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愿与我回长榴？”
君臣二人被打断，齐齐抬首望去，大病初愈的仆兰悔指尖还带一丝惨白，皎洁的半脸蒙晨光，单手支起门帘，与千乘的视线打个正着。
“你！竟然偷听人说话！”鱼前蹲在千乘榻前，闻言回身，面上还未带起怒意，千乘拍拍他的肩。
“你为我奔波辛苦，且去息脚，用些茶饭”
“陛下！”鱼前急唤，千乘感觉腥甜已涌入口中，更加不愿让鱼前担忧，捏住他的肩部一推。
鱼前无奈，留给仆兰悔一个警告的眼神，拂袖而去。心腹走后，千乘抓过被单，再松手，一朵赤花赫然怒放在素色的布料上。
“千乘！”仆兰悔跃步上前，几滴血珠沾到千乘垂下的白发，犹如一只濒死的鹤。千乘两眼发黑，往事一幕幕闪烁脑海，仆兰亭之乱中族人尸横遍野，千保倒在寿月，千佑送回来的宝剑，千岁擦肩而过下落不明，不得他看重的千竞死战到最后...
喉间血气浓郁得让他呼吸不畅，千乘缓过来，已经倒在仆兰悔怀里。
仆兰悔捧着他的脸，垂眸不知是痴是怨，拇指停在他唇瓣，抵着那颗血珠，要拭不拭。
千乘不愿自己的弱态被他亵玩，挡开他的手，咽下血珠。
“我后悔重用梁远，后悔不听广韬劝谏...这便是你要的，我后悔了，你满意了？”
“不是想杀我吗？”千乘忽然拉开衣领，露出肩颈，被神医修复过的血肉靡颜腻理，如白璧无瑕，不堪一击。
“取我性命，就在今日！杀父杀母的仇人近在眼前，你还犹豫什么？！”
仆兰悔紧盯着他，喉结微耸，拳头握紧又松开，抓住千乘的衣领，他合眼，仆兰悔帮他整理衣襟，捻好被子。
“...我后悔没有屠尽仆兰氏满门”千乘见状，刻意在他耳边激他道。
“我不信”
千乘一怔，仆兰悔将脸埋入千乘手心。
“你分明不是那般人，就算重来一次，也会放我一条命。”
他刚要反驳，仆兰悔抬起头，涕泗横流，眼睛红红的瞪着千乘，霎时哑口无言。
曲指轻触上仆兰悔泪痕，湿意不似作假，竞叫千乘手足无措。
“我无用之人，你想让我回长榴，随你便是...”
轻骑简从，快马加鞭，一月既抵长榴。
值立夏小满交替，榴花挂满墙头，千乘还记那日仆兰氏大军压境，不得出奔长久山，长榴城破，狼烟四起，杀声不断。
背上一震，原来仆兰悔见千乘出神已久，便调转马头，与他并列而行。
守门的卫兵刚要将他们拦下检查，方乔撇二人一眼，掏出令牌，接下来的路全都畅通无阻。
千乘一面沉浸在回忆里，一面暗中观察城中状况，虽不及他治下鼎盛时期，也算安定，又叹又敬。
敬仆兰亭之子居然能将长榴治理成这般模样，超出千乘预料。
当然他是不可能出言夸赞的，要是让仆兰悔知道，他心中拿他与其父作比较，又要生气了...
车队止步处，千乘抬头，不免又是一阵感慨，时移世易。
见那高门上金匾虽换成了“嬴王府”三字，还是千乘赐予甘陵公主的公主府不错。
二人一起迈过门槛，这院中还守了一队卫兵，千乘觉得奇怪，一时说不上来。仆兰悔亦向他们投去眼神，皱起眉头，好像他们本不应在此出现。
千乘这才发现，她们都是女兵，手持银戈，眼神坚毅，不是孙子练句王妾妃可比。仆兰悔转头，先是勒紧了千乘的面具，又将兜帽盖过他头，千乘一头雾水，仆兰悔将他往都谋方乔身后一藏，这才入内。
还未见到仆兰悔忌惮之人，一阵孩童的欢笑声传来。
“姑姑！哥哥！父亲回来了！”花衣小女孩像麻雀般一蹦一跳，抱住仆兰悔的腿，仆兰悔顺势将她抱起，贴着脸说了些亲子间肉麻的话。那女孩还没长开，已有七分像仆兰悔。
再望里间，还有四个毛头，分别落座在主位手边，一美女怀抱婴儿，坐在下首。千乘被仆兰悔和左膀右臂挡了个严实，只能从缝隙间窥得片影。
见那主位上那妇人，两鬓夹霜，目似寒针，肩挂虎皮，腰束玉带，虽未披坚执锐，只作女子寻常胡服打扮，也是英气逼人，像极了...其父仆兰亭。
千乘一眼，便知二人关系，躲不过又是千氏与仆兰的一桩孽债罢，仆兰悔还将他护在身后。
“吾弟，此行如何？我听闻你讨杨时曾患病，可还有碍？”穆平公主仆兰鸿开口道。仆兰悔略略见礼，笑回：
“小恙而已，让阿姐担心了。”
仆兰鸿起身，执过弟弟的手相看，温和的抚摸他的头。发现仆兰悔的随从中有多出一人，凤眼微眯：
“那位是...”
“我袭梁路上招募的勇士，他容颜尽毁，恐吓到人，这才命他加以伪装。”
“哦...济安，怎么能这么说呢，既是英雄不问出处，又怎能以貌取人，老先生，尽管以真面目示人无妨。”
“多谢公主美意，只是——” “老先生舟车劳顿，阿华，请将他安置在我书房旁边，将孩子们带下去。”
坐在下首哄婴儿的女子微微一愣，起身应诺。仆兰悔揽过穆平公主手臂：
“倒是阿姐，早早等在我府中，可是有要事相告？”
“你我乃亲手足，你得胜归来，我自然要为你接风洗尘，只是，确有一件要紧事。你可曾收到叔父书信？”
“不曾”
“梁氏连夜进犯东都，仆兰节弃城而逃，退守菊阳。”
“...哈？”
“先生，这边请”妫夫人出声，千乘收回视线，与她客气一笑。
“有劳了”
五个娃娃跟在她裙裾后，不断偷瞟千乘，千乘看他们好玩得紧，便蹲下身拉住最大一个男娃。
“你叫什么？”
“兰太兴！”
“兰台”
“兰芝”
“兰质”
“我叫兰惠，你可以叫我犀子！”那穿花衣的小女儿说道，不过三四岁，口齿已经十分清晰。
502:（深情）
502:曹操再坏都有知心好友
502:刘备再好都有死对头
502:孙权再温柔
502:两边都有仇
502:做好自己踏实往前走！（激昂）
203:…太抽象了这个歌。
202:看一次笑一次。
G1G01：我恨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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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时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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