有福气。”
江素书在心底埋怨他怎么又提起这茬了,好在惠戌帝也只是随口说一说,就对他们吩咐,
“稍后皇后会来侍药,你们先去吧。”
殿门口一直侯着的内侍,听着声儿赶紧着人进来将他俩送出殿外,两人还未动身离开,便见皇后被随侍的宫人簇拥着到了近前。
即使知道会遭冷眼,可他们也不能无礼的当没看见,江素书往秦宴徵的轮椅旁,侧出一步行礼道,
“皇后娘娘万福。”
而秦宴徵出于对皇后的愧疚,默默地垂下头,并未出声。
只是这一下就惹恼了徐曌月,她讽刺到,
“你倒坐的自在,连人也不叫了,真是好大的官威!”
秦宴徵抬头,眼眶微红,“宴徵是怕您听到宴徵的声音会生气,没想到反而惹了您不快,是宴徵的不是。”
徐曌月对他这副委屈的样子很是无语,可又实在憋不住心里的火气。
“你不用委屈巴巴的讨本宫可怜,凭你做的那些事,就算你每日去玳倖牌位前跪着让本宫抽你十鞭子,本宫都不能解气,也就是陛下作为国君,为了大郕无可奈何的纵着你而已。”
“娘娘教训的是。”
面对皇后,秦宴徵就是那头毫无计策的黔驴,他无状道,
“可宴徵也只是想国祚无忧,若您能再给陛下生一个皇子,宴徵也不会留着二皇子让您上火。”
“你……大胆!”
徐曌月羞惭的面红耳赤,她都已经四十多了,早年生了三胎之后,惠戌帝怕她亏了身子,就让太医给她针灸,后来再也没怀过,现如今还怎么让她和那些身强体壮的妃子们比。
“皇后息怒!宴徵脑袋伤过,说话也不经大脑的,您千万别和他计较。”江素书吓的连忙跑到秦宴徵的身后,把着轮椅准备逃窜,他声音不大,却能让皇后听见,
“宴徵,你还不快给娘娘认错,陛下还等着娘娘进去给他侍药呢!”
敢拿陛下作幌子,叫秦宴徵避免责罚,徐曌月哪会不懂江素书那点心思。
他看着乖乖的,其实心眼儿特别多,这也就是她不愿给江家难堪,不然一定把他留在宫里好好教导。
哼的一声,徐曌月撇下他俩,进了郸龙殿。
江素书脱力到,“吓死我了,我上次只是为了气皇甫琯伮,你干嘛真和皇后娘娘提这事?”
“也不是不可。”秦宴徵只是开玩笑,他知道这事不可能。
江素书推着他往廊下走,骇到,“你可别真这么想!”
不说皇后现下怀不上,哪怕真能生,这个年纪也危险的很。
秦宴徵抬头对他苦笑,眨眼间却在余光中瞧见一个黑影,闪进了郸龙殿。
“停!”
“怎么了?”
江素书被他吼的猛然停下,秦宴徵眼含利刃的回头,越过江素书盯着远处的殿门,半晌,也未见殿内传来异样。
这么看来,刚才那个黑影,必然是惠戌帝的人,可这个人居然大白天就敢现身在宫内乱窜。
秦宴徵又摇摇头,觉得自己多疑了,或许是惠戌帝觉得最近不安全,下令让这人四处巡查的……
而徐曌月进殿给惠戌帝见礼之后,就立马被惠戌帝数落了一句,
“你说你,怪他作甚?”
“臣妾怪他作甚?陛下这话说的真可笑,他放任杀死我儿子的元凶逍遥法外,甚至还想让元凶在你殡天后接替皇位,你还对他听之任之……”徐曌月越说委曲,最终哭了起来,
“我怎能不恨!”
“好好好,是朕的不是。”惠戌帝的手都快绕起了虚影,他头大的将用过多次的理由,又拿出来堵皇后的嘴,
“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你总不能让朕把皇子都杀光吧,你不要忘了,琅亿同皇甫琯伮一样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若要治皇甫琯伮的罪,皇甫琅亿必定也要发落,徐曌月被堵的无话可说,在他旁边重重的坐下。
“我问你,今晨是不是有人上奏,说当初的灵王尚有遗孤想要认祖归宗?你为什么不答应见见?”
惠戌帝本想去哄她,听了她这话却定了定身,讳莫道,
“前朝的事你不懂,还是少管。”
徐曌月气的口不择言,也不管会不会犯上了。
“是,臣妾一个妇人,是不懂陛下为大郕的殚精竭虑,可若要我将来看着皇甫琯伮做皇帝,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我情愿去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母后皇太后!”
“月儿……你以为朕想?”惠戌帝伤心的嘴唇发颤。
玳倖死了近两年,每每乍然意识到他就会心绞痛,他何尝不想让皇甫琯伮下去陪葬,可他得有那个资本。
祖宗基业虽在先帝时期就衰了,可到底是被他盘活了近二十年,若最终还是毁在他手上,叫他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留下皇甫琯伮是权宜之计,秦宴徵也是在为大郕考虑,他已经给出了最大的容忍底线,还能如何?
至于遗孤……
垔都这一段的风雨飘摇,谁能保证他不是下一场阴谋诡计。
就算真有这么个人,他也不可能将皇位交出去!
惠戌帝端起宫人一直呈着的药,喝完后啪的一下,将碗扔了回去,
“宴徵在尽力教皇甫琯伮做个好皇帝,遗孤的事你别管,回后宫吧。”
“……陛下!”
徐曌月震惊的看着惠戌帝,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用这种淡漠的语气,到底是身处高位的皇帝陛下,身为她的丈夫,更是一国之君,不会一而再地容忍她触犯龙颜。
身体慢慢变得和这殿内的温度一样,凉嗖嗖的,她缓缓站起身,心寒道,
“是本宫惹怒圣上了,呵……色衰爱弛,年轻时的情分终究会消失,本宫现在连一个可供圣上重用的皇子都生不出来,陛下厌弃也是迟早的事,不如就早些废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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