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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沈吟月这些天以来第一次离开冷冰冰的别墅,呼吸新鲜空气。
自从被拐来这里,沈吟月就失去了选择衣服的权利。她现在有的所有衣服化妆品,全都是谢棘亲手操办。
他白天很少待在别墅,几乎都是傍晚才回来。沈吟月不知道他出门做什么,不过他倒是都会带礼物给她。
有时是衣服鞋子,有时又是夜宵或者化妆品,甚至花束。
今天也是由谢棘帮她选好裙子,然后牵着她出门。
沈吟月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他也不会和她说。不过同他待在一起,让她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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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看电影?”
电影院里人很多,吵吵闹闹的。谢棘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牵着她,排队买可乐爆米花。
听见她发问,他心情不错地嗯了一声:“对,片子我选好了。”
上次他就想带她来看电影了,结果正好碰到江盈撒泼。不仅看电影的事泡了汤,她还好多天没联系他。
想起这件事,谢棘就郁闷。
买好可乐爆米花,两人一同检票进影厅。
电影已经结束广告开始放映,影厅内漆黑一片。谢棘扣紧沈吟月的手腕,带她猫着腰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下。
刚一坐下,谢棘就无比自然地捻起一颗爆米花抵到她嘴边:“尝尝?”
沈吟月动作一僵,还是低头咬住爆米花。
味道异常甜腻。
起初她还有点别扭,不过很快就专心投入电影里。
这部电影大概是个俗套的爱情片。
女主在酒吧做陪酒生意,机缘巧合下与高中恋爱过的男主重逢。高中时,女主因为家庭原因甩了男主。如今在相处之下,两人很快重新熟络起来。
男主打算在圣诞夜向女主求婚,可女主的赌鬼父亲却偏偏在这天醉醺醺地回了家,企图骚扰女主。
在两人的斗争下,女主用刀刺了父亲,鲜血也染红了她精心挑选的白裙子。
正巧这时男主的电话响起,女主无措下痛哭起来,道出了事情原委,包括当初为什么提出分手。
男主痛心疾首,匆忙跑来找女主,并拥抱了她,做出了替她顶罪的决定。
他细心地擦拭了所有带有女主指纹的物品,最后吻了女主,并报了警。
警笛声响彻在居民楼下,警车头顶的光束反射,晃了女主的眼。
在电影的最后,男主被押上警车,他的眼神中染上悲伤,最后回望女主。女主也满脸泪水,大声喊道:“我会等你,我一定会等你!”
电影到这里就结束了,演员表一帧一帧滑出来。
影厅重新亮起灯,观众们陆续起身离开,只有谢棘和沈吟月没有动。
“你觉得她会等他吗?”谢棘盯着屏幕,忽然开口。
沈吟月一愣,看了一眼对方面无表情的侧脸,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
“为什么?”
“你不觉得很像道德绑架吗?”她一顿,接着说,“就因为对方替自己顶了罪,就要浪费几年时间等他出来?人都是会变的,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谢棘没有接话,而是把目光转向她,声音平静:“你呢,你会吗?”
沈吟月沉默了一瞬,盯着他被大屏光线照亮的脸,一字一顿地回答:“不会。”
“……”
偌大的影厅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谢棘长长的睫毛低垂,隐在眉骨里。
半晌后,他自嘲似的扯扯嘴角,像是喃喃:“我想也是。”
-
看完电影已近中午,两人随便在外面吃过午饭后,谢棘就带着她上了公交。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
他不回答,只是道:“还需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公交驶过一站又一站,最终在终点站——识安陵园缓缓停下。
“我们到了。”谢棘起身,不忘牵起沈吟月的手。
陵园?
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沈吟月一头雾水,但看见谢棘平淡绷直的脸,她还是把一切疑问都咽了下去。
陵园旁边有家花店,谢棘走了进去。原本坐着打盹的老板娘连忙起身,取出一束百合花递给他,笑道:“又来了。”
“嗯。”他接过花,客气地笑笑。
听上去,他似乎经常来,是为了祭拜某个人。
某个,应该对他很重要的人。
从花店出来,谢棘一手抱着花,一手牵着沈吟月,一步一步走进陵园。
进入陵园后,有许多级石阶要走。今天恰好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就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地面湿滑。
谢棘不动声色地把沈吟月拉紧了一点。
不知上了多少级台阶,他们终于停下,穿过无数墓碑,来到了最里面。
谢棘平静地把百合花放在了墓碑前,随后直起身,淡淡解释:“这是我爷爷。”
沈吟月一愣。
雨丝飘在空中,落在了墓碑上,模糊了上面的名字。
谢棘半蹲下来,拿出纸巾,轻轻擦掉上面的雨水,手指停留在名字上,久久没有挪开。
这是沈吟月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这种……被悲伤浸满的表情。
“为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谢棘收回手,说:“我爷爷一直对我很好。记得岑逢归刚被接回家时,我妈一直絮絮叨叨,让我不要松懈,告诉我说谢家都是我的。”
沈吟月没接话,只是安静地听他述说。
“我那个时候还很小,根本什么也不懂,也不想去争所谓的家产。”
他用力吸口气,继续道:“岑逢归比我大五岁,估计是从小在外的原因,他要懂事沉稳很多,我爸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也很少再监督我练琴下棋。”
“你练过琴?”
听到她提问,谢棘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沉重的气氛变得轻快:“练过钢琴,家里人逼的……你怎么回事啊,这好像不是重点。”
沈吟月尴尬地摸摸鼻子,也弯起唇角。
短暂的打趣很快过去,他接着说:“我妈觉得不行,让我多吸引下我爸的注意,她则让我使劲练琴,提升自己。”
回忆起那段岁月,谢棘甚至有些感慨:“那段时间我被逼着练琴学习,手指都磨破了,做了好多题,是到现在看见数学都会吐的地步。”
雨渐渐下大,打湿了他的外套,原本黑色的衣服变成了更深的颜色。
谢棘往后撸了一把淋湿的头发,垂下眼皮:“但我不喜欢那些,我一点都不喜欢钢琴。但我妈不知道,换句话说,她压根懒得了解关心我,一心想着继承家产的事。”
如果只是听他这样说,沈吟月或许很难相信会有这样的母亲。
但她见过谢母,听过她对谢棘说的那些话,瞬间就理解了不少。
“我爸不管我,我妈只是逼我做我讨厌的事。那段时间我真的很灰暗,幸好有爷爷。”
谢棘抬眼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原本冰冷的眼神多了一丝温暖和柔和:“爷爷发现了我的不寻常,带着我去吃了好吃的,还陪我打了羽毛球,耐心开导我。”
“他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他说,”谢棘停顿了几秒,重复道,“‘小棘,你不用循规蹈矩地接手家产,去过你自己想要的人生吧。反正爷爷还有好多年,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
说到这里,谢棘情绪开始不稳:“可……可是他很快就去世了。除了奶奶,没……没有人为他流泪。”
他至今犹记爷爷葬礼的时候。
所有人身着黑衣,却完全没有悲伤的气氛,只是谈论着爷爷遗产的分配和接手公司的事。
在场的人很多,有的很陌生,在他的回忆里长相是模糊的。但他们冷血的嘴脸,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雨越下越大,肆意倾倒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棘抬起头,和她对视。
他脸上挂着两行泪,和坠落下来的雨水融在一起,分不清哪寸是雨,哪寸是泪。
“沈吟月……”他闭上眼,睫毛上挂着一滴泪,摇摇欲坠。
谢棘此刻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一般无措,声音断断续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该怎么做啊……怎么做、才是对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就好像一只始终舞着锋利爪牙的猫,突然收起爪牙,对人翻出肚皮。
大雨冲刷,沈吟月的眼前一片模糊,长发犹如海藻一般黏在肩膀上。
但她还是蹲了下来,轻轻抱住谢棘,柔声安抚:“没关系的,爷爷一定也希望看见你开心的样子。我们都不想你被束缚,你应该是自由的。”
无论是赛车手谢棘,还是修车厂的老板谢棘,都是为了热爱而努力,都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
谢棘呼吸声很重,热气拍打在她脖颈。
他下巴轻轻抵在沈吟月肩膀上,伸出手箍紧她的腰,缓缓闭上眼。
他一直都活得很痛苦,被谢父的无视和谢母的控制缓缓包围。
在这种矛盾的环境里长大,他的情绪很压抑,但在今天难得释放。
雨还在下,谢棘闻到从女人身上散发的香水味,忽然开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
沈吟月一愣。
谢棘并没有打算让她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想让你知道,我曾经也是有人疼爱的。”
不是天生坏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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