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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晨光里的药气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一点点洇染成一种灰蒙蒙的、了无生气的鱼肚白。廊下气死风灯彻夜燃烧的光晕,在这熹微晨光里显得愈发黯淡无力。外间没有点灯,光线朦胧,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夜露清寒、陈旧木器、以及从内室门缝里顽强钻出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浓重药味的复杂气息。

林霜儿在硬榻上睁开眼。紫檀木的棱角在肩胛和腰侧硌出的酸痛感清晰而深刻,旧夹袄带来的暖意极其有限,四肢都透着被夜寒浸透的僵硬。她静静地躺着,没有立刻起身,只侧耳听着。

内室里一片死寂。昨夜那场撕心裂肺、如同濒死挣扎般的咳喘风暴,似乎终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此刻只剩下一种沉重而粘滞的、仿佛隔着一层厚布的微弱呼吸声,时断时续,昭示着里面的人还活着,却也仅仅是活着。

她无声地坐起身。薄薄的旧夹袄滑落,清晨的寒意瞬间包裹住她。她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走到墙角那堆被她随意丢弃的、刺目的大红锦被旁,她面无表情地俯身,将它们重新抱起。那光滑冰凉的绸缎触感依旧令人不适。她走到窄榻前,将锦被和软枕整齐地、一丝不苟地铺好,抚平每一道褶皱,让那并蒂莲花的图案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态呈现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窗边的脸盆架前。铜盆里的水冰冷刺骨,是昨夜就备下的。她掬起一捧,用力泼在脸上。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麻木的清醒,洗去了些许残留的倦意,也让眼底那片深寂的冰湖显得更加清冽。

她拿起素银簪子,将长发一丝不乱地绾成最简单的发髻。镜中的人,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像被冰水淬炼过,愈发显得平静而锐利。

就在她整理好自己,准备如同昨日一样,独自去面对凝晖堂的风刀霜剑时——

“吱呀。”一声轻微而滞涩的门轴转动声,打破了外间的寂静。林霜儿的动作瞬间顿住。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铜镜里自己冰冷的倒影上,但全身的感官却在瞬间绷紧,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脚步声。很轻,很慢,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虚弱和滞重,如同踩在厚厚的棉絮上。每一步都伴随着衣料摩擦的细微窸窣和一丝极力压抑的、沉重的喘息。那股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药味,随着这脚步声的靠近,如同潮水般汹涌地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外间。

林霜儿缓缓转过身。晨光透过窗棂,稀薄地洒进来,勾勒出一个逆光而立的、高瘦嶙峋的轮廓。

她的夫君——李烬川。他穿着一身宽大的月白色细棉布寝衣,那衣料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更衬得他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脸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惨白,在灰蒙蒙的晨光里,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眼窝深陷,眼下是浓重的、挥之不去的青黑色阴影。双颊因低烧泛着病态的潮红,嘴唇却干裂苍白,毫无血色。他一手扶着内室的门框,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关节凸起得如同嶙峋的山石。另一只手则无力地垂在身侧,随着他艰难的呼吸,肩膀和胸腔都在微微起伏颤抖。

他就这样站在内室的门口,扶着门框,仿佛跨出这一步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那双眼睛,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正隔着几步的距离,望向林霜儿。那目光涣散,似乎没有焦点,又似乎带着一丝茫然的探究,如同一个在浓雾中迷失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外间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无声的尴尬。

林霜儿清晰地看到,他扶着门框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更加泛白。他似乎在努力地凝聚视线,想要看清她的模样,但那深陷眼窝里的眸光依旧涣散而疲惫,仿佛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阴翳。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粘稠痰音的轻咳,随即又被他强行压抑下去,只剩下更加粗重艰难的喘息。

他看到了她身上那件依旧素净、与这满室残留的喜庆格格不入的旧衣,也看到了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冰湖。

林霜儿同样看着他。看着这个昨夜在红烛高烧下仓皇逃离、撕心裂肺咳喘的男人,此刻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病骨支离。看着他扶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立,看着他眼中那片死寂的灰败。那潭深冰之下,似乎被这具活生生的、被病痛啃噬得千疮百孔的残躯,投入了一颗冰冷的石子,激不起怜悯的涟漪,却更清晰地映照出这桩婚姻的荒诞与冰冷。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开口。既不向前,也不退后,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这平静,在此刻,比任何言语都更显得疏离和……尴尬。

李烬川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似乎终于攒足了一点开口的力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低沉微弱,几乎要被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淹没:

“……昨夜……”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却又被一阵无法抑制的轻咳打断。他猛地侧过头,用手背死死抵住嘴唇,瘦削的肩背剧烈地起伏颤抖,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呛咳声。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虚弱和粘滞感。

守夜的丫鬟秋云如同受惊的兔子,端着药碗从内室匆匆跟出,脸上满是焦灼:“主子!您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她连忙上前扶住李烬川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将温热的药碗递到他唇边,“药!快喝药!”

李烬川在秋云的搀扶下,勉强止住了咳喘。他喘息着,就着秋云的手,急促而狼狈地吞咽了几口浓黑的药汁。褐色的药液顺着他苍白的嘴角滑下几滴,落在月白色的寝衣上,洇开几小片深色的污迹。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连吞咽都耗尽了力气。

秋云一边替他擦拭嘴角,一边忍不住抬眼飞快地瞟了林霜儿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埋怨,仿佛在说:都是因为你在这里,主子才不得安生!

林霜儿对秋云的目光恍若未觉。她的视线落在李烬川嘴角那点药渍和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眼神平静无波。

李烬川终于喘匀了气,他推开药碗,似乎药汁的苦涩让他更加不适。他再次抬起头,目光重新投向林霜儿,那涣散的眼神里似乎挣扎着想要表达什么。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依旧沙哑微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艰涩:

“……昨夜…咳…吵扰了。”他终于将那句未完的话说了出来,却只剩下了干巴巴的三个字,和一个被强行压下的咳嗽尾音。那语气里听不出歉意,只有一种深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陈述。

林霜儿看着他。看着他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胸口,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灰暗。她沉默了片刻,就在秋云以为她不会开口,准备再次催促李烬川回内室时,林霜儿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了:

“还好。”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冰珠落玉盘,在这弥漫着药味的寂静里格外清晰。没有抱怨,没有关切,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仿佛昨夜那场几乎掀翻屋顶的咳喘风暴,在她这里,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声。

李烬川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扶着门框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深陷的眼窝里,那涣散的目光似乎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又迅速被更深的空洞覆盖。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更深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叹息。

他避开了林霜儿的目光,那目光平静得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他垂着眼,看着自己扶着门框的、骨节嶙峋的手,那手背上青筋毕露,皮肤薄得几乎透明。

“药…凉了。”林霜儿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平淡无波的调子,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秋云手中那碗冒着微弱热气的药汁上。

秋云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药碗。李烬川的身体也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林霜儿。这一次,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像是惊讶,又像是被这直白得近乎冷漠的提醒刺了一下,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更深的死寂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狼狈。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踉跄,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秋云身上。

“回…回去。”他沙哑地、急促地对秋云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逃离般的仓皇。秋云连忙扶稳他,小心翼翼地搀着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他挪回内室那扇厚重的门后。门轴再次发出滞涩的“吱呀”声,缓缓合拢,将那道嶙峋痛苦的背影和更浓重的药味隔绝在内。

“咔哒。”门闩落下的轻响,如同一个句点。外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药味,依旧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无声地宣告着刚才那场短暂而尴尬的交锋。

林霜儿站在原地,晨光透过窗棂,在她素净的衣襟上投下几道冰冷的影子。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那潭深冰之下的暗流,似乎在这无声的药气里,旋转得更加深沉,更加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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