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继续吹奏，笛子却被一只手夺去。
常春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的衣摆，而后，视线缓缓上移，终于看清了来人。
“师父！”常迈又惊又喜，脱口喊道。
“师……咳……”常春刚一开口，嗓子便传来剧痛，猛咳一声，根本发不出声音。
常知止背对着站在二人身前，看也不看，将手里的笛子随手扔向一旁，沉声道：“迈儿，带你师兄进去。”
“师……”常春赶忙伸手去抓他的衣摆，拼命摇起头。
常迈扶着常春，望向常知止，急忙替他解释：“师父，黑雾不散，魔蛊便除不尽，青山的弟子都在下面了，青山宗主为加固青山大阵也身负重伤。”
“青如是呢？”常知止开口询问，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
常迈忙不迭回答：“如是长老跟沈长老也都在下面，与弟子们在一起被魔蛊群围住了。”
常知止偏过头，看向常春，目光中带着温和：“春儿，用心通心唤他，就说援军到了。”
常迈满脸担忧，劝道：“师父，你一人前去太危险，不可……”
“谁说只他一人？”
伴随着一阵金桔清香，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缓步而来。
常春闻声扭头，瞬间愣住了。
青……四长老！
青禹川越过众人，身姿挺拔地走在最前面。
一头乌黑秀发随意披散在身上，一袭青衣随风轻扬，模样竟如此年轻？
他身侧还跟着一个人，长发微卷，衣着似是异域，以红色为主调，个头比青禹川高出不少。
羽融对着众人抱拳，道：“蓬莱羽融，幸会。”
常春一时大脑空白，满脸震惊。
四长老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死了吗？
“事态紧急，我容后解释。”青禹川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抬手。
抬手须臾，青藤仿若被唤醒的巨蟒，从地下破土而出，疯狂地蔓延出百里之外，所到之处，皆被其笼罩。
众人察觉到承青策的力量波动，纷纷抬头向高台看去。
只见青禹川只是静静地屹立于这天地之间，衣袂飘飘，强大的威压便扑面而来。
底下魔物感受到这股强大的力量，竟纷纷惊恐地后退，一个个面露惧色，浑身颤抖。
“是你！你竟然没死！”黑雾亦是发出一声尖叫，退散些许，彰显出慌乱。
常春看出来了，他们怕的不是承青策，而是面前这个人。
曾经就在疑惑，究竟是何人能养出霍乱世间的魔和创立常青的王？
他今日单是站在这儿，一切便不言而喻。
那鼎盛时的模样，鼎盛时的青山今日重现。
“想在我青山撒野，尔等宵小，不知青山是何人所罩吗？”
青禹川说着嘴角带笑，那笑容却透出寒意。
只是一捏手，青藤便向着四散奔逃的魔物迅猛攻去。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战场。
羽融站在青禹川身侧，身姿矫健，拔刀高呼：“蓬莱弟子听令，今在此，承先祖之诺，护青山！”
“杀！”
一声令下，蓬莱弟子蜂拥而至，迅速压盖住整片战场。
红衣翻飞，厮杀声震耳欲聋。
常春被常迈搀扶着，奋力站起身，望向青禹川的背影，眼中不退震撼。
那道背影，如今胜过青山。
青禹川微微偏头，微风轻轻吹起他的发丝。
那看遍万千山河的眼眸微微带笑，仿若春日里的一湾清泉：“你若执意留在这里，嗓子恐怕是不能要了，这般悦耳的笛声今后若是听不见，可是令人惋惜。”
常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常迈一眼便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替他开口：“四长老，宗主他们还在苍穹山。”
“不必担心。”青禹川抬手，神色从容淡定，让两人安心，“他的命数可一直都在他身边。”
常槿满心焦急，早已顾不上倒在地上的顾见是真死还是假死。
他紧紧抱着常命，脚步匆匆，一路飞奔下山。
按虚臾说的，常命的魔气现在都在顾见身上，他吞噬了不少常命的神识，魔族向来喜欢共生的把戏，估计也用到了他身上。
魔气相邻太近，顾见倒下便对常命产生了影响，必须赶快带着他远离顾见，越快越好，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常槿想着，脚下的步子愈发急促。
他神色慌张，眼眶泛红，紧紧将人儿抱在怀里，片刻都不敢耽搁。
师兄，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一定会救你活下去。
青随流扶着虚臾紧跟在常槿身后，一路小跑，差点跟不上他的步子。
果然，出了苍穹山，常槿怀里的常命这才有了反应，抽动了一下身子。
常槿赶忙停下步子，蹲下身，双手颤抖着扶着常命的脸，声音带着哭腔：“师兄，师兄，你睁开眼看看我，师兄……”
常命身上的霜花蔓延到脸颊，眼眸微颤，嘴角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常槿眼泪不受控制地划过脸颊，滴落在常命身上，浸湿了他的衣襟。
常命奋力抬手拉住了常槿的胳膊，开口，气息微弱道：“小花……看来……我得先一步……去极乐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常槿一手捧着他的脸，一手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声音也跟着颤抖，“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骗我，你说好要跟我一起去极乐，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先去呢？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蓬莱过了几天梦寐的日子，你得等我！我会摆平仙魔的事情，我会让他们看到他们所想看到的天下太平，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对不起……我两世都……利用了你……”常命说着垂下眼眸，脸颊上划过一滴血泪，“霜花……畏寒……你来了……就不冷了……”
小花，我好想好好爱你一次……
没有任何谎言地爱你。
瞧见常命气息逐渐消失，常槿跪在地上，慌乱抬头看向虚臾，哀求道：“有……有没有办法？换命也好，什么都好！救救他，虚臾，有没有办法救救他？”
虚臾一瘸一拐走到常槿身侧，长叹了一口气：“换命，换的是轮回重生，换的是星辰命数，你上一世死于霜花剑下，这一世，他跟顾见狼狈为奸，开启换命后二人的命数早就联系在一起了，更何况顾见掠夺了他身上大量魔气，顾见死于霜花，他也……”
“终是轮回报应！”
常槿喃喃开口：“所以说，顾见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他跟师兄命数相系，他死了，师兄也会死。”
一切都说得通了。
常槿突然放声笑了起来，笑声却是无尽的悲凉：“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一切都是局，局到现在还有，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逼我，逼我成为那个疯子！”
青随流看他身上魔气乱窜，抬手按上他的肩膀，试图安抚他：“常槿，既知如此，莫要中了圈套。”
“滚开！”
常槿震怒，身旁的魔气汹涌而出，直接将青随流跟虚臾掀翻。
强大的力量让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虚臾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朝他大喊：“常槿！不是你说要亲手杀了常命吗？如今你做到了，常云死了，顾见死了，常命也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你难不成要走他们的老路？又要将这世间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为何是我呀？”常槿抽搐着身子，将头紧紧埋进常命怀里。
他身上越发冰凉，感受不到温度。
也感受不到呼吸。
常槿的心仿佛被撕裂般疼痛：“为什么我们会是这个结局？”
“因为他不容于天地，他必须死！”
虚臾爬到常槿身边，伸手扯住他的胳膊，情绪激动道：“他前世利用你，屠戮魔族，为虎作伥，换命致轮回之术消失，致我昆仑灭门，沈休也入不了轮回！这一世他更甚，他利用你想将常青也抹杀，激起你的心魔，他想毁的是整个天地！”
“他若真的悔过，他知自己与顾见共生，他该自戕！他到现在都没有帮你对付顾见！是顾见死后他才去死的！”
“你爱上的是个天生坏种！是天理难容！放手，让他去死吧！”
常槿脸上挂着泪痕望向虚臾，眼中带泪，眼尾发红，是诉说不尽的苦楚。
常槿拉过常命的手，他手上的同心镯颜色暗了下去，直到常命全身开满霜花，彻底没了生气。
常槿的世界也在这一刻崩塌。
他静静注视了许久，明明一早就知道，可偏偏只能看着你我都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天地不容？
开什么玩笑！
你坏事做尽，你不知如何爱人？
但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觉得那是在爱我啊！
师兄。
再等等。
说好一起去极乐的。
我会陪你去极乐的。
青随流看他神色不对劲，也是强忍难受走到他身前，俯下身子：“常槿，你不会是想着怎么去死吧！你的事还没有结束，我们两个的事也没有结束，你给我好好活着！”
常槿神色麻木望向他。
对啊，还有青随流。
我们的事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还有常青。
魔族。
仙魔。
我……
快撑不下去了。
我真的好累。
常槿愣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沙哑：“我想带师兄回常青。”
“什么？”青随流松开手，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试图打醒他，“常槿，他跟顾见是死是活我们都还不敢妄言，据我所知，顾见不会那么轻易去死，若是真借常命夺舍活了过来，他在常青，你想害了一个宗门的人吗？”
“可他真的死了！”常槿被打得侧过头吼道，“同心镯灭真的死了啊……我……我连带他回家都不行吗……我……我……”
虚臾捂着胸口，看他这样子叹了口气，终是退了一步：“带回去吧，你想，就带回去吧。”
青随流：“可是……”
虚臾抬手打断他，摇摇晃晃走到常槿面前，就这么望着他。
青随流望着他二人，也算是松口：“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带回去可以。”虚臾紧接着开口，“但你答应我，先救这天下。”
“好，我答应你，好……”
常槿默默流着眼泪，将怀中的人儿背在背上，取下头上的丝带，将二人紧紧缠在一起。
之后你我，再也不会分开了。
青禹川：“一会儿死，一会儿活[小丑]”
常伯亭：“那我岂不是……”
不，你是真死透了。
常伯亭：“……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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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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