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姝三年,南梁王朝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四下皆是一片升平气象。
这日,首辅府院中,两名洒扫小厮正凑在一处低声交谈。
一人悄声问道:“你说,咱家小姐究竟是大人亲生的,还是外头抱养的?”
另一人笃定道:“那自然是亲生!我听人说,小姐是大人与宫里昏睡那位所出。”
“当真?可大人未曾婚配啊……”
“这还有假?那位在登基之前,就与大人情意深重了!”
他们谈论的内容正是首辅赫连煜和昏迷三年的女帝宋元姝之间的秘闻。
一旁洗衣的小厮听不下去,插嘴反驳:“胡说什么,小姐分明是大人与已故林将军之女——林少将的女儿!”
先前发问的小厮一时怔住,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这……你们谁说的才对?”
洗衣那小厮撇嘴:“你别听他乱嚼舌根。你瞧咱小姐的模样,是不是越看越像林少将?”
洒扫的却不服:“小姐才三岁,你能看出什么来?要我说,小姐那眉眼,分明与大人如出一辙。”
洗衣的哼地一声,压低嗓音:“你懂什么?若小姐真是宫里那位的血脉,大人早该入宫为妃了,咱们小姐如今便是女帝,那位……只怕已是太上皇喽。”
“大胆!”
一声怒喝骤然炸响,打断三人的争辩。
那三人登时噤若寒蝉,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你们是活腻了不成,竟敢在此非议大人!来人,拖出去重打二十板!”
“管家饶命,小的知错了……”三人面无人色,连连叩首求饶。
何叶更加愤怒:“五十大板!打完了直接扔进乱坟岗!”
他面上怒意勃发,心底却恐慌无比。
这几个新来的小厮竟如此口无遮拦,若今日之事传入大人耳中,自己这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那三人听得“乱坟岗”三字,顿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何叶见状,暗叹一声。
倒也怪不得他们嘴碎,如今市井民间关于大人的种种非议,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在女尊男卑的南梁,男子为官本就被视作牝鸡司晨。而赫连煜不仅权倾朝野,官至首辅,竟公然未婚生女,自立门户。
最令人哗然的是,那孩子的生母至今成谜,市井巷陌全是编排着他的各种香艳臆测。
此时的身处舆论漩涡的赫连煜正在严肃地检查他的女儿──赫连念的背诵情况。
“布置你熟练背诵《三字经》,你竟磕磕巴巴,如此表现,今日点心一概取消”
赫连煜面带微笑,说话的语气温柔,可吐出的话语却字字冰冷。
只到他腿边高的小豆丁赫连念委屈地扁嘴,低着小脑袋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门外的人打断了父女二人的对话。
“进。”
海棠进门,跪下行礼:“启禀大人,陛下苏醒了”
闻言刚刚还面带笑容的人此刻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眼神里却透露出欣喜和无限柔情。
他低头看向腿边的小豆丁,伸手将她抱起放在腿上。
赫连念惊讶地张开小嘴,这是第一次父亲主动抱她。
她虽然年幼,心思却敏感,父亲平日看着温柔可亲,但她能感受到父亲其实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赫连煜望着赫连念粉扑扑的小脸蛋,像是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她圆滚滚的小脑袋。
赫连念不知所措,心里害怕的同时又带着些孺慕之情。
“父亲……”奶呼呼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走。
“今天不罚你了,但你要将《三字经》背熟。”
听到这句话的赫连念杏眼瞪得圆溜溜的。
“去吧”
他将她放下,赫连念此刻感觉晕乎乎的,脚像踩在棉花上。
父亲什么时候变这么好说话了。
刚刚好像是说什么有人苏醒了,和这个有关吗?会不会是和母亲有关……
一旁候着的奶爹赶忙抱起赫连念离开。
赫连煜整理了一下刚刚因抱孩子而皱巴巴的衣服。
“陛下,现在身体如何了”他关切地询问道。
海棠恭敬回答:“陛下醒后,奴婢立马宣御医诊察,一切安好,只是……”
“只是什么?”
刚刚还语气温和的赫连煜此刻陡然变得锋利。
海棠见状忙跪下:“陛下说……说……她失忆了……”
赫连煜闻言嘴唇勾起一抹笑。
他低低地笑出声,笑声逐逐渐变大,声音由低沉变得高昂。
他像是听到了一件令人无比欣喜的事情。
令人寒毛倒立的是,随着他笑容的扩大,他的眼神却逐渐冰冷,一点一点,眼神中的火苗从点燃到熄灭。
他仰头望着房梁,目光在触及到房梁中央搁置的那只蒙尘的燕子风筝时骤然凝滞。
眼尾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他猛地抬手捂住双目,嘴角却疯狂上扬,露出森白的牙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水光沿着紧绷的指缝缓缓渗出,病态又脆弱。
良久……他平静地放下手掌
“备车,进宫。”
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从容朝外走去,仿佛方才的疯狂从未发生。
随着他脚步的走动,手心里积蓄的水,滴滴嗒嗒地蜿蜒而下,在地上形成水痕像一条阴暗潮湿的蛇扭曲爬行。
皇宫内,时间回溯到林晴霜苏醒前……
混沌之中,林晴霜的意识仿佛一缕游丝,漂浮在无垠的黑暗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包裹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潮汐的回响。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羽毛,被温和的水流托举着,在无边的海面上浮沉。海水并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
然而,这片宁静很快被打破。
嘀嗒。
嘀嗒。
好像是雨声。
紧接着心口处毫无征兆泛起刺痛
起初只是如麦芒轻扎,那疼痛并不剧烈,却无比细密、深刻,仿佛有生命般在她的心脏上扎根、蔓延,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难以言喻的酸楚。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冰冷地亲吻她的眼睑、脸颊、唇瓣。更奇异的是,每一滴雨水的落下,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她心口,让那本就密不透风的疼痛骤然加剧。
雨水堆积滑落流进她的嘴巴里,苦涩猩咸。
这是泪的味道?
……是谁的眼泪?
她奋力挣扎,想要从这诡异的梦魇中逃脱,身体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挪动
在漫长而无望的挣扎中,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感知到好像有人用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脸。
带着无法言说的珍视与颤抖,极轻地抚上她的脸颊。那触感真实得令人心颤,指尖的薄茧摩挲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熟悉的战栗。
随后,一个声音穿透黑暗直达她内心深处。
“……阿霜……”
那声音好熟悉,带着蚀骨的温柔,和更深、更沉的哀怨与悔恨。
“……我好想你……”
是谁?
这呼唤声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她紧闭的心门。
剧烈的疼痛再次从心口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剧烈的疼痛唤醒了她的意识。
她不过是加班太累,回家睡了一觉而已……
难道她睡过头了?
不会是上班要迟到了吧?
想到自己这个月,日思夜想要买的东西即将飞走时。
她爆发出强大力量,她拼命地聚集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她得醒来。
她不能迟到!
该死的!
终于她沉重而又缓慢地睁开双眼模糊的视野里,先是一片温暖的金黄。待视线凝聚,她才看清自己躺在一张温润的玉床之上。
她尝试得起身却感觉自己浑身酸软无力,好像身体好久未动。
动作间,身体关节像生锈的机器人,发出咔咔的声响。
她这是在哪?这绝对不是她家……
她疑惑地四处张望,这个房间很大瞧着像宫殿里的寝室,四周陈设古雅华贵。
房间中的梳妆台上有个精致的铜镜,虽然镜面不如现代清晰,但是她能看出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她艰难地翻身下床来到镜子前,细细端详。
这不是她的脸!
她是一名社畜,因被资本家狠狠压榨,所以她经常加班熬夜,这导致她的脸色蜡黄,有着浓重的黑眼圈。
但镜子里面的人却皮肤白皙细腻,吹弹可破,这绝壁不是她。
她这是穿越了?!
她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材质,是丝绸的,触手丝滑,很是昂贵。
穿来的这具身体看着倒像是尊贵受宠的公主。
看来情况也不算差,她暗暗点头。
“扑通”一声巨响,她直接脸部朝地栽倒在地板上。
“哎呦”
这具身体好像是躺了很久,自己不过站立几分钟就虚弱地摔倒了……
幸好这床边的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不然自己才刚穿来就要毁容了。
“有贼人,护驾!”
殿外的人听到声响,慌忙推开殿门。
一群身穿铠甲的女人闯了进来,与狼狈趴在地上的林晴霜大眼瞪小眼。
……
林晴霜尴尬望天
要不要这么倒霉,这也太丢脸了
打头的女子见状瞪大双眼,她连忙小跑靠近搀扶起林晴霜,让她躺下:“陛下,您终于醒了,您没事吧?”
“没事……”
林晴霜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等等……
陛下? ? ?
她穿的这具身体是皇帝?!
我去!开局即巅峰。
不对,按理说在华国朝里代唯一的一名女帝是在唐朝。
可看她们的服饰也不像是唐朝的,而且这里的侍卫竟然是女人?
她不会是穿越到小说里面的女尊男卑的架空朝代了吧?
内心思绪千回百转,但她面上却是一脸平静。
她观察身边搀扶她的女子,这容貌寻常,唯嘴角一枚指甲大小的黑痣格外醒目。
一旁的海棠内心很是焦急,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等会儿自己就要和阎王一起喝茶了:“宣御医”
随后几名女御医急匆匆地赶到,给林晴霜诊脉。
“陛下,龙体无碍,只是昏迷太久,身子有些虚”
昏迷?
林晴霜闻言喜悦无比,她正愁自己咋说出无数穿越者们的那句至理名言──我失忆了
她装作不适地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我醒来后,发现自己什么也记不清了”
海棠赶忙询问御医:“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此症,乃是因当年重伤昏迷三年,导致体内气血运行被彻底打断。想来心神被瘀血和痰浊这些‘杂物’堵了三年,所以记不住以前的事了。”
昏迷三年???
林晴霜既震惊又担忧,她穿的可是皇帝,自己昏迷了三年,那谁来掌权,管理天下,这具身体又为何稳坐三年帝位,而不被篡位?
想到此处,一阵寒意猛地窜上脊梁。细思极恐!
这具身体昏迷三年却安然无恙,是否正因为那个掌权人暗害使其昏迷,等着她“自然死亡”?如今她醒了,会不会被悄无声息地灭口?
不过幸好她说她失忆了,最起码现在是安全的。
她有些天真地幻想,若是那掌权人不加害她,她愿意当一个无实权的傀儡皇帝,过有钱有闲的逍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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