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辛此刻像个护崽的大狗，一把拽过靳小妹，从头到脚、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流血没有？！破没破皮？！”
靳小妹赶紧乖乖地回道：“没有没有没有，一点都没有，好着呢。”
靳辛拍拍胸脯，总算放下心来。
陈斯远被靳辛一拳打倒在圈椅上，此刻缓缓地直起身，伸出手指轻轻擦掉嘴角的血迹，薄唇边那点破皮更显眼了。
靳辛摸了摸鼻子，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完蛋，刚才那一拳打得爽是爽了，但……好像打错人了。他嘴上还是有点硬：“……谁让你不说一声的。”
陈斯远的视线直直地射过来定在靳辛脸上，看了许久。
“消气了？”陈斯远开口了，声音还是低低的。
莫名其妙地，靳辛就是听出来了陈斯远说的是俩人白天的事。但他选择听不懂，眼神闪烁了一下，别过脸。
红木桌子上放着奶奶找出来的消毒水、棉签和纱布。
靳小妹一个顶胯把靳辛挤到一边，假笑着说道：“感谢我的好哥哥为我争取再服务帅哥一次的机会。”
靳辛理亏，无法反驳，但看着靳小妹拿着棉签靠陈斯远的脸越来越近，内心警铃大作。他夺过棉签，点了点靳小妹：“你一边儿去。说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靳辛拿着棉签，沾了点消毒水，站在陈斯远面前，对方竟然没有拒绝。他动作有点粗鲁地给陈斯远擦拭脸颊边的伤口。冰凉的消毒水触碰到伤口，陈斯远轻微地缩了一下。
“嘶……” 他皱了皱眉。
靳辛心里冷笑，哟，大少爷现在知道疼啦？刚才挨我拳头的时候不是挺能忍的吗？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忍不住稍微放轻了一点点。
靳小妹自觉退到一边，乖巧地坐好，小脑瓜飞速转动，开始编织能蒙混过关的天衣无缝的话术。
靳奶奶在旁边打圆场：“没事儿，下回注意点儿。”
“这还叫没事儿！”靳辛没好气，手下又重了点。
“嘶！”
“哥你轻点儿！”靳小妹心疼帅哥。
靳辛有点尴尬，刚才一激动有点用力。他瞥了一眼陈斯远，那人疼得微微眯起眼，鼻尖和眼圈都泛着一点红。看着这个样子的陈斯远，靳辛心里竟然觉得解气又好笑。
靳小妹的说辞还没有编好，双手托腮欣赏此时颇有破碎感的陈斯远。
她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了，靳辛一直都把她保护得很好，只要有人敢动她一下，靳辛就会立马冲出去为她出头打架。可是人渣是在身边不定期随机刷新的，哥哥也不能每天陪在自己身边。
靳小妹终于挤出了一套说辞，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心虚：“就是我过马路的时候，没、没看车……”她看了一眼陈斯远，然后飞快地补充道，“小陈哥哥突然冲过来，我才没被车碰到……然后他、他就被自行车撞了一下……”
陈斯远闻言，侧目看向靳小妹，目光淡淡的，但靳小妹心虚地挪开了眼。
靳辛听说险些出车祸，赶紧看了眼奶奶。
奶奶摆摆手：“我没事儿。哎，要说也怪我，今天在家崴了脚，没去接小妹。”
靳辛赶紧蹲下检查奶奶的脚踝，幸好问题不大。他更皱眉了，抬头看向妹妹：“奶奶崴脚没去接，你就自己回来？多危险！”
靳小妹坚信声大有理，声音瞬间提高八度：“哎呀——！知道啦知道啦！别念啦！我不是没打通你电话嘛！我好饿啊！吃饭吃饭！”
陈斯远看着地上蹲着的那颗圆脑袋，似乎有些难过的样子。一进门时护崽子的大狗变成了耷拉着脑袋挨训的小狗。
靳辛很自责。
他们才搬来不久，路都还没认熟。自己本来应该全年24小时开机的手机，却因为一时大意没充电。奶奶崴了脚，妹妹险些出车祸……
“有创可贴吗？”陈斯远忽然说。
靳辛愣了一下，“……有。”他走到旁边的柜子前，从抽屉里翻了翻，然后僵硬地拿出一个……粉色的，上面印着猫猫狗狗的创可贴。
陈斯远倒也不嫌弃，侧脸微微仰着头，让靳辛给他贴上。
“请哥哥轻点。”陈斯远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一样飘了过来。
靳辛一个手抖，没控制住力道，“啪”地一下把创可贴狠狠按在了伤口上
“嘶！”
陈斯远偏了下头，与此同时，那只带着伤痕、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握住了靳辛贴创可贴的那只手。
靳辛有些冰凉的手被他温热的手掌包裹住，那只手很大，很有力，上面还带着打架后的淤青和擦伤。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靳辛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二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自己。
陈斯远的眼神依然平静，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完整地倒映着靳辛呆愣愣的脸，还有他唇角那抹小小的银光。
靳辛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时竟忘了把手抽回来。
空气里，除了淡淡的消毒水味儿，似乎还混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的玫瑰花香。
寂静。诡异的寂静。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隔壁马老太正坐在门口喊她家老马回家吃饭。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突然没人说话？！
靳辛的手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冒汗，潮呼呼的。
“嗡嗡嗡——”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是陈斯远的手机。他一直放在校服外套口袋里。
陈斯远松开靳辛的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未接来电，备注赫然是——“司机孙叔”。
大少爷的专属司机来催了。再联系不上估计要报警了，靳辛在心里吐槽道。
陈斯远起身，拿着手机走到院子里去接电话了。
靳辛被握过的那只手掌心依然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像火烧一样。他赶紧扔掉手里的创可贴包装纸，用另一只手使劲儿蹭了蹭那只作乱的手，好像要把那温度擦掉一样。
他转头看向靳小妹，本来想趁机教训她几句，结果一眼瞥见她因为刚才被吓到，肩头的长发有些凌乱，脸也苍白着，心中有些不忍，把话憋了回去。
陈斯远在院子里简单地讲了几句，挂了电话走了回来。
靳辛刚想开口问他啥时候走，就见靳小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趁着陈斯远还没进门，飞快地用手把本来就有点乱的头发弄得更乱，还特意抓了两缕放在脸颊旁边，瞬间变成了娇柔脆弱的造型。
靳辛：……
靳辛决定收回刚才的不忍。
陈斯远走到客厅门口，还没等他开口，靳辛立刻问道：“要走了？”
陈斯远闻言，只是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玩味地看着靳辛。
靳奶奶赶紧拉住靳辛的胳膊：“哎呀，你这孩子！人家小陈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怎么能就这么让人家走了？”她热情地转向陈斯远，“小陈啊，肯定还没吃饭吧？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别客气！”
靳辛多少有些尴尬，他也不是想赶人，只是知道陈斯远家规森严，还有门禁，司机还在外面等着。
靳小妹巴不得：“对啊对啊！小陈哥哥留下来吃饭嘛！”
靳辛正要插话：“人家不……”
靳小妹打断：“我哥做饭可好吃了！”
陈斯远有些意外地看着靳辛：“……你还会做饭？”
靳小妹得意得很：“那你瞧，美食家级别的。”
……靳辛开八倍速都堵不上靳小妹的嘴。
靳辛想解释，又觉得随便说出陈斯远家里的**不太好。而且，以陈斯远那副拽样，他肯定更不想在这种老胡同里跟不熟的人一起吃饭吧。这对他来说，这简直是龙入了虾塘，凤凰落了鸡窝。
就在靳辛以为陈斯远会像往常一样，淡淡地拒绝，然后酷酷地走人时，陈斯远却出人意料地，轻描淡写地，用他那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让靳辛整个人石化的话：
“好。”
靳辛：……
好？好？！
他要留下吃饭？！
靳辛瞪大了眼睛，活像见了鬼一样看着陈斯远。
陈斯远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小的、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奈的弧度，补了一句：“肚子饿了。”
靳奶奶和靳小妹脸上立刻绽开了巨大的、如向日葵般的笑容。
靳辛的大脑再次被炸成了空白。
陈大少爷，您到底想干嘛？！
靳辛站在老式灶台前，手里拿着一把有些年头的锅铲，正机械地热着锅里的菜。他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跟陈斯远，这个刚转学第一天就结下不死不休梁子的仇人，怎么就发展到了……他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的地步？！
他把热好的菜端上桌，有些没好气地招呼：吃吧。”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葱爆羊肉，清淡鲜美的冬瓜丸子汤，油量嫩绿的油渣炒空心菜，还有一盘多彩诱人、香气扑鼻的凉拌菜——这是靳辛的独家秘方。一开始是因为靳小妹前几年天热吃不下东西，靳辛就开始琢磨各种凉菜的做法，最终找到了麻酱、酱油、蚝油、醋和糖的完美组合比例，再配上用热油淋过的木姜子辣椒碎和蒜片……完美！
今天因为多了一个人，靳辛又快手炒了个豆腐。隔壁有家专做豆制品的店，每天现做现卖，豆香十足，连不爱吃卤水豆腐的靳小妹都被捕获了。
靳辛的厨艺基本是靳小妹各种挑嘴逼出来的。
陈斯远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久久没有动筷子。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挑食的人，葱姜蒜不吃，腿多的不吃没腿的不吃，长得可爱的不吃长得太丑的也不吃，看不出是什么的不吃太看得出是什么的也不吃。
靳辛没好气：“放心吃，没给你下毒。”
陈斯远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看起来最安全的空心菜：“只是惊讶，你这么快就做出一桌子菜。”
靳小妹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说，“这……这都是我哥下午放学回来先做好的……他先回来做完菜我到家就能吃了，然后他再回学校上晚自习……”
靳辛瞪了她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他站起身去盛汤。
陈斯远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笑眯眯的靳奶奶，也没说什么。他垂眼看着靳辛一碗碗盛着汤，然后伸出手点了点靳辛的手腕：“谢谢，不用给我盛了……”
靳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一激灵，手里的大汤勺“哐当”一声掉进了汤碗里，滚烫的汤水瞬间溅了他一身！
靳辛：……靠。
靳辛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他强忍着把汤碗砸到陈斯远脸上的冲动，在心里把“陈斯远今天帮了大忙”这句话默念了一百遍！
靳奶奶赶紧抽了几张纸递给他：“哎呀，没烫着吧？赶紧去冲冲！”
靳辛黑着脸应了一声“嗯”，却还是把那碗已经盛好的、原本要给陈斯远的汤硬邦邦地放在了他面前，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陈斯远看着面前这碗汤，抬头迎上靳奶奶和靳小妹充满了期待的目光，再看看靳辛黑着脸进了洗手间，最终只能硬着头皮，端起碗，喝了一口。
比炖得软烂的冬瓜和焦香的素丸子先冲击陈斯远味蕾的，是他打死也不迟的小葱、香菜和虾皮的味道……
“好喝吧？”靳小妹大声问道，“我哥做饭真的特别牛！”
陈斯远只能逼近嘴轻轻点头，然后……也去了洗手间。
靳辛双手扶着洗手台边缘，低头看着水龙头，努力平复心情。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狠狠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腹部湿漉漉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的汤味，提醒着他刚才的狼狈。他叹了口气，两条手臂交叉利索地脱下了被弄脏的T恤。
“吱呀——”一声，洗手间的门突然开了！
忘记锁门、正光着上半身的靳辛，和忘记里面有人、正推门进来的陈斯远，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在洗手间的镜子里，四目相对。
本文菜品均经过多年实战，包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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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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