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央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
鲤城FCG虽然成绩不理想,但在KPL众多俱乐部里算豪门,出手阔绰,尤其对于秦云霆这样的高人气明星选手。
他以为秦云霆转会后的日子,会是众星捧月、一帆风顺,有数不完的钞票和接到手软的商务,从此无虑无忧,走上人生巅峰。
可秦云霆怎么学会抽烟了。
才20岁。
沈央对吸烟这个事儿没意见,自己偶尔也抽。但秦云霆不行,抽最贵的牌子也不行,他毕竟曾是那么干净澄澈的一个人。
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开两句玩笑就过去了。
哪用得着借烟消愁。
末了,沈央还是摸出打火机递了过去。
有些事劝不开,只能随他。
打火机蹦出微弱的火苗,点燃香烟一端,火星明灭里,沈央看见秦云霆的眉宇间刻着疼。
“云霆,”沈央也陪了一根,蹲在餐馆门前吐出一大口烟圈,“我试试。”
这一年,蓝海LNG俱乐部经历内斗、人员洗牌、换帅、确认阵容,几经波折,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沈央不愿旧事重提,动荡军心。人当了教练,要考虑的事变多,不得已就会更沉稳,他总想再拖一拖。
拖到,没准儿某一天,陈星泽自己想通了,皆大欢喜。
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到秦云霆。
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就对秦云霆心软。
算起来,秦云霆的确跟他关系更近,两个人青训的时候就认识。从前在队里,他身为前辈,一碗水却没端平过。
他偏心秦云霆,时至今日亦是如此。
纵然秦云霆决定转会,没通知任何人,包括他,他依然不怪秦云霆。
职业道路走得更远,比和谁一起走更重要。
不能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守着这家俱乐部,守一辈子。
基地门禁“嘀”一声打开,湿着头发坐在沙发上的陈星泽专注于巅峰赛,头也不回。
“回来了。”
他道。
“聚餐你怎么不去啊?”
进门的是小薯,也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比陈星泽年长几岁。出道起花名的时候刚好赶上KPL按辈排字的风气,是“小”字辈儿,因为他爱吃薯条,正好叫“小薯”。
后辈叫他“薯子哥”,陈星泽不一样,没大没小习惯了,叫他“薯条”。
“不饿。”
陈星泽换了个惬意的姿势,一条腿翘上来。
“沈教喝多了,让你去接他。”
小薯懒得计较他真不饿假不饿,只管把沈央要带的话带到。
屏幕上出现巨大的胜利字样,陈星泽放下手机,细品这话里的深意。
“他喝多了,你们把他带回来不行吗?”
“不行,”小薯眉毛一抬,煞有介事,“他就要你接,谁拉都不走,可丢人了!”
沈央那么体面一个人,能有多丢人?
话又说回来,这种人丢起人来,肯定丢个大的。
陈星泽从沙发上爬起来,一只脚踩上被他甩到一边儿去的拖鞋,猛然察觉不对劲。
“薯条,秦云霆是不是也在?”
“啊?”小薯瞪着一双本来就萌萌的水灵灵大眼睛,“谁?”
年纪轻轻,耳背什么。
故意装听不见罢了。
陈星泽撇着嘴一声冷笑。
沈央向着秦云霆,要当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和事佬,他就找个能治他的人来。
“哥,要不算了。”
自从小薯他们回基地,秦云霆就开始坐立难安,十分钟喝了六杯水,微凉的晚风里居然还有点儿冒汗。沈央不管这个,今儿晚上没少喝白的,刚才又饶一啤的,酒气上头,带上来一股倔劲儿。
他不信有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
当初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凭什么说老死不相往来就真能断了联系。
那些一起打过的比赛、苦过的训练、咬牙渡过的难关,谁能擦得掉?
怎么会一笔勾销。
“沈央。”
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街巷的喧闹,沈央心头一紧。
陈星泽,你小子真没意思!
他抬头,对上一双干净如新的白色篮球鞋。来人一身休闲装包裹着清瘦高挑的身材,两手插兜,鼻梁上那副眼镜透出几分书卷气,像个清秀的男大学生。
秦云霆认出来,是沈央的老队友于其。
他和陈星泽来蓝海LNG前,当打之年的沈央和于其是KPL最默契的中野组合。那段时间,也是LNG成绩的巅峰。
后来战队改了名字,于其转会豪门,留下来的沈央等到了星云中射,迎来LNG的第二春。
于其效力的北港WG是前天的比赛,俱乐部考虑他回到家乡,批了两天假。
谁料,被陈星泽一通电话喊过来挡枪。
秦云霆和于其接触下来,最深刻的印象有两则:一是于其这个人看着文文弱弱,其实打法很霸道,是不折不扣的**核选手;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央,台前幕后唯独怕于其——
一起录节目,于其一记眼神,沈央大气都不敢出。
“你怎么来了?”
沈央故作吊儿郎当问,企图装出几分醉态。于其不惯他,一手抄胳膊给他拉扯起来,没开口,沈央自觉解释:
“真没喝多少,这不是想把陈星泽骗过来和云霆见一面吗。”
于其不爱管闲事。
秦云霆怕沈央挨骂,特意补了一句:
“我的主意。”
于其给秦云霆摆了张笑脸,寒暄几句,转头照沈央背上就是一下:
“回家。”
天地良心,秦云霆发誓自己从未见过沈央这么狼狈又狗腿地乖乖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要拉于其的手。
嘴里说着好话,手上小动作一点儿不收敛。于其脸是冷的,手却任他牵着,还帮他多带了一件保暖的外套。
秦云霆笑了一下。
晚风裹挟潮气拂过眼眶,吹得他眼底发酸,再笑不出来。
曾经他和陈星泽也是这样。
可是,他把他弄丢了。
沈央回俱乐部时,陈星泽已经睡下。据小薯说,他心情还可以,给于其打完电话,回房间播了会儿巅峰赛,一点前就洗完澡躺床上了。
沈央觉得他一定睡不着,却知趣没打扰。
有些情绪,需要单独消解。
次日一早,沈央的手机群聊炸开了锅。
他翻了几百条记录,才找着问题根源——
昨天晚上聚会,鲤城FCG那边有队员喝到酒精过敏,连夜送急诊。
他心下蓦地一沉。
他和秦云霆留到最后,那帮孩子走的时候个个精神百倍,没有过敏的迹象。而且据他了解,FCG一队酒精过敏的,只有秦云霆一个。
这家伙,不会分开之后,自己一个人去买醉了吧?
沈央越琢磨越慌,从床上骨碌起来,一边刷牙,一边给FCG的主教练大恒去电话。
“喂,大恒,我沈央,你们哪个孩子进急诊了?”
“沈教啊,我……没事……没大事……”
电话里跟吵□□坑似的,信号还特别卡,他压根没听明白大恒在说什么。
沈央气得反手挂断,又给秦云霆拨。
这回好了,接都不接。
沈央不敢耽误,草草洗了把脸,头发都没梳就下了楼。
果然,一队二队八个人,整整齐齐在楼下餐厅“吃瓜”。
KPL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沈央,咋回事,谁进医院了?”
小薯和沈央年纪相仿,沈央退役早,转了教练,俩人的称呼却和之前一样没变。
沈央顾不上多揣测,抓紧时间问:
“我去医院看看情况,你们谁跟我去?”
话音落定,众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向陈星泽。
KPL真的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陈星泽没有骨头似的靠着桌角站,脸上是不耐烦,倒破天荒没拒绝:
“走吧。”
平时沈央挺沉得住气的。
但一沾朋友安危,他心里比谁都乱。
出发的时间是早高峰,路上本来就堵,偏偏赶上有实习车挡道。他担心秦云霆,一贯的好脾气绷不住,甚至萌生出降下车窗骂街的冲动。
反而是平时最路怒的陈星泽,安安静静坐在副驾,手机上反复调出导航软件的不同路线比对时间。
沈央顾着开车,没发现他手心里冒的汗。
停好车,陈星泽头也不回走得飞快,在急诊门口才慢下来等人。大恒那边发了个定位,沈央带陈星泽上了电梯,陡然反应过来,他们俩来探望病号,居然两手空空。
先这样吧。
他如是自我说服,一会儿见着秦云霆没事,下楼买点儿水果补上。
“沈教,这儿。”
大恒挥舞着小胖手打招呼。
沈央一眼望过去,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下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
站在大恒身边的正是秦云霆,这小子好得很,正跟医生核对注意事项。
“真不好意思沈教,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恒愧疚搔搔头,怪憨厚的一张脸满是恨铁不成钢。
酒精过敏的不是秦云霆,是昨天偷偷溜出去喝二场的二队队员。那选手过敏不严重,但禁不住不要命地喝,回去全身起疹子,还是秦云霆半夜给扛来医院的。
“人没事就行,”沈央拍拍大恒的肩膀宽慰,从兜里摸出包烟,“来一根?”
“走。”
大恒毫不犹豫接过烟,把秦云霆和陈星泽两个人留在走廊里。
“咳……”
秦云霆象征性清了清嗓子,陈星泽不搭理他,往旁边挪了一步。
他垂下的双手在裤子上攥了又攥,终于找到个不算突兀的话题:
“你……冷不冷?”
陈星泽怕冷。
以前场馆空调温度低的时候,常借他的外套穿。
时间一长,干脆不借了,问也不问,直接拿。
陈星泽皱了下眉头,从裤兜里掏出耳机,先戴离对方近的左边,再戴右边。
“星泽,我……”
秦云霆话没说完,陈星泽已经趿着那双白色板鞋往电梯的方向走。
仿佛,一秒钟都不愿意同他多待。
“陈星泽!”
秦云霆忍无可忍,喘着粗气,压住胸中翻涌的五味杂陈,在所有狠话里挑了句最中听的:
“是不是躺在里面的是我,你就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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