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之后,许昴清曾在深夜里也猜想过关北霖的现状,比如,他一定也会从里瓦回来,就在平城,两个人在同一片天空下。想象总会让人把事情编织的朦胧和不切实际,许昴清想象着关北霖说不定知道他突然不告而别,就会生气打电话,或者不停发微信。可是,什么都没有,这五个多月,他们完全没有交集。关北霖就像是突然出现在北国,出现他的世界,又突然的消失,了无音信。
他看见了关北霖,也意识到关北霖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这样不说话,默默地互相看着对方的感觉令他不自在,所以移开眼,继续倚着墙,陷于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里。
回想从餐馆出来前,楚嘉他们让他接受新人的劝导,莫名引起更多他心中的烦恼。
和夏竞折共同的朋友替他们的遭遇感到惋惜,但朋友也有各自的家庭,他们因为没有经历过刻苦铭心的爱情,或者说是不愿意去花费人生更多的时间精力在爱人上,都是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对他的说教开始是站在了同情理解和难过的立场,但是看到他依旧是那个样子,他们也开始如同他父母那样,让他去接受陌生的人,新的感情。他知道,他们显然是也不明白他所坚持的,对爱的,忠贞不渝。
“说话,哑巴了?”
这语气非常陌生,而且带着寒意。许昴清一时没把它联想到关北霖身上。但当他转过头去,又真真切切地听到一句:“还没看够?”
的确是关北霖。一个陌生的他。许昴清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和夏竞折一模一样的人,直到关北霖抛下那个女人走到他的身边。
慢慢清晰的轮廓,在灯下立体起来,仅仅五个多月没见,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恍惚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远。
回国后一向对任何事都坚忍克制的许昴清,在重新见到这张脸时,内心依然悸动,心跳以飞快的速度跳动。
“小关,我们别管他了,你和这种人较什么劲,他八成是失恋了,你瞧那一地的烟头,哎呀,算了算了,我们走吧。”女人露出嫌弃的表情,刚才从头到尾地打量了许昴清,一开始觉得他衣品不错,然后是鞋子也是她喜欢的德比款式,但看见那双悲伤的眼神,顿感厌烦。这太像一个深情的男人的专属眼神了!她绝对不能招惹这样的人,一旦以后选男人遇到这样的,必须躲得远远的,她的爱情观是:及时拍拖,及时分开。分手后双方不要再有任何纠缠。
显然,关北霖在她的选择范围之内,恰好长的又年轻,身材绝佳,脾性绝佳,无形之中散发的气质完全就是生人勿近,对她来说,轻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而关北霖今晚在酒吧门口和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暧昧是他故意谋划的。女人最近缠上了他的亲哥关北霆。实际上,关北霖知道她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不过因为手上有钱,丈夫是入赘的,什么事情都得看她的眼色,在外面找野男人这种令全天下男人知道都得暴跳如雷的事,偏偏她的老公就能容忍。关北霖当然不会让一个已婚的女人纠缠到他哥。这条线他放了半个月,总算是让女人对他有了好感。要说谋划,他今晚也算是谋划了一出好戏,把女人的老公也叫到了酒吧,就等着上演一场出轨大戏,可就在这时候遇到了许昴清。
意外之中,他又觉得是冥冥之中所定。
“你这个男人是不是见不得别人暧昧,这么喜欢看,不如凑近点?”关北霖道。
许昴清眼看着他逐渐靠近他,不得已往后退,但身后是违规停放的汽车,还有垃圾桶,没有后退的余地。
“我没看,真的没看。”许昴清突然觉得自己声音也在发颤,这哪里像是在解释,分别是有点撒娇的意味。
关北霖微不可查地笑了笑,亮光在他的身后,阴暗的一面刚好作挡箭牌。
“哦,”关北霖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然后有些怪罪的语气说:“你对我女朋友很感兴趣?”
女朋友?
许昴清愣住一刹那。
他有女朋友了?
“要不然,我们调一下监控,看一下你刚才的眼神是在看谁。或者,我也不介意报警,就和警察说,我们遇到了变——态。”
宽阔的街道一到这个时间点,就变得异常狭窄,狂躁的人拼命地摁喇叭,不要命的行人装作没看见,毅然决然从行驶的汽车前面走过,吓坏了同行的女|性|伙伴,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许昴清没想到会从关北霖的口中听到变态两个字,还是对他说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小关,你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什么吗?”女人有些着急地说。
关北霖走过去哄哄她,“宝贝,我听见了,这不是怕有变态骚扰你嘛。”
许昴清哑然无声,这个时候是一个非常好的离开的时间点,可他觉得自己听不了用‘变态’来形容他自己,鬼使神差似的走到关北霖身边,揪住他的衣服,身高矮了一头,气势倒是没落下风,生气地说:“我没看她,刚才是在看你——”
女人哎呦一声,表情嫌弃,心里又觉得恶心,穿着高跟鞋快速离开。
她这一走,就打乱了关北霖今晚的计划,毕竟这个时候,他应该搂着女人进酒吧去,然后见到她那窝囊废老公,冲着他吹口哨,以一种炫耀,狂悖的姿态。
但现在,他只想和许昴清较劲。
“她是我千辛万苦钓来的富婆,你把她气走了,以后谁包养我?谁给我钱花?”月下双影,关北霖故作严肃地说。
许昴清怔怔抬头望着他,“你说什么?”
关北霖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说话的时候掰开许昴清揪住他衣服的手,甩到一边,然后又说:“我们也算认识一场,就不和你兜圈子了,这样吧,你赔给我钱,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你让我赔你——钱?”
“没错。我要的不多,赔到我满意为止。”
“你是在和我商量?”
“错,不是商量,是要求。”
许昴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明显,他只看,是解决不了任何事。
“你,”他侧目看看酒吧,对关北霖道:“你现在在酒吧……”
他不好意思说男模。因为不管怎么想,关北霖不会平白无故地去钓富婆,而且他今晚的衣服,也和酒吧里男模的衣服差不多,还有身上,浓烈的香水味。
关北霖以为他指的是今晚约刚才的女人在酒吧,想都没想,道:“是,就在这个酒吧。钱对那些富婆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我也不会给你多要。怎么说你也是个有名气的作家,我开的价格,你付得起。”
许昴清想说,这是关于钱的问题吗?这,这……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张口。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许昴清坐在沙发上,没开灯。他狼狈不堪地从关北霖身边逃走,顾不得任何形象,上车前听到关北霖在他身后低语:“下次见面,别再偷偷看我了,给钱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如恶魔低语般让许昴清仓皇失措。
父母卧室的房门下铺着微弱的光亮,他们还没有睡,没听到许昴清回家的声音,两人在商量着怎么帮儿子解决同性恋的问题。
许昴清现在有着传统意义上的好工作,有着很好的学历和外在形象,也都知道他在学生时期也是备受瞩目的人。这五个月,他成为别人眼中体面的那类人。在物质方面他是被人羡慕的,并且因为长着较好的容貌,别人也会觉得他不会缺少追求者,以后也将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在亲戚之间,他成了众人口中值得被学习和被模仿的对象,所以在得知他是同性恋的时候,震惊,排挤,嫌弃,而且是在言语中抓到了把柄一样,让他的父母扭转他的性取向,就像是这个人有那么优秀,优秀到让人红眼,终于得知了一个世俗所不能容忍的东西,他做了,亲戚在这方面占得一丝‘主动权’似的开始说教,标榜在这上面‘你不如我’,‘我终于可以指点你了’这样的心态。
而许昴清的父母是传统的父母,耐不住亲戚的言语和朋友同事之间被人指点鼻子的这种反差,无形的羞辱让父亲接受不了儿子是个同性恋,即便是有母亲的理解,但是母亲也想在他爱人死去后扭转他的性取向,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所以他就面临着,即便是有很好外在条件,令人羡慕到嫉妒,他在学术之外的家庭中,也要面临诸多的问题和不能解决的亲戚,即便是他也试图解释。
那些人抓住这个机会,千万百计不放手,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同性恋的话题和许昴清本人。
“后天把老曹家的闺女约出来见一见吧,两人年纪相当,会有共同话题的。”程绢说。
许建山道:“保险起见,这次别和昴清说,就说两家人一块出来吃饭,让他们单独先待一会儿。”
程绢点头。
许昴清坐在沙发上,五个月的时间都在琢磨着如何逃离这个家庭,现在依然有这个念头,并持续强烈地在脑海里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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