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辛甘,居遥昔日最亲密的好友。
可此时此刻,居遥却连好友的脸都不敢看。他怕段辛甘接下来说出的任何一句话,怕那盛放的玉兰花就此凋敝。
“心肝,你突然这么严肃干什么?吓到我了。”
所以,居遥决定率先开口。
居遥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却不得不这么做。
段辛甘双眸暗了暗:“即便你这般躲着我,那个答案,我还是今天就想知道。”
眼见混不过去了,居遥僵着脸问道:“你为什么会对我……你……你不是喜欢女人吗?”
段辛甘眼中带笑,眸底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人都是会变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你作何反应我都没关系。”
居遥心道早知道刚才不晒太阳了,现在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段辛甘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盯着自己看,真是太过分了!
居遥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一句:“这太突然了!我、我没法儿答应你。”
段辛甘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如往常那般柔声道:“我送你回去。”
“我突然想起家里煤气灶没关,我先走了哈哈!”
“……煤气灶,那是什么?”
居遥越跑越觉得愧上心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马蹄声。
直到玉兰撒着蹄子拦在居遥前头,居遥一愣,摸摸玉兰柔顺的毛发:“不好意思忘了你了!”
然而玉兰的行进路线却有些不太对劲。
居遥刚想勒绳,又听玉兰温顺地叫了几声。
“你要去哪里?”
玉兰没法儿回答,不过居遥很快便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劈里啪啦的篝火混杂着男人们欢呼雀跃的声音,吵得居遥耳朵发痛。他翻身下马,轻车熟路地走向主帐。
主帐外的守卫看到居遥,再不敢像从前那般轻视,立即禀告道:“楚将领,居遥居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
居遥掀帘而入,只见楚淮川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原本属于居今御的位置上,手中执一拿反了的书籍,不知在装什么逼。
“你终于来了。”楚淮川眼也没抬。
我去你的。
居遥面色不虞地叫了一声:“楚将领。”
居今御已然倒台,这下倒让楚淮川得偿所愿,真成主将了。
楚淮川这才看了居遥一眼,他明知故问道:“怎么不开心?”
“我虽不知你是如何说动我的马儿的,但请你今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边关之人驯服一匹马还是很容易的,不过你放心,我这次这么做也是被迫之举,”楚淮川道,“毕竟居大人都回永安宫当值了,却没来白泽军营与我一见。”
“你这些天也没来找我,不是吗?我还以为楚大人贵人多忘事,和那段长青是一丘之貉呢。”
“本官很忙。”
“忙?”居遥嗤笑一声,瞄了眼那人手里的书,“我看你是忙到老眼昏花了,也不知在读些什么东西。”
楚淮川连着咳嗽了好几声,默默将书倒了回来:“来人,上茶。”
居遥对楚淮川这个调节尴尬的方法十分无语。
楚淮川挑眉:“这可是皇上特地赏赐给白泽军将领的碧螺春,居大人不赏脸喝些?”
楚淮川这种有一点成就就要炫耀的人居遥见多了,他勉强抿了一口:“有话直说,我还有事。”
“多谢居大人助我脱困,我自当铭记在心,”楚淮川起身走至居遥身侧,“居遥,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缺钱,尽管问我要。”
楚淮川的个头实在太高,居遥不情不愿地仰起头:“白泽军是直隶于皇上的军队,楚将领这话有些大逆不道啊。”
“我不听他的,只听你的,”楚淮川歪了歪头,忽然,他好似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东西,抬手勾了勾居遥的耳坠,“从前没见你带过这东西。”
居遥丝毫不为所动,他默默避开楚淮川的动作,语气不善道:“你想谋反?”
“你就别给我带高帽了!我不过是想走得更高些,让那些觊觎我的退避三舍罢了。至于谋反……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你就不怕我隔日上书一封,叫你立马滚回苦寒之地去?”
“哈,”楚淮川肩膀耸动,似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你就那么不愿意与我为武吗?”
居遥脸色一沉:“你太高傲了,楚淮川。你想和我结盟,就该拿出相应的诚意来,而不是摆出一副怜悯的模样。我需要你施舍吗?”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那是因为我手里还有别的筹码!”楚淮川俯身靠近居遥,悄声道,“我今天在宫中不巧碰见你和段辛甘了。哇,当朝刑部侍郎居然是个断袖,如果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该怎么办?”
居遥瞳孔猛地一缩,紧接着表情变得有些扭曲:“恩将仇报!”
“和我同盟又不是坏事。如今那两位老将再无出头之日,来日我平步青云,助你恢复太傅之位也不是不可。”
和楚淮川同盟的确不是坏事,可既然站在同一处,便代表着要承担双倍的风险。
居遥根本没办法确保楚淮川会做出怎样冒险的事。
但最关键的是……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我现在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太傅之位,”居遥道,“为了心肝,我可以暂且答应你。只是无论你做什么,都绝不能拉我下水!”
楚淮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不在乎太傅之位?那你在乎什么?”
“栾襄,我在乎栾襄。”
楚淮川一怔,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说什么?栾襄?”
“我帮你得到皇上的信任和重用,但与此同时,你要帮我除掉朝中那些对先帝造谣生事的臣子,”居遥语气稍缓,“这个交易合算吧?楚将领。”
“我真搞不懂你为了一个死人费那么大劲作甚?”
“这世上搞不懂的事多了,你难不成还要一一刨根问底?”居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楚淮川的肩膀,“你年纪还小,有些话不要乱说,当心夜里鬼敲门。”
居遥暗笑一声,转身离开了白泽军。
玉兰在小径上跑动着,身后的火光彻底消失的一刻,居遥的脸也彻底黑了下来。
有系统时,居遥只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被系统监视着;如今没了系统,他却依旧受人威胁,身不由己。
“楚淮川这小孩真是得寸进尺……心肝虽是好心,可我从未对他起过异样的心思。我们之间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一日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居遥只觉头痛欲裂,手中的缰绳也变得软乎乎的。
好难受,得快些回去。
居遥不自觉地弯了身子,靠在玉兰身上。玉兰身有所感,行进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冷风呼啸,居遥的意识逐渐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被狐玉和刺杀的那日。直到最后,就连栾襄也将剑指着自己:“朕说了多少次,不要动乔鹤岑!”
……
一滴泪顺着居遥的眼角滑落,栾襄抬手,轻轻用指腹蹭掉那颗泪珠,呢喃道:“你在做什么梦呢?”
半个时辰前,玉兰驮着昏迷不醒的居遥回到了竹阁,栾襄把居遥抱回了床上,可那人却烧得厉害,半会也不醒。
“分明不是什么大病,也服了药,差不多该醒了吧。”栾襄自说自话地走到一边喂鸟,再回头时,居遥已睁开了眼。
居遥先是迷迷糊糊地平躺了一会儿,随后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陛下,我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而已,”栾襄递给居遥一杯水,“文观行来看过了,说先生并不是普通的发热,而是被人下了药。”
居遥愣了愣:“我刚去军营了,楚淮川找我有事。我喝了他的碧螺春,应该是那茶的问题。”
栾襄并没有过多的过问,而是轻轻点头:“那是楚淮川做的了?他一直与先生不对付,如今竟想了这样下三滥的法子对付你。”
居遥喝下温水,脑袋也清醒了些:“不,这事儿还真不一定是楚淮川做的。相反,就楚淮川这半吊子的水平,像是被人刻意陷害了。”
“哦?”栾襄来了兴致,“先生是说有人要离间你和楚淮川?”
“经勤政殿一事,我和楚淮川早就是一类人了。朝臣暗戳戳指我为先帝党,栾知凌怎么可能不忌惮他?只是富贵迷人眼,楚淮川自己不自知罢了,”居遥皱了皱眉,“不过今天这事儿是谁干的,还真说不准。”
栾知凌刚升楚淮川为白泽军将领,看样子是朝中空虚,准备留他一阵,不大可能动他。
那最大的可能,便是军营里出了乱子。
楚淮川,你要倒霉了。
居遥笑出了声,让你威胁老子!
栾襄问:“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居遥随口回道:“等我确认了再告诉陛下。”
“居遥。”
“我在!”
居遥刚回答完便愣了下,这对话似曾相识、大事不妙啊!
“你不要再叫我陛下了。”
“哎?”
“我既然说了不会再争夺帝位,就会信守承诺,”栾襄目光闪烁,“所以,直呼其名吧。”
“啊?哦……”
“反正我不在的时候你也经常叫。”
“咳咳咳!”
“我这次可没在先生喝水的时候说话。”
居遥的烧好不容易退了几分,又被栾襄说得浑身发烫,他推了推栾襄的肩膀,想叫他出去,却发现栾襄不知何时恢复了灵体状态!
无!法!选!中!
“我知道了,知道了!陛……栾襄,我想休息一会儿。”
栾襄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居遥:“白泽军风云诡谲,最近先生还是不要去见楚淮川了吧?”
栾襄飘走了,居遥的心脏却还是狂跳不止。
居遥伸手抚上胸口,暗骂自己赔钱货。
只是当着他的面叫了他的名字而已,有必要跳这么快吗?
离休沐又近了一日,居遥心里的期待也就多了一分。
……
五日后,居遥看着面前巍峨的山脉,嘴角抽动:
“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洛云山?”
栾襄笑眯着眼冲居遥点了点头。
居遥笑得十分命苦。
呵呵,我期待个吊毛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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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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