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槿呆立在原地，难以置信望着眼前这温馨一幕。
自己自记事起，便一直跟在常伯亭身边，既然如此，那这样的场景怎么会出现？
这究竟是青随流的记忆？
还是我的？
如果是青随流的记忆，为何他也叫小花？
但若真属于青随流，自我出生后，青禹川便已离开那一方天地，常住蓬莱，又怎么会相伴他长大至此？
难道在蓬莱的那个是假的？
但瞧师父的反应，他修行千年，一身灵气如此雄浑，即便那是个冒牌货，也不可能如此真情流露，毫无破绽。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记忆，也是你的。”
思索之际，青随流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常槿身旁，同样是一道虚幻的影子，把常槿惊得浑身一颤。
“你怎么……”
“你不是清楚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咱们所见所闻都是一样的。”
青随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面，眼中满是眷恋：“前世的我便是如此，长到这般大的时候，被顾见送到了魔族，后来常命带着双生玉佩换命，你出去了，可我却诞生了。”
“你在蓬莱看到的青禹川，应该是父亲的神识，他效仿顾见和常云的做法，将附在你身上的神识留在人间，换得一丝自由。”
“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从未真正逃出这一方天地。”
“你怎么确定出去的一定是真正的小花？”常槿转头看向他，追问，“我和你，到底谁才是真的？”
“我不清楚。”青随流长叹一声，摊开双手，“你可以这样理解，小花被人换命后，分成了三份，常命手中一个顾将离，一方天地中一个我，常青里一个你。”
“不过顾将离如今已被吞噬，常命不过是把他当作存储记忆的容器，顾将离虽顶替了你的位置，做着你该做的事，但本质上还是常命的神识，但你我不同，我们共用一个神识，是完全分裂开的两个人，因为是同一神识，所以你我才会记忆混淆。”
常槿听闻他的解释，再度望向那光景：“顾见在三千界动了手脚，所以我在三千界看到的父亲，或许并非他真实模样，还有顾见跟常云，都是他在故意混淆，怪不得我一直想不起顾见的容貌。”
青随流紧接着说：“可我幼时的记忆便是如今所见这般，这究竟是我？还是前世？”
常槿与他目光交汇：“但若是如此，常云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假的父亲去蓬莱送死？”
青随流：“别忘了魔族的本事，一般的幻术，常云一眼就能识破，可若是那种如毒药一般，慢慢浸透神识的幻术呢？”
“当年常云走火入魔，也是顾见在背后诱导他。”常槿恍然大悟，又反问，“常云那么专横的一个人，怎么会同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无论是权力，地位，还是父亲，以他们的性子，早就该斗得你死我活，怎么会如此和平共处？”
青随流摇头：“这和平的缘由我也不清楚，但那道士送所有人进来，想必就是为了探寻这真正的答案吧。”
二人交谈之时，院中突然刮过一阵寒风。
方才还晴空万里，一下子蒙上阴沉。
孩童站起身来，满脸惊恐地环顾四周，一只小手紧紧拽着青禹川的衣袖，声音颤抖：“父……亲……”
紧接着，大片乌鸦铺天盖地地飞过，在空地上空盘旋。
待鸦群散去，一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顾见身着花青色束袖衣裳，头发半束，睁眼刹那，天气又恢复如初。
他大步朝着青禹川走去，青禹川听到响动，也扶着凳子，缓缓站起身来。
“阿……”
顾见刚靠近青禹川，“啪”的一声，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一掌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清脆的声响也随之在天地间回荡。
顾见一时间竟直接被打得呆立在原地。
常槿也这结实一掌吓了一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过，看到顾见挨打，这心里莫名很爽怎么回事？
顾见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缓缓扭回脸，垂着头，满脸的不服气。
青禹川带着怒气开口质问：“小花身上的魔气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顾见闻言，眼神从孩童身上迅速掠过，随后落在青禹川脸上，满不在乎道：“修魔有什么不好？我不就是个魔修？阿川这是在排挤我吗？怎么，他也是我儿子，只许他跟着常云修仙，就不能跟着我修魔？我教他魔气调息，难道是在害他？”
“我现在只问你修魔的事，你又提云儿做什么？”青禹川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修魔损人心智，小花还小，你整日和云儿攀比，拿一个孩子赌气，你真以为我眼盲，什么都看不见吗？你做这件事，有和我商量过吗？你怨我一碗水端不平，可你和常云，你们两个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顾见没有理会，也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瞧着桌上的芍药，心里便猜出了个大概。
他死死地盯着孩童，孩童吓得躲在青禹川身后，不敢看他。
“修魔的事先放一放，等我想好了再说。”青禹川气急推开顾见，拉着孩童就要走。
顾见一把拉住青禹川的胳膊，询问：“你要去哪儿？”
“既无人在意，我又何必告知？”青禹川轻笑一声，“更何况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南州既能感知万物，不妨来窥探窥探我的神识，看看我要去哪里可好？”
“能不能别再说这种话了？”顾见拉着青禹川的胳膊又紧了几分，终是先一步低头，“我错了，我本该和你商量的，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好不好？”
青禹川冷冷道：“若我说不呢？你又能如何？”
“师尊……”顾见语气愈发软糯，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委屈，“我真的错了，您再打我两下出出气，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么不顾及你的感受了。”
青禹川想甩开他的手，奈何他力气太大，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胳膊，抓得生疼。
“我要送小花和松松出去。”
顾见听闻此话，满脸的不可思议：“为什么？就因为我教他修魔？你就这么厌恶吗？”
“是！没错，我就是厌恶。”青禹川抬起头，虽然眼上蒙着白布，但仍能让人感觉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见，“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变成你们任何一个人，不想……不对，是绝无可能！”
顾见低头冷笑一声：“那好，既然如此，送出去也好，毕竟阿川都开口要求了，我可是巴不得把他们送出去。”
青禹川皱眉，骂了一声：“疯子。”
“其实他们喂青禹川吃送子观音，并非多想要儿子，不过是觊觎吃了送子观音后的青禹川。”青随流眼神黯淡了许多，一些不堪的回忆涌上心头，“服用送子观音后，浑身发热数月，每日都要以魔气灌溉，顾见不过是图个新奇，便对青禹川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们……就是那个笑话。”
“畜生。”常槿攥紧了拳头，“父亲就是心太软，才会留这两个畜生活在世上。”
顾见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抬手间，青禹川身旁的孩童便瞬间消失，不知去向。
他抬手揽住青禹川的腰，附在他耳边低语：“机会难得，那两个麻烦都不在了，阿川，这次，该疼疼我了吧？”
青禹川奋力挣扎，怒喝：“青南州，放开我！”
“不放。”顾见掐着青禹川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脸上挂着邪笑，“乖乖的，我就不必再给你喂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吗？”
青禹川怒斥：“你一边想从我嘴里撬出你想听的话，一边又这般羞辱我？送子观音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怎么，现在我不顺从，你又要喂我半梦醉吗？那东西我都闻腻了。”
“我太爱阿川了。”顾见移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耳朵，“你如今这模样，就像那金桔，即便被踩烂在泥地里，我的脚上还能沾染清香。”
“阿川，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青禹川偏过头，对他的抚摸满是抗拒：“杀了我，你我都能落个清静。”
“这话我都听了无数次了。”顾见捏起他的一缕秀发，放在鼻前贪婪地嗅着，贪婪不掩。
说起来，青禹川眼瞎了也好，至少看不见他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
青禹川猛地拉住顾见的衣领，厉声呵斥：“你怎样对我，我都毫无怨言，毕竟祸根在我，但是，你要是敢算计小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顾见满不在乎，戏谑道：“哦？你要怎么不放过我？说来听听？”
青禹川斩钉截铁：“杀了你。”
“哈哈哈哈，阿川也学会幽默了。”
顾见说着松开手，青禹川便连忙挣脱开，与他拉开距离。
青禹川急火攻心，忍不住掩嘴，轻咳了两声：“咳咳……你又把孩子关在幻境里了？赶紧给我放出来！”
顾见嗤笑一声：“关一会儿又何妨，他在这儿容易打扰我们。”
青禹川转过身去，不想再跟这个疯子多说一句话。
顾见却像条毒蛇一般，又从背后缠了上来：“阿川～都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清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我只是想让你听话，可你事事都要和我辩驳，我也是没办法，才对你做了那些事，只是一时生气罢了，但你最后不都好好的吗？”
“你难道不明白？你的命可在我手里啊。”
是啊，我的命由不得我。
青禹川扯下眼上的白布，随手丢在一旁，灰色的眼眸微微颤动。
他偏头看向石桌上的芍药，突然开口：“南州啊。”
顾见笑着回应：“怎么了？”
青禹川沉声言：“送小花去魔族。”
“嗯？”顾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十分意外，直起身子，望向他的侧脸，“阿川这是……”
“送去魔族吧，遂了你的心愿。”
话刚说完，便听到有东西于不远处掉落。
紧接着，一颗金桔滚落到青禹川脚边。
两人顺着金桔的方向望去，只见常云站在院中，清风轻轻拂过他淡黄色的衣摆。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云儿？”
“为什么？”常云听到青禹川唤他，才委屈开口，“阿川，你为什么……选了魔族？选了师兄？”
青禹川蹲下身子，捡起那颗金桔，长叹一声：“小花已经被魔气影响了，去了魔族也好。”
“名字……”青禹川说着，望向桌子上的花，只是一会会儿，就败了不少。
芍药啊……
离了土，也是没办法。
活不久了。
“……就叫将离吧。”
“顾将离。”
名字是爹取的[爆哭]
顾将离下线太早了。
顾将离：“为我发声[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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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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