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一声悠长的叹息,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声音低沉,仿佛只倾诉给言子矜一人。
死寂!
北原之上风雪都仿佛凝固,只剩这死一般的寂静。人族修士赖以信赖可助破境的神药,北疆戍边将士所用救死扶伤的神药,名字竟来自于北原之上的魔族之手!何其荒谬,何其讽刺,真相如同重锤,砸得众人心头剧震。
言子矜确似浑不在意,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指尖轻移,挪开诛邪剑尖,缓缓站直了身体:
“你现在说这些话是在质问,还是在忏悔呢?”
封耀收剑入鞘。剑身微鸣,触手冰凉,久违的熟悉感裹挟着尘封的岁月汹涌而来——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质问?质问当年那个执剑的自己吗?忏悔?为剑下亡故的旧友吗?他眼神幽暗,一时竟找不到答案。
“我去过神都教枢处,”言子矜步步后退,直至寻到一个看似安全的距离,才冷然开口: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要杀,便动手。”
“我说过,不杀你。走!”封耀长叹,退了几步,姿态看似大度地让出了去路:
“符阵天才已死,你们再挣扎下去也没有希望可言,你们走吧!”
“我不走!” 林珩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眼前两个魔族,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我要杀了他们,为阿梢报仇!”
然而,他们此行本是为护送阿梢前往封印之地。如今阿梢身殒,纵使抵达封印之地,他们又能做什么呢?面前这个魔族太过强大,在更深处或许还有那位红衣魔族,实力如此悬殊,他们能做什么呢?
“言少爷,”燕瑾威悄然靠近,声音压得极低:
“你会加固封印吗?”
言子矜双眉紧蹙,不知是忧烦抑或悲恸。他看向燕瑾威,极其无语地摇了摇头。真当他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既会炼药,灵力又强,还精通符阵之术吗?
然而身后的年轻修士们无人愿退。
纵然前路已断,复仇的火焰却在他们胸中烈烈燃烧,为那已然牺牲的同伴。
封耀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决绝的面孔,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刹那——
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自域外魔君的方向骤然爆发!撕裂空气,裹挟着漫天风雪,化作一道毁灭性的灵力洪流,直轰言子矜面门!其势之猛,其速之疾,远超众人反应!
“小心!”惊呼声未落,言子矜已将身旁之人猛地推开,孤身迎向那毁天灭地的攻击!
狂暴的灵力撕裂风雪,瞬息已至眼前!
然而——那足以摧山裂石的攻击,竟在触及言子矜的前一瞬,诡异地停滞了!更确切地说,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那屏障仿佛拥有包容万物的伟力,域外魔君倾尽全力的一击,如同泥牛入海,甚至未能激起一丝涟漪,便彻底消弭于无形。
言子矜凝望着攻击消散之处,狂暴的灵力仅吹拂起他的头发,眉心隐约浮现一道玄奥的五色印记,光华流转,随着攻击消失而隐没,再无异样。
“你没事吧?” 身影一闪,已至言子矜身侧,语带急切。
言子矜摇头,神色平静得近乎异常。方才那致命一击,于他而言竟似一缕微风拂过,仅微微撩动了发丝与衣袂,并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丁修渡等人围拢过来,关切之余,眼中皆是难以置信的骇然。这少年分明与他们年岁相仿,竟能轻描淡写接下域外魔君全力一击?
封耀早在魔君出手的瞬间便已回身,此刻正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立,仿佛眼前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神态间甚至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究竟是何境界?”域外魔君心头剧震,杀意化作惊涛骇浪。他本想一举扼杀人族这炼药奇才,重创人族根基,却万万料不到,这少年竟似比传说中的圣人还要深不可测!
闻言,封耀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看向魔君的眼神冰冷如刀,更深处甚至掠过一丝杀机。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不是刚说过?这世间能杀他的,唯我一人。”随即,他指尖随意地指了指北原上空那亘古存在的五色天堑,又虚虚点了点言子矜的方向,语带讥诮:
“瞧见他额上印记了?那是女娲遗族的福泽,承继了整个族群的祝福!在女娲石的五色光辉之下,若你真能伤他分毫,别说这北原,整个西玄大陆,你都可称帝了!”
封耀嗤笑出声,心中只觉荒谬绝伦:当年怎就让这等愚蠢之辈登上了域外魔君之位?
域外魔君猛地抬头,目光死死所在北原深处天穹之上的女娲石。那本是一片看似寻常的云彩——传说女娲以五色神石补天,救西玄万灵于水火之中,但平日望去,那里也不过是苍茫天幕中一片不起眼的浮云罢了。然鹅此刻,那片云层却在他眼中迸发出夺目的五色神光!流光溢彩,瑰丽非凡,仿佛被某种沉睡千年的力量所唤醒。
轰隆——!!!
未及众人细想,一阵毁天灭地般的剧震猛然爆发,恐怖的冲击波几乎穿透整片北原,大地如怒海狂涛般剧烈地颠簸,纵容是修为精深的修士,在这剧烈的震动之下,也如风中落叶,身形剧晃,几乎难以立足!
与此同时,天堑之上的女娲石光华暴涨,璀璨得令人无法直视!
“见鬼!”域外魔君被震得一个踉跄,骇然失色:
“我连他一根汗毛都没伤到,女娲石至于发这么大的火?要将整个北原都掀翻吗?”
封耀仰望着那散发出璀璨光芒的女娲石,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再无半分方才的嘲讽与从容。
天生异象,风云骤变!风雪骤然狂暴,雪片大如鹅毛,漫天席地,几乎将人的视线彻底吞没,就在众人竭力稳住身形,惊异不定地搜寻异变源头之际——
一道炽烈光柱,裹挟着天崩地裂的气息,猛然自北原深处冲天而起,光柱撕裂狂暴的风雪,狠狠撞向天穹那团正爆发出五色神光的云彩!光柱持续的时间极短,不过一一息之间便骤然黯淡、消散。
然而,那撼动山河的恐怖震动,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依旧在大地与空气之中疯狂肆虐,丝毫未平!
“封印异动!”封耀眼底寒光乍现,深邃如无尽寒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模糊幻影,瞬间撕裂风雪,朝着光柱爆发的方向疾射而去!速度快到了极致!
“走!”圣人反应亦是奇快无比,低喝一声,身化流光,紧随封耀的残影追去!
“阿梢!”沐冬瞳孔骤缩,脑海之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是同一刹那,林珩双目赤红,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管不顾地朝着光柱源头猛冲!
不能有丝毫耽搁!但——
“林长老!”沐冬的声音在狂风暴雪中斩钉截铁:
“护好他们,立刻撤出北原!”
语毕,他与言子矜对视一眼,尽皆明白对方深意。周身灵力瞬间鼓荡,化作两道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射向北原那深不可测、正爆发出狂暴力量的核心地带!
“师父!”江凉焦急万分,下意识就想追赶,却被身旁的林博远一把死死拽住臂膀。
“你们!立刻原路返回,与大部队汇合!”林博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剩下几人:
“前面的事态,绝非你们能够插手!回去!”
“师弟你带他们走!我去!”尹茗眼中决然之色一闪,猛地一拍身旁云知水的肩膀,灵力运转就要冲出。
“等等!”丁修渡突然上前一步,手中光华一闪,一截通体碧绿、莹润如玉、散发着奇异清净气息的竹杖被他强行塞入尹茗手中:
“带上‘六根清净竹’!”他语速极快,带着一丝无奈与恳切:
“我境界低微,去了只会是拖累!但如果…如果阿梢真的还活着…尹茗!请你务必护住他!希望这件神兵,能助你一臂之力!”
尹茗没有丝毫犹豫,收过六根清净竹,身影如电,灵力迸发,已化作一道疾影,撕裂漫天风雪,向着北原深处那令人心悸的光源爆冲而去。
“洪旭!洛霞!你二人即刻返回北疆!找到肖将军,通报北原剧变,全军戒备,严防魔族趁势突袭!”燕瑾威下令道,语速如刀,目光却死死锁定着北原深处那动荡的核心——他没有离开的打算。
洛霞和洪旭抱拳领命。
江凉与云知水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翻涌着强烈的不甘与深深的无力。他们素来被誉为南方年轻一代的翘楚,意气风发。然而此刻,在这撼天动地的灾劫面前,他们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身的渺小——莫说并肩作战,连靠近都可能是致命的负担!强压下心中的冲动,两人仅能与洛霞洪旭二人一同撤离,他们的战场,在后方,在为即将可能席卷而来的大战筑起防线。
林桓安望向父亲林博远,嘴唇微动,似乎还想做最后的争取。然而,林博远只是缓缓抬手,一个简单却无比坚决的手势,便将他所有的话语堵了回去:
“桓安!”林博远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温和,他抬手,重重地拍在儿子肩头,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深深看进林珩安的眼底:
“活着,回到天山派。无论…我能否回去,你,必须活着。明白吗?”他顿了顿,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却蕴含了千言万语的笑容:
“做我林博远的儿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林珩安浑身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沉重瞬间冲上鼻尖,哽住了咽喉。他死死咬住牙关,最终只能重重地、用力地点头,仿佛要将父亲的嘱托刻进骨血里。
楚郁秋抱着琴,朝林博远施了一礼后走到了林桓安的身边,她的师傅去了封印之地,她必须承担起朔月阁弟子的责任,安抚好一切,北疆还有她的师妹们在。
丁修渡与辛致默然相顾,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沉的、饱含忧虑与无奈的叹息。前路凶险,非勇力可及,唯余祝福。
再无多言。
林博远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儿子和留下的同伴,与燕瑾威交换了一个决然的眼神。两人周身灵力轰然爆发,身形瞬间模糊,化作两道撕裂风雪、一往无前的刺目流光,向着那吞噬一切的北原核心——封印之地,疾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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