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昴清迟迟拿不定主意,关北霖替他做决定,“你睡床,我睡沙发。”
其实沙发太小,挤不下一个成年男人。
“好。”良久,许昴清才应道。
不是第一次住在关北霖间,但两次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于许昴清而言,睡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这样的事也可以算在他在意的私密**件当中。无论何时,他明白自己靠近关北霖,不是陷于爱情,而是陷于回忆中的爱情不能自拔,似乎是没有抉择的余地,遇上关北霖就像一场躲不开的大雨,浇得浑身湿透。
过往的回忆在梦中非常的可怕,一张张熟悉的脸像放映片似的铺展开,却又充满恐怖的元素,大火,烧焦的人脸,带着血丝的骨头和又诡异梦幻的拥抱……在梦里的每一分钟都让许昴清煎熬。
他醒来时,天刚微微亮,背后汗湿了一片,他扶额,然后看看时间,距离他平日固定的起床时间还要不到十分钟。
他推开门,关北霖还在熟睡中。
灰暗的小客厅并不寒冷,许昴清站在阴影中盯着沙发上的人,有一道不明亮的光打在那边,肉眼看到的,和梦中相像又不相同的人,静静地,呼吸浅浅的,躺在那里,吸引着他。
夏南星带着任务来北国找许昴清,被人叮嘱前几天不要着急地和许昴清说明来意,这招虽险,但胜算颇大,夏南星照做。
得知许昴清和关北霖去了医院,他也坐出租过来了。
许昴清见到他时很意外,但因为在医院,关北霖他们难免也会好奇夏南星的来意。
夏南星只说找许昴清有事,需要单独谈。
“阿许哥,你爸托我给你捎个话。”夏南星纠结着该怎么开口,半晌才说了一句。
“让我回去?”许昴清反问。
“是。”
“我这边还有工作,现在还没有回国的打算。”许昴清往窗户边走了走。
夏南星跟过去道:“哥,你都多久没回家了,伯父伯母他们现在过成什么样子,你清楚吗?”
许昴清不是没有回国的念头,但每次一想到要回到平城那个有着他和夏竞折回忆的城市,就闷得喘不上气。
“他们……好吗?”许昴清内心深处对父母有愧疚,但无法冲破爱人失去的牢笼。
“好?怎么会好!伯父的身体都……”夏南星顿了一下,叹气:“伯父上个月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人瘦了一大圈,伯母也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
听到这些,许昴清的心猛然一抽,对自己的离家出走也产生了悔意,虽然只有一瞬,但也清楚地明白现在的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子女。
“我知道了。”许久,许昴清道。
夏南星把他家里的事情说了半个小时,以父母的身心健康开始,包括亲戚之间对许昴清的谈论,也有让许昴清放下对夏竞折的执念等。
关北霖见许昴清过了那么久不回来有些担心。
里瓦的医院建设的非常独特,楼层之间的摆放优先以医疗应急为先,普通病患单独安排之外,对陪伴的家属也有专门的房间可供休息。
苏承宇在普通病房,周围的华裔很多,关北霖一出门,碰上几个主动打招呼的病患家属,拉着他寒暄了几句。
找到许昴清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他刚要出声,就听到夏南星问:“阿许哥,那个姓关的是什么人,你怎么一直和他在一起?”
许昴清隐去昨晚在关北霖家借住的事,只说:“普通朋友,没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关系啊?那你为什么和他过来看望他的朋友?”
夏南星的追问也令许昴清陷入沉思,他想了想,道:“嗯,就只是普通朋友。”
“他的眼神看你怪怪的,”夏南星喃喃,忽然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瞪大眼睛,“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许昴清没回应,沉默不语。
而这样的反应在夏南星眼中就是默认了。
“哥,他虽然和我堂哥长得像,可他们不是同一个啊。”夏南星唯恐许昴清下一秒承认和关北霖真的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许昴清道,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他又道:“我不会喜欢他。”
“那我放心了,不然,要是你们在一起,总觉得很奇怪,而且你爸妈……”夏南星留意许昴清的反应,看到他皱眉,不敢说下去,转为别的话题,“哥,伯父的病虽然好了点,但伯母现在身体也出了问题,你真的忍心一个人在国外,不管国内的父母吗?”
不,怎么会不管,许昴清心想,难道现在就要回国吗?以他现在的状态回去真的可以吗?细想了很久,许昴清道:“这个问题过几天给你答案。”
躲在拐角的关北霖,听完他们的对话,原本出来的笑脸凝固,碎成渣,心口也突然被堵住,根本没心思思考要不要再过去的事。那边的许昴清和夏南星已经走了,许久后,他还站在那里,已经不能用银针扎心来形容他此刻内心的感受,而是忽然精神上都变得空洞乏味,僵僵的,只觉得全身骨血森森刺痛。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苏承宇坐在病床上问关北霖,他其实可以不用住院,不过是为了拍一些照片给他爸妈还有不久要订婚的对象看,一方面可以毫不顾忌地伸手要钱,一方面向未来对象展示自己身为一个男人,但身子虚弱,好让对方主动远离他。
“哦,我迷路了。”关北霖丧家犬似的颓废说。
“逗我呢,你来两次了还能迷路?”苏承宇道。
“迷路就是迷路,你爱信不信。”关北霖摔门而去,留下一屋子人震惊。
苏承宇自觉刚才的语气不是凶巴巴的,于是小心翼翼问:“霖哥他……怎么这么大火气?”
他问许昴清,“许哥,你知道吗?”
许昴清摇摇头。
“你呢,陆朗。”
陆朗也在房间,先看了一眼回来只说了一两句话的许昴清,又看了看玻璃窗外的关北霖背影,意味深长地说:“我也不清楚。”
苏承宇有些着急,怕自己没顾及关北霖的心情,是不是问话的方式不对,所以才惹得他不高兴,陆朗在许昴清也出去后才说:“或许是他们吵架了。”
“吵架?”苏承宇记忆中,关北霖对许昴清的态度,绝对不会与他争吵。“我看不像,许哥进门脸不红心不跳,也没有沉着脸,除了话少点,和平时也没区别。”
陆朗应道:“你可以出院的话就办出院吧,我可不想一天两次的来医院了。”
苏承宇用完好无损的脚踢了他一下,“就让你送个饭而已。”
陆朗从包里掏出平板,手一划拉,找到未完成的论文,气定神闲道:“你再不出院,除了我就没人来看你了。”
苏承宇不明白他的意思,见他看平板,自己也刷起手机。
另一边许昴清出了医院,没看见关北霖的身影,四下寻找,在医院不远的咖啡店里发现那抹身影,无聊地在用手拨弄摆件上的流苏。
许昴清推开咖啡店的门,服务员一口伦敦腔问他喝什么。
许昴清指了下关北霖,服务员明白了什么意思,走到前台,告诉其他同事,不用再过来打扰他们。
外国的中国结虽然和国内的外表相似,关北霖总觉得这红颜色没有国内的鲜红,流苏摇晃,他托着腮,想不明白咖啡为什么不香甜,想不明白凳子为什么有点矮,也想不明白夏南星为什么会突然过来,以及许昴清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喜欢他。
这话真气人。
关北霖脑子里一直在盘桓一个问题,就是自己从国内追过来,喜欢了许昴清这么多年,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单恋吗?
无疾而终的单恋就是给自己提前圈一块坟墓,甚至能安乐死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他不喜欢北国的一切,不喜欢一直的寒冷,甚至不喜欢雪,能让他坚持留下的除了许昴清没有任何理由。
可现在许昴清说——
不会喜欢他。
他觉得现在要不要过去直接问,那句话是真的还是敷衍夏南星的。
如果是敷衍夏南星,他还能找理由说服自己,或者和许昴清小声说,他不介意他在任何场合说这样的话。
那如果是真的,又该怎么办?
想问题的时候,关北霖总会忽视掉周围的环境。
譬如,现在。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昴清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喝了一半的苦咖啡刚举起来,一个转身,泼到了许昴清淡蓝色的围巾上。
咖啡水渍晕染一大圈,苦苦的味道瞬间升腾在空气里。
“对不……”关北霖一看脸,立马把咖啡杯放到一边,抽出几张卫生纸,死劲地擦围巾,“我没注意是你过来了,让我看看,都泼哪了,衣服上有没有啊?”
许昴清想往后退,因为关北霖靠的太近,太近,两个人头还不小心磕碰着。
“没事,”许昴清取下围巾,发现衣领上有指甲盖大小的咖啡渍而已,“并不碍事。”
可关北霖就是在他发现的下一秒也看见了。
“这还不碍事?没烫着你吧?”
许昴清想说,咖啡不烫,而且,指甲盖大小,不用这么惊慌。
如果不是他拦着,只怕关北霖会要求他把外套也脱下来。
“回家清洗一下就没事了。”
“你等着,我给服务员要几张湿巾。”
关北霖像一个忙前忙后张罗大事的人,着急的时候英文说的不流畅,连说带比划,半天才要过来湿巾。
再过来给许昴清擦衣服,已经有些擦不掉了。
“真的没事。”许昴清道。
“回我家,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关北霖忘乎所以地说。
“今晚,南星要去我家,所以…”
许昴清说完,关北霖魂魄归位似的停下来,抬眉看看许昴清的脸,偷听的话在脑海里循环播报。
他立马改口:“哦,那算了。”
之后两人在咖啡店没继续待下去。
关北霖送许昴清回家后,关北霖坐在车上,点了一根烟,没吸,静静地盯着那扇窗户。
副驾驶的安全带没有归到原位,意味着刚才座上的人急匆匆下了车。
关北霖刚吸一口烟,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了过来。
“喂。”
“我是夏南星,关先生,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一下吗?有关许昴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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