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书太多了，最后久瑶决定，剩下的还是先放在社团教室，放学的时候再来搬，大概两三次可以搬完。
晚上，久瑶抱着一摞书，林枫北也帮她抱着一摞，两人并肩往武馆走。远处的楼群在深蓝的天幕里呈现出黑色的剪影，街边车水马龙，店铺的音响里传出的流行歌曲和圣诞歌的声音互相滋扰着。他们迈着步子往前，不快也不慢，路灯浓厚昏黄的光笼罩着他们，将他们的影子一会拉长，一会缩短，一会交叠纠结。
“洪哥是什么风格的人？”久瑶突然问道。
林枫北短促地笑了一声，“什么风格……不是，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久瑶是隐隐地有些怕生，但嘴上才不会轻易承认，“才没有，就是想有点心里准备嘛。”
“要什么准备，去了不就知道了。”林枫北仍是看着她笑，故意不多说。
久瑶跺脚，踩他的影子。
到武馆后，两人先上楼把书放到林枫北房间。耳朵来告诉他们，放好东西就可以到后院了，桌子都摆好了。
“在外面吃？会不会太冷了？”
林枫北接过她手中的书，“多吃烫的就不冷了。”
武馆后面是一块狭窄的小空地，也就是被他们称为后院的地方。武馆里面地方小，有时候工作人员扎堆吃饭就会在后院摆桌子。后院有一条小路，能通到其他巷子还有街边。
林枫北和久瑶一先一后下楼到院里时，小院里已经充满了人声。不知是谁找来几条彩灯在半空中挂了几道，与桌上摆的酒瓶、玻璃杯交相辉映，昏暗的小院竟也有些流光溢彩之感。人们走来走去地端着菜，桌上的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来了！”一个留着胡子的青年男子笑着迎上来，一把揽住林枫北的肩，眼睛却看着久瑶，很热情地招呼着，“来了瑶瑶！”
久瑶被这一声亲切的招呼扫去了隔阂和迟疑，笑着叫道，“洪哥好！”
几人落座，久瑶被安排坐在林枫北和洪哥中间，洪哥给她倒上一杯热奶茶。
“喝点暖暖，一会吃上就不冷了。”
洪哥肤色黝黑，不笑的时候很有种道上人的悍劲儿，笑起来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很亲切。在这样的冬夜，他只穿着一件运动衫，看着身材很结实，久瑶猜他应该也很精通各种武艺。
她拿过奶茶小口啜着，一边看着林枫北也在忙来忙去地拿着菜。
“戎伯，都好了，快坐吧。”他对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老人笑着坐下，碰巧与久瑶对上目光，于是对她点头笑了笑。
久瑶也乖巧地笑着点了点头。
林枫北在她身边坐下。
“好！”洪哥说着举起杯，“先走一个！”
大家纷纷举杯，成年的喝啤酒，未成年的喝饮料，大家笑着互相碰了碰杯。
“不容易啊，我也有日子没回了，看你们一个个的，不错啊都。”洪哥一口干了一杯酒，很豪气地说着话。
林枫北低头在久瑶耳边，给她介绍在座的都是谁，除了常在武馆看到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是他们孤儿院的朋友。
“你小子同学在这，还装上了，”一个看着比林枫北年长些的男子边笑边放了瓶酒在林枫北手边，“快倒上！”
久瑶吃惊地看向林枫北，小声问，“你会喝酒？”
旁边的人都听见了，笑起来。
递酒的男子说道，“完了，小北同学，哥给你底揭了。”
“别闹，”洪哥接道，“孩子还得好好学习呢，喝啥酒喝酒！”
“洪哥好久没回了，敬洪哥一杯。”林枫北笑着倒了一杯。
“哎！还得是洪哥！”
“你看看！”众人起着哄。
唯有久瑶看着那满满一大杯啤酒，有些担忧似的皱了皱眉。
洪哥看她的样子笑了笑，压低声音对她说，“别担心，这点对他来说玩似的。”
久瑶吃惊得瞪圆了眼睛，却也笑起来。
然后她眼见着林枫北面不改色地干了一整杯啤酒。
“喔喔喔！”“哈哈哈！厉害啊！”众人再次起哄。
“快吃吧，快吃吧！”戎伯拿起筷子招呼大家。
“开吃咯！”
酒过三巡后，有人还在拼酒，有人勾肩搭背地讲掏心窝子话，林枫北仍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看着那边洪哥一直在和久瑶讲小话。他断断续续听到一些，有些他听了禁不住皱皱眉，却也任他们有的没的说个不停。
说真的，他真的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能这么有共同语言。
“这小子以前又瘦又小的，老是挨欺负。”洪哥低声说，“那时候他应该在上小学吧……对，我记得我是高中，听院里老师说了这事之后，去看了他一下，那回真的是被打狠了，再狠点估计小命都没了。”
久瑶心沉了下去，安静地听他说着。
“后来等他好点了，我就专门去接送他上下学，就远远跟在后面，然后没几天果然遇着那几个欺负他的，都是不大点的小孩，我想着我也不能动手，给他们拎到学校老师面前训了一顿，给家长也找来了，后面才消停。”洪哥喝了口酒，“我们都是孤儿，都是这样长大的，能顺顺当当活到现在，都是幸运。后来我毕业了，自己开武馆，也让他过来学武防身，顺便给我帮忙。现在呢，你看他怎么样？”
久瑶眼里有闪烁的灯光，还有些许水痕，但她很快笑着掩饰下去，“什么怎么样？”
“哎呀，”洪哥挤眉弄眼，“就是，那啥，你们小姑娘觉得帅不帅？”
久瑶噗嗤笑起来。
“洪哥你少喝点。”林枫北说道，“开始说胡话了都。”
“你别打岔！”洪哥假凶了一声，然后又笑着转向久瑶，“瑶瑶你说。”
久瑶：“可帅呢！好多女生喜欢他。”
“我就说……”洪哥突然得意，但又反应过来似地敛起神色，“没问别人，你呢？”
他压低声音，“你喜欢不？”
久瑶笑着看了林枫北一眼，没说话。
林枫北始终看着她。她的脸颊不知是被夜风吹的还是因为这种场合兴奋，显得有些红，大大的眼睛里含着细碎的灯火，看着让人心底温热。
时间差不多了，林枫北送久瑶回家。一路上，久瑶吹着风，想散散脸颊上的温度，心里始终想着刚刚洪哥的那些话。
在她的印象里，林枫北很能打，就算受点小伤，好像对他总是不痛不痒。她很难想象，在他很小的时候，被人欺负、伤害，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不同于她梦里遭受的那种虐打，他所经历的是真实的拳打脚踢，是一下一下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下来的暴力。
小学的林枫北，据说很瘦小，可能被推一把就会摇晃着要摔倒了。久瑶那么大的时候，都是被外公外婆，至少也是表哥，牵着手上下学的。
想到这，她眼睛有点酸，用手揉了揉。
“怎么了？”林枫北问道。
“进东西了。”揉阿揉。
“别揉，我看看。”林枫北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开。
久瑶躲无可躲，就那样看着他。
看着他……
然后她又大又亮的眼睛里，就那么直愣愣地坠下一串泪珠。
林枫北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他的手抬起了一下，但觉得直接去擦不合适，就僵在半空一会又放下了。
久瑶摇摇头，“没事了。”
“嗯？”
“已经没事了。”
林枫北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神色柔和下来，“嗯。”
他们一直走到久瑶家楼下，好一会，两个人都没说话。
“上去吧。”林枫北先开了口，“下周见。”
他从刚才起神色就很柔和，唇边始终挂着浅浅的笑。久瑶不禁有些怀疑他们说他一次干了十三瓶啤酒是不是真的……他一定是喝醉了，因为那一杯啤酒！
久瑶点点头，接过书包往楼道口走——那些从社团室拿走的书干脆留在了林枫北房间里——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见林枫北还是那样的神情看着她。
那一刻，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也不小心喝错了谁的酒，竟扔下书包，快步走回林枫北面前，捧起他的脸。
怦怦、怦怦。
“看你笑的。”久瑶的神智就像被什么天外来物支配了一样，她甚至也猜不到自己要做什么。
果然，林枫北也愣住了。
“我不怕了，”她小声说，“如果我再梦到有人在小黑屋打我，欺负我，我就反击，我已经会散打了。”
说着说着，她再次鼻酸。
林枫北静静地听着她说，眼中有小小的吃惊，也有笑意。
“如果还是打不过，我就在梦里召唤你，然后你就隔空到我梦里来帮我，给我揍死他。”
他被她捧着脸，就那样笑起来，“好，我揍他。”
“嗯。”她吸了吸鼻子，“我走了。”
她猛地转身往楼道口跑。
“久瑶。”身后林枫北唤了一声。
“嗯？”她回头。
他做了一个“拜拜”的口型，挥了挥手。
久瑶用全身对他挥了挥手，然后跑进了楼道。
饭桌上，洪哥压低声音问她，“你喜欢不？”
久瑶看向林枫北时，发现他也在笑着看她。那一瞬，她感到血液一下子冲上她的脸颊，心乱跳个不停。
这是什么表现呢，她会不明白吗？
这是喜欢得不行阿。
[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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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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