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北霖这次住的不是租的房子,而是住在他的亲哥关北霆的家里。
一进门,许昴清就闻到了巨大的松香味,混合着晒干的栀子花,以及目之所及是干净的能反光的地面,和夸张的大客厅。中式沙发,中式茶桌,中式书架。各种严肃的西方装饰画,似乎是按比例地挂在墙面上。
“我哥他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关北霖道。
“嗯。”
“你打算整晚都站在门口?”
“不是。”
许昴清进门之后有一丝后悔,他不清楚这样的行为算什么,明明心底早就打算和关北霖不再牵扯任何关系,回国后也尽力不去回忆在北国的那段日子,可再次相见后,身体和心理都不再是计划的那样听话。就像刚才在路上,关北霖随口说的一句,“既然没拿身份证,今晚就睡我家吧。”然后他就答应了。
“那你先坐着,我去冲个澡。”关北霖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皱了下眉,又自嘲道:“香水没控制住量,我想,你也能明白我的用意。”
许昴清知道他是指假装情侣气爸妈的事。
关北霖的穿搭和北国时完全不同,那时的他像个经历社会还保有少年热血的男生,今晚像一个混迹社会,喜欢玩乐的男人。两种反差让许昴清摸不住关北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哪种才是真实的他。
一方面,许昴清就像刚进入这间陌生的房子一样对关北霖也充满疑问。另一方面,他的潜意识在阻止他的疑问,告诫他,不要对关北霖产生好奇。
两种意识在他脑子里争斗,双方均高举一面大旗,站在自己的阵营地摇旗呐喊属于自己的真理。
站在书架前,随手拿的心理学书有些深奥,许昴清匆匆翻了几页就放回原位。书架上的上百本书,严肃文学和纪实文学,以及商业类书籍仿佛各自在自己的世界绽放光彩。他猜测,关北霖大概是不会站在书架前驻足,它们属于另一个有思想的人。
等他随手拿起第五本书扫了一遍目录时,关北霖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出现在他身后。
“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付双倍费用。”
许昴清怔住,犹记得酒吧门口关北霖和女人的亲昵举动,忽然觉得难以置信,关北霖居然真的在做那种工作。
太直白地问怕伤人自尊,于是委婉地说:“我不太清楚这个行业的规矩,别人通常都付多少钱,这个你知道吗?”
关北霖在心里琢磨,他是在说富婆包养的费用还是假装情侣的,回忆他们之前的对话,他说的只是陪着过夜,不管在谁的家里,总之也算过夜了。
手指摸了摸下巴,他假装思考了一会儿,道:“要多了怕你觉得我在敲诈,少了,又对不起我的身价,要不然,你看着给点?”
这可把许昴清难住了。他还从来没有点过男模,也不知道富婆们出手能阔绰到何地步,这事也不能打电话问朋友,思来想去,他背过身在手机上搜了搜,跳出来的价格几百几千,甚至几万的都有。他扫视底下的推荐,可以带回家的男模,一晚只需998,可以陪着跳舞,玩游戏,聊天,甚至可以上手…再往下的内容需要打码,看得他老脸一红。
“搜什么呢?”身旁的人好奇凑过来问。
许昴清反应快,关了手机,摇摇头,“没,没什么。”
998?双倍的话就是1996。
他顿时真的后悔了,在高档酒店开一间房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但后悔归后悔,他还是给关北霖转了过去。
“钱给你转过去了,我们两不相欠了,对吧?”他说。
关北霖看着微信转账上的奇怪数字,他寻思要么是几百整数或几千整数,1996是什么意思?忖了一会儿后,再看去,眼前的人已经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喝水了。
他大步走过去,一屁股坐下,道:“对什么对,你别忘了,你搅黄了我和富婆姐的姻缘,以后谁包养我?我不管,这些损失你得赔我。”
许昴清环视大客厅的一切,手轻轻举起来指了指一个不起眼的花瓶,都能付普通人家买房的首付了。“你和你哥关系不好?”
“我哥对我当然好了,他……”关北霖止住,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身子前倾,“许老师,你这是卸磨杀驴啊。”
“什么?”许昴清不懂。
“别以为你把我当枪使气你爸妈我看不出来,你让我假装你对象不就是为了捍卫自己的立场,不让他们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吗,你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该弥补对我的损失了,却装傻充愣,怎么,看我好欺负啊?”
“你当时还有机会去追那位女士。”许昴清把心里所想说出来,他又不是没看见当时的一幕。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敲诈你?”关北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许昴清见他不断靠过来,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他往后退,“我没那么想。”
“那你想的是?”关北霖压低声音说。
房子太大,说出来的话再小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连顿住的呼吸变换都能听得到。
两个人挨的很近,看得见双方脸上的细小绒毛。
不一样的是,许昴清发现关北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不再有深深的爱意,取而代之的是薄薄的冷漠,眼底隐藏了某种不让他看见的东西。像揉杂了恨意的悲伤,也像悲伤里揉杂了爱意,数种情愫纠缠不清,让他看的陷进去。
“我……我什么都没想。”
“好啊,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赔我也不迟,我有时间等你。”
关北霖逼的很近,似乎是故意这么做的。沙发本身很宽很大,四五个人坐上都可以,可现在,寸寸靠近,让许昴清后退的不能再后退了。
“我有个问题,困扰了很久,想请教一下许老师,请你帮忙解答解答。”
关北霖终于坐直了身子,许昴清刻意离他再远点。
“什么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关系不好的朋友最近让我很头疼,我想着,你或许能解答我的困扰。”
许昴清心头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问:“既然关系不好,为什么还在意这个朋友?”
说完,他和关北霖四目相对。
“我犯贱。”关北霖垂眸,感伤的表情上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这个回答可以吗?”
“哦。”
氛围微妙起来,许昴清坐立不安。
“我那个朋友总喜欢不告而别,让我独自承受离别的痛苦,明知道我舍不得他,明知道我对他…”关北霖看向许昴清,认真且坚定地继续说:“明知道我对他有不同于任何人的情意,还总是故意伤害我。面对这样的困扰,你说,我该怎么办?是继续,还是立即停止?”
不好的预感突然在许昴清面前变成现实,他讨厌自己的瞬间明白。
五个多月前,他和夏南星订好飞机票后,起先也想着给关北霖打个电话,可是纠结了一个晚上,那通电话迟迟拨不出来。
程绢的长途电话像一个催命符,骤然从遥远的国土而来,带来一个让他惶恐的惊吓,说许建山病入膏肓。即便是回家后发现是程绢在撒谎,但再想回去北国,已然是不可能了。
夏南星主动拿走他的所有行李,包括手机。匆匆收拾行李,匆匆上了飞机,等到再次想到关北霖时,国土的地平线就在眼前。当他打开手机发现有十余通未接电话和几十条微信消息,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关北霖解释。
就这样,恍惚含糊地告诉自己,忘掉关于关北霖的一切就好了,回归以前的生活就好了,听从父母安排就好了。然而,好不会因为违心而真的好,甚至越来越糟糕。
比如现在。
关北霖口中的朋友是谁,已经不需要猜想。
该想想的是怎么和他解释当初的心境。
要说实话吗?
还是撒谎?
或者,假装不明白,随便搪塞几句人生哲理的话,糊弄过去?
“不知道怎么回答?”关北霖追问。
许昴清进退两难,说与不说都无法抉择。
“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许老师,遇到问题时是沉默吗?”
“抱歉。”许昴清纠结了一会儿,只蹦出两个字。
关北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可奈何,不再无中生友地问,而是直接道:“我不想听你道歉,我想听你的理由。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丢下我就回国?为什么手机关机?为什么一个消息也不发给我?为什么不回我电话?为什么再次见到我那么冷漠?为什么?许昴清,这是为什么呢?”
一连串的为什么让许昴清无从回答,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被拽回去。
“别想逃避。”关北霖趁势向前一倾,把许昴清圈了起来。“回答我。”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关北霆拿着公文包进门后打开玄关的灯,以及客厅最大的那盏灯。
许昴清迅速推开关北霖,关北霖斜斜躺在沙发上。两人均喘着不正常的气息。
“你们,在做什么?”属于成熟且兼具魅力的低沉磁性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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