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是位女娘啊。”路乔语气喟叹,带着一丝丝调侃。
“是在下眼拙了。”谢梓沉郁的心结得解,又与旧识相逢,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你当时就是个小丫头,又揣着心事,我在市井摸爬惯了,要是让你看出来,岂不是砸了招牌。”
市井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多的是精明如刀的利眼,她在其中讨生活,少不得多几个心眼和几层伪装。
谢梓连连称是,“这招牌确实不错,第一次见面你就认出我了吧,怎么就那么走了。”
“去钺庙那边溜达完全是碰运气,当日我并不能完全确定是你,所以才故意脚滑撞到你,借着彼此搀扶的机会摸了你的脉,确认你是女子后,便有了七八分确定,可你的脉象中并无中毒之兆,再加上...”
“我没有中毒?”
身上的青丝尽消,谢梓确实猜测过她所中之毒已经解了,可“融血”哪有那么容易解,她心里一直泛着嘀咕。如今却有人跑出来告诉她,她没有中毒,那她这十五年,每月忍受的刺骨痛疼又是什么!
看谢梓如此激动,路乔才发现自己表述的有点歧义,“是我没说清楚,我想表达的是,你体内现在并没有中毒之症,只是内里有亏,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喝一段时间药就能调理如常。”
听她这么说,谢梓反而安下心来,否则她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仿佛活在一场独角戏里,只有她是戏中人,只有她一个人痛入骨髓,“就是说我中的毒解了?”
谢梓言辞之间依旧难以相信,喃喃自语,“‘融血’竟然解了,怎么可能,明明...‘融血’解了!”
路乔看着谢梓开心的样子,真心为她高兴,可当她听到“融血”两个字,心中却升起疑虑困惑,据她所知,“融血”至今仍是无解之毒。她不想贸然跟谢梓说,增添对方的烦扰,将养身体心绪起伏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心中一番计较后,路乔组织着语言开口道:“我想给你验血。”
谢梓咧开的笑意被成功的僵在了脸上,她一时有些调整不过来脸上的表情,木木的开口重复道:“验血?”
路乔点头,“你中毒天长日久,对身体内里损耗极大,评脉能窥见的有限,若想治疗更加对症,验血是最直接的方法,所验结果能辅助后续进补,让你的身体更快恢复到常人体魄,于习武亦更有助益。”
医学一道,谢梓并不精通,因着自小喝药的缘故,对医药有些了解,都属皮毛,并未能久病成医,是以路乔说的这些她并不是很懂,但听着是非常在理的,她迟疑着开口:“如何验?”
刚问完就看见对方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针袋,解开系带铺展在地板上,银针在月辉里泛着冷光。
谢梓按照路乔的要求伸出手指,并未感受到很深的痛意,只是一瞬间,紧接着指尖就被按到了一个一指粗的竹筒口上,看不到血液流出的景象,神思飘忽,“路乔,开科宴那一日,我未被发现女子身份,是否与你让玉锦带给我的补药有关?”
“此事是我擅作主张,我偶然从太医署的人处得知开科宴上要评脉,恐你应对不及,这才做了点手脚,但你放心,对你身份绝无妨碍。”
“不不不,此事我得深谢你,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否则,我能否周全至今日还未可知。”
那日开科宴,在五位太医中看到陆仁时,谢梓便放下了心,她自小到大的身体都是这位陆太医调理的。他们五人过去时,按照顺序她正正好是由陆仁诊脉,这印证了她的想法。可在成王谢踱让她上前时,谢基却开口让惠信先一步去诊脉,余下的一位太医是个生面孔。
不管皇帝的安排如何,路乔无疑替她多加了一层保障。
......
谢梓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她翻了个身,将被子一蒙,打算再眯一会,睡的时候都已经过五更天了,实在太困,身体累,头也重。
奈何外面的人锲而不舍,敲门声连续不断,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谢梓不胜其扰,一捶床,坐了起来,“候着!”
带着气性的简明扼要,门外的动静终于停了。
将昨天进屋之后掉在地上的包袱捡起来,放在桌上打开后,环顾一周,才发现房间里没有镜子。
有点麻烦。
虽说如今谢梓的身份已经明示天下,但此事了结之前,她还是想以辰泽的样子面对众人。可不用想,昨晚那一通折腾,如今她脸上的易容不知还保留着几分,怕是不多了,得重新修饰一番才行。
“准备一面镜子,将洗漱的东西送进来。”也不管门外候着的是谁,谢梓径直吩咐道。
门又一次被敲响,很规矩,与此前的完全不同。
谢梓背对着门,应了一声。
门应声而开,“拜见殿下。”
谢梓没有转身,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摆了摆手。
来人也很有眼力见,安静的放置好东西后就径直退出去了。
待门被合上的响动传来,谢梓默了一会方才转身。
端详着镜子里的面容,谢梓满意的点了点头,修容之事如今她是越发的熟练了。
“公主殿下,再不出来,有人的一番用心就要被辜负了。”程自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
“本殿倒是不知,六部的侍郎,竟如此清闲。”谢梓一出屋子就看到了正坐在院中石凳上的程自若,身着常服,斜倚着旁边的石桌,桌上放着一个食盒。
此刻她才看清楚自己待了一晚上的地方,是一方篱笆小院,院内种着竹子,节节分明,除了她身后的屋子,旁边还有两间连排小屋,门关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这还得感谢殿下,礼部现在最最重要的差事就是您了,这不,连下官上朝都免了。”
“程大人这可是怨错人了。”谢梓收回目光,回了程自若一句,朝他走了过去。
“殿下见谅,没法给您见礼了。”程自若将手边的食盒推了推,“早饭。”
“布菜吧。”石桌旁有四张石凳,谢梓挑了程自若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是该如此,原本这张石桌上应该摆好你的早饭,我想想啊”,程自若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膳房看到的情形,“有主有辅、有热有凉、有荤有素、有点心果脯、有热汤茶饮...总之呢,虽然比不上殿下在宫里的精美,但也尽可能的丰富了,就这张桌子,一次肯定是上不完的,肯定得换几茬。”
“得罪人了吧!”谢梓肯定道,因为她觉得这应该不是李守矩的意思,估计是底下的什么人,想要溜须拍马,自作的主张。
“他们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的。”程自若故意压着声音,用好为人师的语气丢给谢梓这么一句,也不给谢梓接话的机会,将面前的食盒又往谢梓面前推了推,紧接着开口说道:“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你可能更想吃这个,而且我猜你更想亲自打开这个食盒,我这么伶俐的人,自然不会夺人所好,干越俎代庖的事情。”
说完还冲谢梓挑了挑眉。
程自若一脸“大家都懂”的表情,让谢梓猛得想起方才出屋前对方的话,心里有油滋滋的往外冒,面上依然纹丝不动,谢梓伸出两个指头捏住食盒盖子的一角开了个口,只一眼,便移开视线收回了手。
盖子落下,食盒又被重新盖上了。
“下官仔细想了一下,这上下尊卑之序,还是要谨记的,不若还是我替殿下布菜吧。”说话间就要对食盒动手动脚。
被谢梓瞪了嘴上也不消停,“殿下金尊玉贵,眼下虽被禁足思过,但到底不是阶下囚,这等辛劳之事确实不能让你亲力亲为。”
谢梓惦记着食盒里的东西,懒得和程自若来回拉扯,逞口舌之快,于是板着脸,沉下声,道:“程大人先退下吧,本殿要用膳了。”
眼神颇具威严的盯着程自若,指尖却悄悄的将食盒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又拉了拉。
程自若从善如流的起身,可还没有挪两步,嘴皮子又抬了,“可别再挪了,再挪就掉下去撒了。”
谢梓赶紧低头看过去,发现四方的食盒,只有一个角跑出了石桌一点,整个食盒还是稳稳当当的待在桌上的,暗暗舒了一口气,但还是将食盒往回推了推。
之后,还端详了一番。
收回了心神,恍然自己现在的处境,谢梓两颊和耳后泛起淡淡的热意,心上冒出一阵恼意,她面上不显,抬头冷眼朝走向一边的人刀过去。
只是还没等谢梓张口,程自若几个闪身,腿脚灵便的出了院子。
只留下一句:殿下早膳莫误了,下官等会再来。
谢梓探着头往院外来回张望了几眼,确定人不会再回来后,回身将食盒挪到石桌中间,起身快速的打开盖子,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食物端了出来。
许是食盒做了隔层,保温的缘故,耽误了这么久,仍有隐约可见的袅袅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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