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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夜色昏暗,月光透过树影洒下来,在地面上洇开一片湿冷的白。
Nymph端着咖啡点心走进训练场时,沈吟月正在检修拉力赛要用的车。
她长发随意挽成丸子头,手指被机油染得黑漆漆的,原本白皙的脸颊也有些脏,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
“Shen!你今天辛苦了,先休息吧。”Nymph搁下夜宵,掏出湿巾帮她擦脸,嘟嘟囔囔的,“你呀,这么拼干什么?都弄多久了?”
沈吟月淡淡地冲她笑了笑,眸光微转:“马上要拉力赛了,就想再多检查一下,怕出什么状况。”
这次的拉力赛是相当正规的类型,机械师是不能随车的。途中如果出现什么状况,需要车手和领航员随机应变,自己发挥。
“他们训练已经够辛苦了,我不太想他们再多操心维修的事情。”沈吟月擦干净了脸,走到一边洗着手。
水流哗啦啦的,她的思绪也随之飘远。
距离上次,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谢棘了。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洗完手出来,余煜和Rifka都已经坐在了桌边,Rifka开心地享用着点心。
沈吟月落座后,余煜瞥了她一眼,淡声道:“辛苦了。”
她一愣,笑笑,摆了摆手:“还是你比较辛苦。”
她知道,余煜这段时间总是训练到凌晨三四点。不论是体能,还是实操,他都很拼命。
“你很想赢?”沈吟月盯着他的侧脸,没来由地这样问道。
刚问完她就后悔了。
哪有这样问别人的?谁不想赢?沈吟月在心里暗自懊悔。
余煜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极轻地扬了扬唇角:“没关系的,我确实很想赢。”
他垂着眼,无波无澜:“我挺羡慕谢棘的,他好像做什么都很容易。”
“不是的,他训练也很刻苦。”沈吟月下意识反驳,又很快噤了声。
余煜低着头,很轻地笑了一声:“你确实很在意他,不过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今年二十六了,无论是练习还是比赛经历都远远高于谢棘。我十七岁进入lotus,他甚至二十五岁才加入flurry,来到英国参加比赛,却可以赢过我一次又一次。”
沈吟月微微一愣,余煜没看她,而是继续叙述:“我承认,他是很有天赋,但同时也很刻苦。”
他顿了顿,转头注视着沈吟月的眼睛,郑重又认真地说着:“我很珍惜和他的每一次比赛,也很重视他这个强劲的对手。”
沈吟月望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睛,里面似乎装满了很多很多复杂的情绪。有隐忍,也有坚韧。
“天啊,居然下暴雨了!”Nymph惊异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闻声,沈吟月也看过去。
窗外,乌云压顶,暴雨如注。雨水袭击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雷声碾过云层,照亮了**灰蒙蒙的世界。
“好大的雨!”Nymph感慨着,赶忙从窗户边跑过来。
倏然,沈吟月搁在手边的手机嗡嗡响起,屏幕上显示着Tara的名字。
她稍稍一顿,划开接听,对面急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Shen!Xie说,他是今晚的飞机回英国,可是航班过去两个小时了,他还没有回基地!”
沈吟月忽然感到耳鸣,脑子一瞬间宕机,变得空白。
手机里,Tara的声音还在响着,可她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拿起手机就冲出俱乐部,顺便捞过了旁边放着的一把伞。
雨水砸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珠,浸进了沈吟月穿着的鞋里,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她低头拨打着谢棘的电话。
嘟嘟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电话里,机械女声冰冷地通知。
沈吟月愈发着急,雨珠在伞顶炸开,发出清脆的巨大响声。
这时候打不到车,她撑着伞四处寻找。
不知不觉,走到了大笨钟底下。
时间刚好划过十一点,钟声被雨声衬得稍显模糊,却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诡异。
沈吟月睁大眼睛,看清了威斯敏斯特桥正中间站着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几乎快要融在夜色和暴雨中。他没撑伞,只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双手搭在桥扶手上,看着河流。
身形酷似谢棘,一定是他。
除了他,也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个傻子在暴雨天站在桥中央了。
沈吟月咬紧牙,加快步伐朝他走过去。
“谢棘!”
听到喊声,谢棘依旧静止在原地。
沈吟月快要被气死了,她走过去,替他撑起伞。
头顶的雨忽然停了,谢棘手指微微动了动,慢慢转过头来,眼神迷茫又无助。
她愣了一瞬。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谢棘露出这种表情。
“你……你没事吧?”沈吟月迟疑了几秒,把伞往他的方向倾了一点。
谢棘再度看着平缓流淌的河流,一言不发。
“……”
沈吟月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可以猜出,一定是他回国后发生了什么。
既然他不说,沈吟月也不会逼他开口,而是撑着伞安静地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看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我去见了我妈。”
沈吟月握着伞的手一抖。
她见过谢母。
那是一个打扮端庄,却始终强势严肃的女人。沈吟月只觉得她很可怕。
“她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谢棘眼角没有聚焦,只是呆呆地盯着前方,声音很轻很低。
-
接到谢母的电话时,谢棘刚刚结束第二站的比赛,返回英国。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一次。”
他刚下飞机,谢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熟悉又陌生:“你爸住院了。”
她的声音很冷静平淡,好像在说今晚吃什么。
谢棘对父母感情不深,尤其谢父。他很少管他,以前的对话框也永远只有转账记录。
最终,他还是买了回庆延的飞机,刚落地就有司机接他去医院。
医院是谢家投钱开办的,谢棘坐电梯到达谢父住的五楼。这层楼格外安静,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隐隐约约,脚步声仿佛跟着回响。
谢母就站在病房外面。
她依旧穿着得体,拎着包,化了淡妆,但也遮不住眼底的皱纹。
“最近怎么样?”她没看他。
谢棘站在一旁,淡声回:“挺好的。”
距离上次,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相处也更加疏离。
“他生了什么病?”
谢棘透过玻璃,看见了躺在里面的男人。原本风光严厉的男人,此刻显得格外沧桑,周围是各式各样的仪器。
“癌症中期。”谢母声线平静,“还有治疗的希望。”
谢棘对这个并不感兴趣,皱皱眉:“那你叫我回来干什么?”
“他病倒了,治疗结束也不准备回公司,决定让你接管公司。”谢母无波无澜,继续说,“这也是你爸的意思。”
“我拒绝。”谢棘已经开始感到不耐烦,“如果你叫我回来就为了这事,那免谈。”
谢棘转身打算离开,身后谢母的声音再度响起:“前段时间有个女人自首了,我打听过了,是五年前的那起案子。”
闻言,他脚步一顿。
谢母像是叹了口气,缓缓走到他身旁,像所有母亲会对儿子做的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根本和你没关系的案子,为什么要承认?还是说,你就是和我们不对付,非要弄出什么大事来才肯罢休?”
谢棘握着拳,很快又松开,嗤笑了一声,声线平淡:“不关你事。”
“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但今后你必须接管公司。”谢母又恢复了以往的严厉形象,接着道,“给你一周时间,把赛车的事情处理好,就回国。”
“……有岑逢归。”
谢母笑了一声,表情十分不可思议:“他就是你爸的私生子!谢家是很庞大的产业,我不可能交给一个外人。”
谢棘低垂着眼,没接话。
“谢棘,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谢母紧紧皱着眉,语气不悦,“我现在都可以不计较,但只有接管公司这件事,我不会让步。”
不等他回答,谢母继续说,不容置喙:“等接管了公司,你就和孟家千金联姻。等结了婚,孟家也归你掌控了。”
谢棘声音有些发抖,咬着牙一字一句:“我不会听你的。”
无论是事业,还是婚姻,他都会自己做主,绝对不会受人摆布。
谢母微微皱眉,谢棘没转身,声音愈发冷漠,像是淬了冰:“我不会照你的安排做任何事,以后不用因为这种事联系我。”
-
雨还在下,远处建筑物的轮廓变得模糊又扭曲,仿佛整座城市都要因为这场暴雨变得支离破碎。
谢棘垂着眼,眼睛隐在碎发里,低声笑了一下,像是嘲讽:“我妈和我爸也是联姻,从我记事起他们就是相敬如宾。无论我爸在外面搞出多少事来,她似乎都不在意。”
他一顿,低下头去,神情悲伤又脆弱:“她眼里只有钱。不喜欢我爸,也不喜欢我。”
沈吟月看见他破碎的样子,心头一颤。
她轻轻抱了抱他,语气清和,带着淡淡的温柔:“别怕,还有我在。”
谢棘愣了一下,转头对上她的目光。
女人眼神坚定,漆黑的眼睛里好像带着细碎的光。
“哪怕这个世界都不爱你,也还有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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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N.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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