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徴笑容瞬间消失了,他沉默了下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江素书猛的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连忙道歉,
“对不起,因为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所以我才好奇,是我不该问的,你可以不回答我。”
“好。”秦宴徴暂停了思绪,轻声问道,
“那施主眼中的贫僧,原是什么样的呢?”
江素书不好回答,这个问题难道不是他自己更清楚吗?
见他半饷不说话,秦宴徴将手持念珠拨了几下,“施主是户部尚书江大人家的公子吧?你还没有告诉贫僧你的名讳呢。”
都跟秦宴徴说了好些话了,江素书还没告诉人家自己是谁。
他后自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盯紧了面前抓着护栏杆的手,点了点头,开始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绍,
“江春寅是我爹,我名唤江素书,小字厌葕,刚满十八,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哥哥,下头还有个庶妹,但年前已嫁于御北将军太叔峥的嫡子做侧室了。”
秦宴徴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实在的人,笑了笑,
“那厌葕可娶亲了?”
江素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底下头。
他和秦宴徴互相接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熟络到可以叫对方小字的程度,而且秦宴徴是和尚,怎么的也得加个施主做后缀才对。
但人家都这么叫了,他又不敢反驳,只好将重心放到了他不太喜欢的那个问题上面,他回到,
“我未曾娶亲。”
“那有没有中意的人?”秦宴徴继续追问。
江素书垂下眼,纤长的睫毛被顶头的日光照着,在还残留着一些婴儿肥的脸颊上印出细细的丝线。
他不太懂男女之情方面的事,但他想起了表兄昨日的话,说坊间传言秦宴徴喜欢前太子。
可前太子是个男人,而且已经死了,现在他这么熟络的叫他小字,又逮着他这样追问。
江素书有些害怕,他咬了一下嘴唇,诚实冒出两个字,
“没有。”
但他说完后就朝旁边让了一让,拱手道,
“空诲大师,藏经楼的经书贵重,修缮之事马虎不得,我该去盯着他们,告辞!”
“……好。”
可秦宴徴答应后却没有让他慢走,而是转身准备跟着他。
江素书吓的连忙摆手,“大师你不用送我,寺里事务繁多,大师肯定特别忙,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说完他就步伐匆忙的奔向塔内,咚咚咚的踩着楼梯往下去。
秦宴徴不知道是他自己吓着他了,追在后面嘱咐他,
“厌葕,你慢一点,当心摔着!”
可他越说,江素书就跑的越快,最后他追不上,在佛塔的第三层停下了。
看着满室供奉的佛陀,秦宴徴砰砰跳动的心静不下来,他蓦地闭上眼,将手中的持珠拨的飞快。
江素书跑回藏经楼,并且登上了二楼,看到几个工人已经将瓦片盖回去了,正等着他来收验。
他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漏光的缝隙之后,拿着修缮文书,对那领路的小和尚说道,
“小师傅待雨天再过来看看,若是还漏水,可去工部找我,我再带人来。”
小和尚接下文书,“多谢大人,我这就去找监院签字。”
几个人一起出了藏经楼在外等候,不稍一会儿,小和尚就带着签好字的文书回来了。
他们又随着小和尚领路往外走,经过天王殿的时候,遇见几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为首的那个衣着光鲜,钗环满髻。
小和尚见了连忙迎上去,合掌拜道,
“公主殿下,空诲监院今天无法待客,您还是下次再来吧。”
为首的女子呵斥道:
“哼!本公主每次来,你们都拿这句话搪塞我,就不能有点新意吗?本公主告诉你,我今天必须见到他,不然我就不走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恵戌帝唯一的公主,皇甫文嫃。
江素书带着几个工人躬身拜见她后,就给她让了道,她越过江素书时,看了他一眼,眼神变得凌厉,眉头紧蹙了起来,但她没说什么,就朝后殿走去了。
江素书不解的抓了抓耳朵,他已经很有礼貌的给她让了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个公主看了他之后,就变得非常厌恶他了呢?
他来不及多想,也想不明白,还得回工部交差,就先走了。
————
“秦宴徴!”
禅室内,嘚嘚的木鱼声敲得很急,皇甫文嫃一掌将门推开,看着背对着她跪在蒲团上,仿佛没听见她来了的秦宴徴。
她用带着委屈哽咽的声音,恨恨的问道,
“秦宴徴,我父皇要给我选驸马了,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秦宴徴停下口中念念的经文和手中敲击木鱼的动作,不作回头的缓缓答到,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合该有功勋卓著或富家名门的公子求娶,空诲乃是一僧人,公主殿下还是尽量远离,莫要玷污了您的名声。”
“你……”皇甫文嫃咬着牙憋着泪,道:
“秦宴徴,我以为你只是因为皇兄殁了,觉得自己前途尽失所以暂时颓废,但不想你竟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
你是疯了吗?我皇兄有什么好学的,你学做他的样子又能怎么样?你就一点也不考虑老太傅的感受吗?
他老来得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这个不忠不孝的,说出家就出家。”
回想起刚才路上遇见的人,她心中产生了严重的误会,口中的话也越说越不中听,“你又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学他别的也就算了,你…你还学他喜欢男人,那江素书是个什么玩意儿,屁用没有,他配吗?你能睡得下去吗?”
“够了!”
秦宴徴终于被她的话激怒了,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非常决绝道,
“文嫃,玳倖在世的时候我不理解他,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我只想设身处地的为他而活,想他所想,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诋毁他的言辞,请你好自为之!”
“秦宴徴!”皇甫文嫃的眼泪流了下来,
“这些年我的痴心难道都是喂了狗吗?我原还不相信坊间传言的那些,现在看来八成是真的,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连他想要的男人都要替他收了吗?”
看着这么激动的皇甫文嫃,秦宴徴闭了闭眼,承认道:
“是!如你所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次说完,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吧。”
皇甫文嫃屈辱又不甘的大吼道:“秦宴徴!我恨你!!!”
恨也好爱也罢,不管是谁的,从皇甫玳倖死的那一刻起,秦宴徴的一切都化作尘土了,他黯然道,
“那便随公主殿下的意吧!”
秦宴徴跪回蒲团上,嘚嘚的木鱼声再次响起,皇甫文嫃蓦的大哭了起来,她嚎道:
“我,皇甫文嫃从今日起,与你秦宴徴恩断义绝!你既不要我,也休想再要别的人!我此生必不会让你如愿!”
木鱼声在这句话之后响声停了一瞬,但又接着连贯起来了。
皇甫文嫃悲愤的甩手离开。
…………
江素书回到工部交了差,储辕正好在工部大院,他从吴旦夕手里拿过那张签了字的修葺文书,看着上面铁画银钩的字迹叹道:
“这秦宴徴真是可惜了。”
吴旦夕也唏嘘着,“是啊,都说秦老太傅有三大最爱逢人夸赞的事,就是教了陛下和前太子以及他自己的儿子,可现如今……哎!”
江素书虽没见过前太子,但他知道前太子的贤名,也知道这本来要成为盛世明君的人殁了,该有多可惜。
他劝道:“太子之死确是大?的损失,可秦宴徴他还活着,要是他哪天想通了,还是能回到朝堂再做出一番功绩。”
“嗐,要说还是厌葕你单纯,这事哪有那么轻巧。”储辕压低了声音,
“别的不说,就现今这位太子,你觉得秦宴徴会甘心给他当臣子吗?替他念经都已经是抬举他了!”
吴旦夕惊骇道:“大人!你一向心直口快的,这话就我们仨说一说,你可别叫旁人听见了!”
“哼!我怕什么!他蒯家自以为有个大帅做国丈,为非作歹的事干了多少,长此以往,必遭报应!”储辕手指戳着桌案,嘘声呵道。
“侍郎大人,您还是小心着些,如今蒯家势头正猛,我爹说朝上群臣都避之不及,还是别去惹他们了。”江素书小心翼翼的低声补了一句。
储辕压了压心中腾起的不忿,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提到,“你这次的事办的很顺利,三月常科之后的官员考核,我跟尚书大人提一提,给你往上拔一截,老待在员外郎的位置,你爹面子上也过不去。”
“那厌葕就先谢谢大人提携!”江素书高兴的朝他拜谢。
吴旦夕高兴的拍了一下江素书的肩膀,“那太好了,到时候厌葕就能跟我一起了。”
“嗯!”
江素书回到家,立马跑去书房将这件事告诉了江春寅。
江春寅正在跟江玉笺聊些重要事情,听了他这个消息,没怎么惊喜,只是淡淡道,
“嗯,升任是好事,不过做事情更要谨慎些,你去,将这事告诉你母亲,让她高兴高兴。”
“嗯!那我现在就去。”
江素书转身出了书房,替父亲和大哥带上门,门内又传来了谈话声,他犹豫着逗留了一瞬。
“父亲是说,公主跟陛下提了要选我做驸马?”
“是,下午陛下宣我去,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江素书在门外听的震惊,今日上午他还在护国寺见着了皇甫文嫃,而且听她话头,似乎是去找秦宴徴的。
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大哥要做驸马的消息,难怪父亲听到他升任都没什么反应,原来是被这大恩典给冲淡了。
江素书鼓了鼓嘴,有些不高兴,父亲刚才都没夸他,而且那皇甫文嫃似乎还不太喜欢他,若是真当了他嫂嫂,也不知道会不会欺负他。
呃……那个显示不出来的字读cheng,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儿生僻字发不出去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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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千金公主定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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