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迈巴赫停在海滨别墅前,车门打开,锃亮的皮鞋踩在石板上,白发男人掐了下眉心,从车上下来,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
高烨关了车门,快走两步想要将人扶住,但男人手背朝后一摆,示意身后的人离开。
勒霖大学毕业后有过一年的空档期,既没进家里的公司,也没在去其他地方实习。
勒家一整年都没找到人。
他就这样悄然无声的消失,一年后又带着比老爷子命还长的银行卡余额突然回来。
脾气比那之前更喜怒无常,凡是招惹他或者跃跃欲试想要挑事的家伙,最后都查无此人。
勒霖没拿家里一分钱,买下这套临海的市中心别墅,自那之后,勒老爷子想见他都要提前联系二助,再由人告知高烨,最后传进勒霖的耳朵里。
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连跟在他身边两年的高特助,也只是远远在外面观望过一眼。
至于里面是什么样子,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天晚上有应酬,勒霖虽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带着点酒气。
大门被从外面推开,里面没开灯入目是一片漆黑。
他解开领带将外套往沙发上随意一丢,摸起个立着的古董花瓶就狠狠朝墙上砸去,炸出一声脆响,随之是接二连三的碎裂声。
手臂被乱崩的碎片划出一道冒血深痕,他眼中仍是一片阴冷,似乎没什么事能牵动他的神经。
这场闹剧持续了很久才结束,椅子书架歪七倒八地砸在地上,瓷器碎片迸溅的到处都是,打碎的名贵红酒将地毯染成紫红色,一地狼藉。
勒霖仰着头靠在大门上,胸腔里燃了一夜的火终于消下去点。
七年前的那场意外带走他整个少年时期的记忆,连同被掩盖的真相,一起石沉大海。
明明那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回忆,但他却常常因此感到痛苦,发作最厉害的时候,甚至想用刀捅进心脏,生剜出那些莫名的情愫,当然他也这么干了,代价是险些丧命。
勒霖这么坐着走神了半晌,突然脑中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他对此无比熟悉,兀自转身下楼。
地下室的大门在瞳孔认证成功后,边框亮起一圈蓝色的光圈,伴随着“嘀!”的一声响,徐徐打开。
勒霖头也不回的下了几个台阶,来到一间全封闭的暗室。
随着地下室大门的打开,房间的四角亮起灯,将房间内的全部照的一览无余。
这是一间诡异的画室,不大的空间里连同墙上都摆满了画作,油墨、水彩、素描,有趣的是画的内容一模一样。
勒霖眼睛合上几秒后又睁开,熟捻地拿起画笔,根据脑中浮现的画面,一笔一笔地画出来。
良久,画布上很快就出现一张少年的脸。
蓬松的微卷发盖住些眉毛,鼻梁挺翘,耳侧的小痣墨汁很浓,看嘴型应该是笑得很开心。
和地下室上千张出现的人脸一模一样,只是,都没有眼睛。
这里的每一张画都被人精心裱了起来,金色相框经灯光一照反射出独特的亮光,那是无数遍擦拭的结果。
勒霖对着缺失了眼睛的少年看了许久,不知怎么眼神突然变的阴郁,想要将画重重摔出去的**达到顶峰。
几经平复,他还是把这幅画重新装订好后,将画笔丢在一边,抱着那幅画鞋都没脱就仰躺在床上。
别墅的卧室门只开过几次,这些年没有其他特殊意外,勒霖都是和这一屋子的画共眠,这能消解他心里不少燥火。
*
“宋时与,我说过,生或死我们都要绑在一起。”
眼前男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宋时与抬手想去触摸却落了个空。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
宋时与被逼疯了,红着眼想要将人抱住却仍是徒劳。
男人没有回答,他像一阵雾般飘到宋时与身前,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嗓音低沉而有磁性,像是情人间的耳语:“我很想你,快回来。”
褐头鸥在海面上空盘旋着,晨光透过云层投射在沙滩上反射出熠熠金光。
宋时与身子抖动了一下,双眸突然睁开,在看清自己所处地方时,眼底的光晕偷偷抽走。
又是梦。
还有几个小时回国的航班就要起飞了,正常的话,他现在应该坐在赶往机场方向的车里。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或许是那点不甘心在作祟。
在乌拉圭的这三年,梦里那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甚至有时会和他说话,但又偏偏每次在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突然消失。
整整1095天,26280小时,94608000秒,宋时与没有一刻不遭此折磨。
和肖原的预期相背,他的心理问题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半个月前他曾来看望过宋时与一次,也恰恰是他来的及时,不然宋时与的骨灰恐怕现在都已经运回国了。
宋时与对于那天的记忆已经忘了很多了,只记得那天晚上恍惚间又听到梦里那个男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所在的楼层很高,很高,以至于他看不清下面翻涌的海水。
宋时与只是一步步走到他的怀里,身子就悬空了。
直到后来肖原带着一群人把他救下来,他才知道自己意外坠楼了,不过好在被16楼外接架构的铁管勾住了衣角,不至于摔成一滩肉泥喂鲨鱼。
被救下来时因为缺氧,脸部和脖颈涨的通红,眼神却一片呆滞,似乎还没从梦里醒来。
手指被震的发麻,宋时与回过神,看了眼来电后接通。
“你去哪了?马上就要登机了!”
宋时与愣了片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肖原说的是什么。
这边的海鸥不怕人,有两只正落在他脚边,宋时与盯着它的羽毛看了好半晌,突然来了没头没尾的一句,“他很想我,我想去找他。”
“什么?你要找谁!等等,你现在在哪,你等着我这就——”
电话被挂断,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宋时与没有半点犹豫,直直地朝海深处奔去。
他的爱人还在那边等他。
腕表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响,勒霖半梦半醒中从床上做起来。
四月,玉京的春意已经很浓了,左右睡不着,他在酒柜拿了瓶白兰地上了阳台。
这一片,即使深夜海港也都亮着灯,翻涌的海浪一阵阵打在岸边。
蓦地,他突然看到远处沙滩上躺着个人。
京圈有名的阎王爷,只会杀人没有多长救人的慈悲心。
但现在他却不受控制地下了楼。
陆风将他的白衬衫吹得鼓起一块,锃亮的皮鞋踩在潮湿的沙滩上,脚底糊着厚厚一层。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头朝下看不清脸。
勒霖点了根烟,猩红的火星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他就这么站在这人旁边,直到手上的烟燃尽,才用脚尖将人的肩膀蹬开,露出他的脸。
这人不知在海里泡了多久,脸上毫无血色,浅棕的碎发被打湿紧贴在额头。
一条落水狗。
勒霖盯着他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一把将盖住半张脸的额发掀开,露出庐山真面目。
下一秒,勒霖就顿觉头皮发麻,心脏一阵抽痛,大脑像炸裂一般,有什么东西正在抽枝发芽。
这张脸,他见过。
这些年他偏执的心理更严重了,甚至到了不能和其他人呆在一间房里的程度。
眼下却什么都不顾了,几乎是立刻就将人打横抱起。
那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很快也将勒霖的衬衫浸湿,但他却丝毫不在乎只想抱着人离开。
凌晨三点海岸线被墨色吞没,海面突然亮起三道探照灯,引擎的巨大轰鸣声刺破了海港的寂静,数艘快艇破浪而来,为首的保镖举着扩音器喊话:“放下人!”
勒霖脚步一顿,朝后瞥了一眼。
为首的人瞬间愣住了。
白发,黑眸。
以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试问玉京还有谁没听过阎王的大名。
只一眼,搜救艇上的人瞬间没了气势。
勒霖沉默着,抱着人继续往外走。
没多久,搜救艇就靠岸了,一众装备精良的保镖,对上孤身一人的勒霖,但却都只敢观望,没人上前阻止。
终于有个领头咬了咬牙追上去,语调带着些试探地喊着:“勒先生!这是段家的小少爷,我们也是拿钱办事,还请您——”
“哦?”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勒霖打断。
他低头看了怀里的男生一眼,似乎是因为冷眼皮不安地抖动着,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勒霖胸口的衬衣。
冷白的皮肤衬得他五官格外优越。
段家少爷?
黑沉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有意思。
搜救队长以为勒霖是在忌惮什么,趁热打铁道:“是!段少爷被全家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所以。”
他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所以,把人交给他们。
但勒霖却冷笑一声,那张常年戴着的人皮面具终于有了点变化,“和我有什么关系?”
像是最冷血的动物,掀开眼皮警告了偷盗者一眼,但下一秒就无情的将人绞死。
话毕,勒霖头也不回的抱着人往前走,独留一众僵在原地却什么都不敢做的雕塑。
“嘀!”
地下室的门再次打开,不到十秒又闪着红光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陌生人进入!陌生人进入!”
勒霖眼睛没眨一下,直接将连接着电源的总开关隔断。
耳边终于清净了。
地下室的灯全都灭了,四周一片漆黑,勒霖点了支蜡烛,火舌颠簸的在烛台上舔食。
勒霖把人放在唯一的床上,将他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个干净,四敞大开地出现在勒霖眼前。
缺少眼睛的画像在床边围成了一圈,看着格外诡异。
就这样盯着他看了良久,勒霖起身拿起画笔将画像上的眼睛补上。
那张脸和床上的人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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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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