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梁醒项目的验收会,一大早他就坐在会议室等着会议开始。工作室的员工发现了这个年轻老板最近气压很低,以前他也不爱说话冷冷的,但还是挺正常的。近来一段时间他浑身都散发着人畜勿近的冰冷气场,面无表情的脸像生铁一样硬,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雪上加霜。
这个验收会除了监制、导演等主创,梁醒的二哥也来了,毕竟是他把这个项目介绍给剧组的,想着弟弟还年轻,过来给他撑下场子。没想到一进会议室就看到像个冰山一样的弟弟沉着脸,散发着强大的气场,简直就是梁胤的翻版,一个人就能把场子镇住。
梁涧坐到他身边,温声道:“怎么了?没休息好吗?”梁醒脸色冰雪一样白,但眼下是淡淡的灰色,显然是睡眠不足的表现。
“二哥。”梁醒抬头看,才发现来的人是梁涧,他紧绷的脸和身体才稍稍松弛,摇头道:“没有。”
梁涧看着他和梁胤神形肖似的侧脸,笑道:“是不是和小颂吵架了?”梁涧和梁醒不是很亲密,但是他了解这个弟弟,从小到大除了爸爸,只有一个人能左右他的情绪。
梁醒被哥哥说中了心事,倔强地抿着嘴。这种无意识的小动作在梁涧眼里很稚嫩,毕竟他也才十八岁。
“先工作吧。”梁涧笑着说,“等下工作完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梁醒点点头。
项目验收很顺利,梁醒给工作室的人放了个小长假。中午梁涧把吃饭的地方约在了温姐的西餐厅,他很久没去了正好去看看。温姐给他们安排了最安静私密性最好的包间,知道他们要说事,没多聊就出去了。
食不言是他们家一贯的传统,两人先安静地吃完饭,才慢慢说话。梁醒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事实上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太过分,可是沈颂真的很生气。这是他和沈颂认识以来没有联系最长的一次,已经快两周了。上一次是沈颂分化成omega的时候,好几天沈颂没有联系他,他发消息也不回。梁醒到沈家去,白宜宁说沈颂生病了不方便见他,他跟白宜宁说只看一眼就好。沈颂安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脆弱。他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后来他也分化了,他意识到那是沈颂的信息素。
梁涧看着沉默的梁醒,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吵架呢?”
梁醒尝试回答,把丰山那晚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当说到给沈颂的手机私下装了定位时,梁涧眉头微皱。
“他很生气,说不想见我。”梁醒很懊恼,眼睛盯着眼前一个精美瓷器的反光,试图让自己精力集中。
“你觉得小颂为什么生气呢?”梁涧喝了一口水,问道。
梁醒想了一下,答道:“我不该给他的手机装定位。”
“嗯,还有呢?”梁涧循循善诱。
“不该说他随便喝酒。”
“嗯。”梁涧点点头,“但是我觉得小颂生气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你没有尊重他。”
梁醒抬起头来,眼里是少有的迷茫:“我没有不尊重他。”
梁涧在心里叹气说:“你看,还没意识到吗?小颂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他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不能以担心的理由未经他许可做违背他意愿的事。”
“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吧,比如装定位这种事,你知道小颂不会同意,所以只能私下做,否则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你赌的就是他单纯,大概率不会发现。”梁涧叹气,“可是这种事情,你怎么能保证不会被发现的概率为零。”
梁醒听着梁涧的话,默默不语。
梁涧继续说道:“而且小颂和同学出去玩,是正常的社交行为,就算喝醉了,他自己也能处理,他不是白痴。你这样找上门去要把他带走,同学怎么看他?以后不参加任何活动了吗?”
理智上梁醒无法反驳这些话,可是非理智的他经常作祟,此刻他挹郁不乐的神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梁醒很沮丧,缓缓道:“可是我忍不住,我担心。”在国外读书那三年,他还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因为沈颂的高中生活相对单调,每天就是上学回家,生活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考大学。可是等他回来以后,面对的是上大学的沈颂。不像他,沈颂对大学生活充满了向往,认识了更多的人,有更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和社交活动,沈颂适应得很好没有对新环境应激,可他却应激了,所以渐渐地开始不能控制内心深处的一种冲动和**。
梁涧看着一向极其优秀且冷静克制的弟弟,游走在沮丧、挫败、无力等他来说十分陌生的情绪的边缘,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和梁胤。每一个alpha——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出身顶级家族的alpha,克制**与接受挫败是需要努力一生的课题。有人选择教导顶级出身的alpha无限放纵无需克制,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哪怕最后迎来自毁,但有很大概率在丛林法则中出现一个alpha王者。但那不是梁家的传承方式,至少不是他们的父亲与爸爸选择的教育方式。
同样,梁涧可以对弟弟说那就不必忍耐,遵循你内心的**,但他选择说:“如果你不想失去他,就要学会克制,学会尊重他。”说到此处,他面上也若有所思。
梁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嗯。”
梁涧安慰道:“慢慢来,你们还很年轻,吵吵闹闹很正常。小颂心软,你真诚改过,他会原谅你的。”
“可是他说不想看见我。”梁醒低着头,紧握的手青筋突起,这句话对他的打击很沉重,每次想给沈颂发消息道歉,或者去见他当面道歉求原谅,这句话就会在梁醒脑中浮现,阻止他将以上想法付诸行动。
“唉。”梁涧笑了,“那只是少年吵架的气话而已。以前我和大哥吵架的时候,也总是说不想再见他了。”
梁醒皱着眉,怀疑道:“真的吗?”
“当然。”
他们又聊了会儿,梁涧下午也有工作,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也该散局了。出包厢的时候,梁醒遇到一个给其他包厢上菜的服务生,觉得很眼熟,那个服务生似乎也认识梁醒,见到他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走了。等梁醒出了餐厅,才想起来刚刚那个服务生似乎是沈颂的室友,叫苏博群的那个。之前沈颂给他说过,温姐同意苏博群来这里兼职,没想到今天遇上了。
梁醒对梁涧说了谢谢,说下次请两位哥哥吃饭,梁涧答应了,不一会儿助理开车来把梁涧接走了。
梁醒坐在车里,准备开车去A大附近的公寓休息,他点开沈颂的对话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一次他给沈颂发他在哪里,沈颂当时没回,到现在没给他发过一个消息。他又点开沈颂的朋友圈,沈颂不久前发了今天的午饭照片,是韩国石锅拌饭。他又把沈颂这几天发的朋友圈再看了一遍,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在一边,开车走了。
沈颂中午拍完石锅拌饭的照片发了朋友圈,然后兴致怏怏地刷着朋友圈吃饭,突然刷到了梁涧发了一条朋友圈。
梁涧哥哥:弟弟的项目验收很成功,吃点大餐。配图是美味的西餐。
沈颂看餐具和菜式就知道是温姐的西餐厅。原来今天梁醒的项目完工了,还和梁涧去吃了饭。沈颂顺手点了个赞,但是又想到梁涧和梁醒在一起吃饭,点赞了不就代表自己在关注他们吗?他才不想给梁醒一种自己很关注他的错觉,虽然他没有不关注.....然后他又把赞取消了。
梁涧看到沈颂先是秒赞,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取消,觉得蛮好笑的,年轻人小心思还真多。
下午,沈颂在教室里看到苏博群来上课,猜想他上午应该是去温姐那里兼职了,沈颂下意识地跟苏博群打招呼,想貌似随意地问兼职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熟人,好在他脑子灵光反应过来苏博群没有跟宿舍的任何一个人说过在哪里兼职,问这种问题令人起疑,他话头一转问苏博群借上周的笔记。苏博群看出沈颂欲言又止话题转移,但没说什么。
虽然梁涧开导说沈颂不想看见自己这种话是气话,但梁醒没有贸然行动,生怕产生蝴蝶效应把事情弄得更糟糕。高强度工作几个月以后他给自己放假,每天在家里看书、运动,、练琴,记录创作灵感,看沈颂的朋友圈动态,不跟外界联系,过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独处生活。在和梁涧吃饭一个周以后,一天晚上他游完泳洗完澡,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消息提示。
沈颂:有空吗?我爸爸他们回来了,要我把礼物给你。
梁醒已经平复下来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因为公司需要召开年底股东大会,沈瞬和白宜宁回国了,虽然白宜宁还意犹未尽不想回家。沈颂周末回家,一进门就被客厅堆得满满当当、乱七八糟的行李吓到了。白宜宁没骨头一样瘫软在沙发上啃苹果刷手机,像地主老财,而沈瞬像他的长工,在东西堆里辛勤耕耘,奖励就是白宜宁的一句辛苦了。
沈颂先啃了个苹果,然后帮他吃了糖衣炮弹的老爸收拾东西,但越收拾感觉东西越多。
“爸爸。”沈颂拿起一个东西,无奈地问道:“这个木雕很特别吗?又重又占地方,大老远的也要带回来。”
白宜宁抽空看了眼,答道:“不觉得丑得很独特吗?”
“我看那个房间已经快要放不下了。”白宜宁喜欢旅游喜欢买东西,家里特地空出来一个房间摆放这些旅游买的纪念品。沈颂哀怨地看着沈瞬,责怪这个妻管严老爸不阻止白宜宁乱买东西。妻管严沈瞬当没看见。
白宜宁无所谓道:“那就再腾一间出来咯,反正空房间很多。”
白宜宁看他们俩整理得热火朝天,残存的一丝良知发作,加入了整理的行列。
白宜宁从一片混沌中精准地找出一包东西,递给沈颂,随口道:“这是给阿醒的,算是这个月照看你的辛苦费。”
沈颂脸上很不自然,撇嘴道:“照顾我很辛苦吗?”
白宜宁看到沈颂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了然于胸,笑道:“你们在闹别扭吗?我说这次怎么阿醒没有跟着过来。”
沈颂掩饰道:“什么闹别扭啊,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白宜宁呵呵一笑,毫不留情地吐槽:“阿醒肯定不是,你就难说了。”
“爸爸!”沈颂佯装生气地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好,那我往内拐。”白宜宁说道,“把这个给阿醒,做一个成熟懂礼貌的大人,去吧。”
“这叫往内拐吗?”沈颂怀疑地说道。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们一家人花了一整天把东西整理好了,晚上吃了一顿沈瞬做的美味大餐,然后白宜宁和沈瞬遛弯去了,沈颂蹲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看着那包礼物,犹豫要不要给梁醒发消息。不是他非要找梁醒,之前温叔叔不是也给自己带了礼物吗,现在把这个礼物送给梁醒,算是礼尚往来了,毕竟自己是一个成熟又懂礼貌的大人。
“对,只是把这个礼物给了,完成爸爸的任务就行了,我可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沈颂在心里做足了建设,给梁醒发消息。
梁醒看着对话框,站了几分钟,在对话框里输入有空,然后删掉,又打谢谢白叔叔,又删掉.....字斟句酌地打字又删掉,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难的语文作业。沈颂那边看着对方在输入对话的提示好几分钟,也没发过来什么东西,想到一向思维清晰又敏捷的梁醒在那边跟文字组合较劲,就觉得好笑,他也确实笑了出来,心情好了很多。
最后梁醒还是回到最初的起点,回了有空,谢谢白叔叔。
沈颂回:“在哪?现在拿过去可以吗,不然爸爸老说。”
梁醒道:“公寓。我来接你,好吗?”梁醒充分吸取教训,在我来接你后面加了句好吗,征求沈颂的意见。
沈颂道:“不用了,我打车。”
“好。”
在等沈颂来的那段时间里,梁醒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他强迫自己坐下来集中精力做点什么,但还是没有成功,就那样干坐在沙发上,等门铃响起。
沈颂到了公寓大门没有门禁卡,门卫给他拨了梁醒的门铃电话。听到门铃响起的那一刻,梁醒的心又跳起来了,他努力让它平静下来,让门卫放行,然后去楼下接沈颂。
梁醒在楼下等到了沈颂,已经十二月了,沈颂穿了件白色卫衣和蓝色牛仔裤,头发比夏天的时候长了点。两个人见了面,面对面站着都没说话,有点尴尬。
“先上去吧。”还是梁醒先开了口。
“哦。”沈颂跟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里还是一阵沉默。沈颂站在他身后,对着透明如镜的电梯四壁把炸毛的头发理了下。出电梯的时候,梁醒伸手在他肩上闪了一下,沈颂侧了下身子,看着他疑惑地说:“干什么?”梁醒修长的手指捏着几根头发,展示给他看:“有头发。”
沈颂:“......”
这该死的脱发!明天开始他要多吃黑芝麻。
进了门,梁醒给他拿饮料,左手可乐右手橙汁,问:“喝什么?”沈颂选了橙汁。
沈颂喝了口饮料,把礼物递给他,努力把语气拗得很生硬冷漠:“我爸非要我拿给你。”
梁醒接过来,看了眼,说:“替我谢谢他们。”
沈颂道:“都是我爸爸选的。”
梁醒道:“白叔叔眼光很好。”
然后两人就直直地在客厅对站着。沈颂低着头,能感到梁醒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那我走了,再见。”沈颂转身就要走,梁醒一只手拎着东西,一只手想去拉他,但是伸出手的时候又忍住了,怕惹沈颂生气。
沈颂走到门前,没开门,他一个没忍住,气呼呼地转头看着梁醒:“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梁醒站在原地,看着他生气的脸庞,慢慢道:“晚饭吃了吗?”
沈颂道:“吃了!我爸做的,特别好吃!”这个人,就只会说这个吗,刚才为什么不问。
梁醒把礼物放到桌子上,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的眼睛,声音低沉:“对不起,我错了。”
沈颂瞪他:“什么错了?”
梁醒反思道:“不该私自给你安装定位,不该干涉你的正常社交行为,没有考虑你在同学面前的形象。”他少见地说长句,一板一眼地反思,跟作学术报告一样,差点把沈颂逗笑了。
“没了?”沈颂忍住了笑意,乘胜追击。
梁醒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自己还有哪个考点没有答上去。
沈颂怒道:“还有大半夜疲劳驾驶!让....让别人害怕!”他本来想说让我担心,可是这样说就显得自己弱了一头。
梁醒心头一软,眉头舒展,承认错误:“嗯,我错了。”一副很真诚的样子。
沈颂看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幽深的眼睛满是恳切,知道这接近三个周的时间里他是真的有在好好反思,心里堵着的那点疙瘩一下就化了了,顿时心情舒畅,可嘴上不饶人,还要装出一副勉强的样子:“哼,我暂时原谅你,但是你在我这里已经有黑历史了。”
“好,”梁醒幽深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到了二哥说的话,郑重地说道:“不会有下次了,我会尊重你。”
沈颂没想到他能说出我会尊重你这种话,可见确实这段时间他想得很多很深刻,心里又软又带点莫名的甜,孩子气地努着嘴,说:“哦,记住你的话。”
“嗯。”梁醒温柔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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