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佘塘村后,陈檀开着车先把行李放回家,留下孙玉、穆纸人和陈天眷、向鹤桐在村口碰头。
山路崎岖,孙玉一路上都在和向鹤桐聊天,得知此人是正经大夫后,对他留在乡里的行为有些惋惜,而穆纸人也很争气,爬山途中没喊过累,只是走走停停,偶尔也会和孙玉聊两句。
陈天眷安静地走在最前边,与众人保持着距离,他一直在尝试呼叫红红回来,但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可能是跑掉了,他心想,却并未感到十分的可惜,恭喜她free了。
他招呼向鹤桐走进他,就跟对方造谣:“红红可能跟别的鸟私奔了,暂时找不回来。”
向鹤桐不太能听“私奔”两个字,一听这词,就觉得红红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不免叹了口气。陈天眷就问他:“找红红做什么?”
对方将两手背在身后,与他比肩前行:“最近看县志,又去问了点村里的老人,得知这大山上有种长了八条腿的七彩毒蛇,拿它的蛇蜕能入药,吃它的肉能预防心血管疾病,而它的蛇胆,能明目清心,治疗精神疾病和疫病,我想让红红帮我去抓它。”
而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县志,也没有什么询问老人的事情存在,向鹤桐得知八脚蛇这物种,完全是因为他师傅临走前就给他的一本笔记。
疫病分很多种,陈天眷对医药并不熟悉,只觉得向鹤桐是搞研究搞地精神错乱了,他说的真的是蛇而不是蜈蚣吗?就问道:“我看你一直都有在抓蛇,草庐里也有很多药酒和蛇蜕,这次为什么要红红帮忙?”
对方无言地盯着前方石板路上投射下的光斑,两手绕到脑后,把快要散落的头发捆了起来,咬着皮筋含糊不清地说:“那八脚蛇没有录入在本地蛇谱里,听说几百年前出现过一次,现在我也不确定他是否还存在,红红是山海经里的异兽,想看看她能不能寻到。”
不过红红并未被召唤回来,向鹤桐的计划一切都成了如梦泡影。
几人一路往上,向鹤桐由于草庐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在门口与他们分别。
孙玉挺乐意看向鹤桐清秀沉静的脸蛋,就招手说让他有空多去陈家玩,她会做很多好吃的。听到这,对方关闭院门的动作顿了顿,眼眸中闪出喜悦的光芒,微笑着应了声“好”。
穆纸人走到这已经是极限,陈天眷最后是背着他上了芥屋,两人都累的够呛,在大堂里喝了点水缓气。
孙玉却是一点不累,她先是在房里转了一圈,这里敲敲那边踢踢,又抬头看了看天花,随后走到外头观察整个屋子,最后在芥子园停了下来。
她的运动鞋有节奏地拍打地面,对倚靠在门边的陈天眷道:“老弟,你确定不搞个水泥房子住?”孙玉是搞方案设计出身,对木制古建筑的了解多是停留在书本和业余爱好的层面,她能感觉出这房子似乎不太牢靠,而且估计再过几天房子里会很潮。
穆纸人歇了会,背着手站起来,他在房子里转了转,对屋子的结构没有太多的不满,表示屋子是能住人的,十几年还是撑得住,只是偶尔就要修整一下,不过问题都不大。
随后老头从兜里掏出几个铜钱,把它们埋在进屋的地底下,然后又指着个方向,建议陈天眷在那边开个窗子,这样光线会好很多。
陈天眷把两人的意见一一记下,又领着人去芥子园的亭子里坐着吃了些点心茶水,孙玉就问陈天眷准备怎么处理这么大个院子,她略微地看了下,现在这里有半个挖出来的坑,一方竹丛,一个小亭子还有棵桂花树,地上黄土和杂草丛生,她十分忧虑半夜会有昆虫或者毒蛇爬进屋里。
陈天眷从芥屋中拿出来几张纸,上头有他浅浅勾勒出来的小庭院方案线稿,上面虽未上色,但材质、材料和功能分区自己人行流线都已经出来了。
孙玉拿着纸看了会,头也不抬地问:“这是你自己画的?”
陈天眷这才意识到陈提子可能不会画画,也没正经搞过设计,里头一些专业名词和知识他可能是不知道的。
“很,很多是从网上抄的。”他嘿嘿两声尴尬地一笑,发觉旁边安静喝茶的穆纸人对他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就说这画风和设计感这么眼熟。”孙玉解惑般地舒展眉头:“可能这个设计师和我上过同一所大学。”
设计这东西,大部分人是没法看出风格来的,大家都是相互抄,说是借鉴,都是“借鉴”行业里领头的大师作品,所以“有风格”反而变成了批量化产出的物品,多数人面对普通的小设计师设计的东西,只能看出线条是曲线还是折线,并看不出里头的更深区别,毕竟大多数以生产为目的的设计里,并没有注入灵魂,故而是绝对找不出来不同凡响之处的。
但陈天眷的风格很明显,天分是一方面,学校的教育又是另一方面,他习惯保留其他生产型同行认为毫无必要的日照、雨水和气温等分析,线条也是曲折结合地多,由于早年接触地产项目较多,所以很多细节设计地比较有特色,其中景石、水体、白色条石坐凳是他常用的元素,风格也是偏向中式一些。
孙玉看到这图第一反应就不可能是陈提子画的,她虽然看这线条看地眼熟,但一时之间并未能想出是哪位熟人惯用的风格,于是把纸递回给他:“挺有天赋的,以后你出去好好念书,喜欢搞设计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个师傅。”
陈天眷就问她准备找谁。
“廖建城,我设计院的同事,名牌大学毕业的硕士。”
再次听到故人的名字,陈天眷头回感受到什么叫恍如隔世。
孙玉见对方呆呆地看着她,就笑:“别听这个名字土,现在人家可是我们组组长,投标中了几个上千万的项目,人家要是想带你,你就偷着乐吧。”
陈天眷愣愣地,这时穆纸人突兀地一笑,拿起块蒿叶耙耙放进嘴里,道:“你们知道我叫什么吗?那才土嘞。”
“叫什么呀?”
“我叫穆佑迁。”
木有钱?孙玉反应过来后就是一整爆笑,吐槽他,说这已经突破了土的范畴,直接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老人苦笑着陪着乐,他颠沛流离一辈子,应了名字里的“迁”,折腾这么久,也没有钱,果然老话说得对,人如其名。他爸妈是不是恨他啊,穆纸人时常想,偶尔梦到过世的父母,他对自己的名字表达不满,就记得梦里的父亲指着他说:“你看你现在混地这个样子,当初还不如叫穆褚升。”
褚通储,有储存之意,他的父母是在借梦境向他表达希望他改名以便升官发财吗?
但是念起来怪怪的,穆褚升,木出生,穆畜牲?他爸这不是在表达祝愿,而是在骂他啊,还不如叫穆佑迁呢。
送走孙、穆二人,陈天眷自己在芥屋里烧水,他把浴桶放到芥子园里,一桶桶的热水灌进去,准备在大自然的拥抱中洗涤自己对前尘往事的烦扰,等洗完澡,就得收拾收拾下山,去把软装的东西搬上来。
他泡在水里,头顶上是桂花深绿色的叶子,四周十分安静,只有风刮动周围万物的声音。
廖建城如愿地当上一组组长了啊。陈天眷望着远方的荒田,把浴桐里掉进的竹叶捻起扔出去,身为一个已经“被去世”的人,他对之前的故人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在观看一部看了上百遍的电影,但偏偏在荧幕前给你隔了层纱帐,荧幕明明离你这么近,却雾蒙蒙地看不真切。他好像渐渐在时间和身份的转化中对过去的事物产生了一种无喜无悲的态度。
感知到自己又陷入了奇怪的情绪,这与泡澡的目的不符,于是赶紧用水拍拍脸,拿起旁边竹椅子上的丑橘。
水汽氤氲中,橘子皮掰开时嘣乍出来的浓烈果香味萦绕在四周,陈天眷猛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身处于热带雨林的猴子一样快乐,泡地浑身苏爽,橘子果肉也十分香甜,不由自主地哼起歌来。
“呜呜呜呜,祖宗,祖宗,呜呜呜呜。”
红红从竹丛里摔飞到浴桶边上,几日不见,她身上的红羽都沾着泥水,白色的头毛也都灰扑扑的,显得格外埋汰,陈天眷看她马上要一头栽进自己才泡进的干净热水里,连忙把她往外一推,红红一个趔趄,最后抓稳竹篮子里最上头的丑橘,立在了上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在质问陈天眷这推她一把的动作是认真的吗?男人几天不见就变心了吗?
陈天眷吃着橘子在水里转了个方向看她,就问为什么哭,这几天去了哪里。
见对方还是有点人性,红红哭丧着脸,又抽泣几声,道:“我的族人都不见了,他们不要我了。”
这几日红红回到以前的据点想去看望族里的老鸟,但洞窟里只留下几根红色的羽毛,族人留下简短的留言,意思是他们已经不再需要她的领导,他们已经是成熟的土匪鸟了,以后做大做强再来此地迎接她。
她漫山遍野地啼叫,四处寻找族人的影子,却没发现一点痕迹。
“这不是好事吗。”陈天眷不以为然:“你看,你在我这有吃有喝,但你的族人不能一辈子不吃不喝,他们有出去闯荡的决心才代表你们窃脂不会灭绝。”
“真的吗?”
“恩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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