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官署,戒堂,专用于禁足教导行事出格、不遵礼教的皇室子弟。”
揭晓答案的是吕忠朝。
吕忠朝从头到尾开口的次数并不多,但次次见血。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平时用的机会少,吕统领不说,这还真一时没想起来。”史不文跟着打哈哈,“迟统领觉得呢?”
史不文话说的委婉,这戒堂是因当年谢基之事由先帝下旨设立的,实则从未有过用武之地,谢梓此次若是进去,也算是开了个张,头一个。
......
谢梓原本以为礼部门口纵然不会队列成行的迎接自己,三五个人总会有。毕竟已经先遣京畿卫的人来报过了,她的身份来人不会不提,况且这戒堂因何所设,针对哪些人,没有人比礼部的人记得更牢靠。
现实却给了谢梓一个响亮的弹指,正正的响在她的脑门上。
看来看去,官署门口也只有一个身影。
谢梓这边看过去还只能看到个脑袋,连正脸都没过来。
一个瘦削高挑的侧影,松松垮垮的依靠在官署的门口,一点站相都没有,若不是他身上穿着官服,谢梓都要以为这站着的是哪家的纨绔公子了。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们刚走到阶下,抬头望天的人就把头低了下来,“这点路走这么久,我都把云数散了。”
此刻谢梓方才看清这个人的模样。
即便他站直了身子,姿态挺拔,可谢梓从他身上首先感受到的还是风流浪荡。
亭亭少年,与身后这座庄严肃穆的官署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应该去浪迹天涯啊。
策马赏花、卧榻饮酒。
怎么畅快怎么作!
怎么肆意怎么活!
怎么入到官场来拘着自己,也不知道日子过得憋不憋屈。
“不知是礼部哪位大人?”站在谢梓左前方的京畿卫拱手问道。
“左侍郎,程自若。”那人淡淡的开口,语气敷衍,眼神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愉悦。
这么年轻的正三品,还是实职,谢梓心中惊异,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其目之所终,竟然是站在那名京畿卫身后的盛璟。
原本是由四名京畿卫带谢梓来礼部。
大约是为了进一步安抚众学子,让大家相信朝廷绝无偏私袒护,史不文提议从在场的学子中找四人一同押送。
可不知是怕得罪了她这位承泽公主被事后报复还是怎的,竟迟迟没有人站出来领这份差事。
第一个站出来缓和僵持场面便是盛璟,谢梓原本很意外,她觉得对方不是个愿意出风头的人,更何况还是这种祸福不明的风头。
可在看到他冲自己微微点头示意时,谢梓懂了。
想来是因为自己迟迟没有发现人群中的他,不得已,他才以这种方式站到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只是为了告诉她,她担心的没有发生。
谢梓无法推断出到底是盛璟在西北角劝回了张衣阳,还是乔医在来春继院正门的路上拦住了张衣阳,但她知道,今日午后,张衣阳没有出现在春继院。
这就够了。
“盛璟,你过来了。”
只见程自若快步走到盛璟面前,说话间就要上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和程自若的喜形于色比起来,盛璟的那点弧度只能说是面无表情。
在程自若手伸过去的时候,盛璟侧身左肩膀后撤让对方的手落了空,脚下也往后挪了一步。
可显然,程自若并不在意,还欲开口说什么,嘴唇动了又动,又好似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愣是没发出声。
盛璟腰身微躬作礼,“侍郎大人,正事为重。”
“好吧。”程自若说着就要转身。
不知为何,谢梓从程自若这两个字里面竟然听出了丝丝委屈的意思。
听错了!
纵使程自若面如美玉,身形瘦削修长,可的的确确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啊,怎会对着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委屈巴巴。
肯定是听错了。
就在谢梓努力说服自己的时候,程自若突然转身将盛璟抱了个满怀,动作及迅猛,盛璟连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谢梓此刻什么都顾不得想,她赶紧伸手抬了抬自己下巴,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也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程自若就退开了,快到连盛璟推开他的时间都没有。
“多亏了盛公子,不然今日本官身着朝服当街摔倒,怕是要给礼部抹黑了。”程自若说着眼神扫过在场的人,回身站回礼部官署的阶上,从腰间拿出来一块令牌亮了亮,而后对着刚才说话的京畿卫说道:“本官奉命引承泽公主入戒堂思过待处,把人交给我,诸位的差事便了了,请回吧。”
说完后,也不管他们会不会说什么,直接对着谢梓说,“公主殿下,我就不绑你了,自己走吧。”
语气颇为不客气。
谢梓越过身前的四人时,余光瞥见站在她左前方的学子似乎有点跃跃欲试,想表达些什么,但直到谢梓站到台阶之上,也没说出什么。
难不成这人也和程自若有什么渊源,谢梓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看着也不像啊。
“清白自会昭雪,还请程大人好生照顾殿下。”
呵...这哪里来的缺心眼,谢梓回身看过去,方才没注意,这会才发现这张脸居然有点眼熟。是了,前不久在春继院撞了她,又缠着盛璟说话的,可不就是这张脸嘛。
偏偏眼下这个场合,谢梓怎么开口都不是,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可还没等她回身入官署,旁边的程自若开口了,“倒是不知,公主之过究竟如何定性,竟已经有结论了。如这位士子所言,事涉清白,那事情铁定小不了,只入礼部戒堂怕是不够,得去刑部大牢或者昭狱才行吧。”
谢梓无语望天,秋试三年一届,这人怎么着也十八岁往上了吧,怎么这么能逞口舌之利。
不过她倒是觉得这个程自若挺顺眼的,这种性子的人大约都是这样,既欠揍惹人言语嫌弃,又讨喜让人心里亲切。
“我...”,被怼的人一时塞言。
“好了,陈方井,别显眼你那点小心思了,想走捷径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
陈方井被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神情很是不忿,几次开口想要为自己辩白,可最终都是程自若的气势下败下了阵,打了退堂鼓。
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自顾自的表演着,旁边的人都用眼皮子看着故事,没人把他看进眼里。
左手的京畿卫许是一个小头目,他见程自若话说完了,便跟着开口道:“请程大人带承泽殿下入官署,如此我们的差事才算是了了,回去也好交代。”
“公主殿下若是听清了,就别在这里盘桓了,怪招眼的。”
这是程自若跟谢梓说的第二句话,如果第一句的时候谢梓还觉得可能这个人性子便是如此,说话比较冲,可这会还要是什么都听不出来,那就太迟钝了。
“小先生,我等你!”六个字,说的抑扬顿挫、高亢悠远,能听出说话的人那种发自肺腑的喜悦。
声音从后面传来,谢梓被惊得回身,才发现刚才已经跟在她身后跨过门槛入了官署的人,又折身跑了出去。
谢梓也往回退了几步,只是还没迈出门去,程自若就看见她的动作了。
“那几个兵领你这一趟差也是不容易,公主殿下可别一个任性妄为,害得人家交不了差。”
一句话夹枪带棒,硬生生让谢梓抬起来的脚只能踢到门槛上,被撞回来。
目光穿过程自若的身侧,谢梓看到了一个挺拔如柏、端正如松的背影,以及高举挥动的手臂。
她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往,盛璟身上又有什么样曲折的故事。
但她相信,这一刻的盛璟一定正笑着,意气风发。
程自若一边动腿一边动嘴,“礼部并非牢笼,公主殿下没必要对着门外望眼欲穿。”
谢梓转身跟上去,“程大人,似乎很不待见我。”
“殿下折煞我了。”程自若走在前面带路,听见谢梓的问话,嘴上说着恭敬,可行为上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说话的语气连个高低的起伏都懒得带。
对方油盐不进,谢梓什么苗头都没试探出来,只得另辟他途。
“程大人待那位盛璟公子倒是格外不同!”
谢梓再次开口试探,可结果却并未如她的意,这次程自若连嘴都懒得张了,压根没搭理她。
也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在“盛璟”两个字出来的时候,程自若斜睨了她一眼。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了不到半刻钟的路,走在前面的程自若突然收住了步子。
谢梓环顾四周,有些不明所以,看这样子,明显没到地方呢。
这前后无人的,难不成...,她赶紧扭头看向一旁的程自若,虽然谢梓不知道对方为何不待见自己,但过节应该没有那么大吧。
旋即又否决了脑海里那些荒诞的想法,对方可是礼部左侍郎,正三品职,行事定然是知进退、有分寸,不会莽撞无矩。
况且自己是公主,程自若是臣下。
以下犯上,极有可能会折断仕途青云之路,读书辛苦,科举不易,此人如此年轻就身居高官要职,其中艰险可想而知,犯不上这么冲动不计后果吧。
谢梓想了想,从小到大,自己肯定没有做过这么不容于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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