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城内,临水巷。
“这里住着的都是永安村的人。”小明在提着礼品走进去之前对着宝宝说,“永安村就是我们的新手村。”
他给她简单讲了讲以前发生的事。官网上虽然有这些剧情的记录,但很少有人会一直记在心里。宝宝之前也看过,但没往心里去。小明现在这么一说,她也算是记了起来,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既然是要用笨办法解谜,挨家挨户地问,那小明觉得他们还是从熟悉的人开始比较好。他就很熟悉永安村的百姓,先从他们开始是最好的。熟人之间愿意帮忙的概率也更大。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小明往巷子口一坐就是聊,每来一个人就打一声招呼,说明来意,大约两三个小时之后,还真叫他聊出了一点线索。
“许百岁是张婶子家的娃娃。”那位垂垂老矣的老妇说,“娃娃命苦啊……老早就没了爹,娘又跑去跟什么马的修那劳什子仙去了。唉,张婶子竟也乐意。”
在老妇慢吞吞的叙述中,永安村的过往被轻轻掀起来,向两位玩家露出一角。
那时,老妇还是个穿着破袄到处疯跑,脸上总挂着两行清鼻涕的娃娃。
那时,李荷花抱着自己养的老母鸡嫁给了同村的许书生。
许书生是个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迂腐人,总说自己能有更好的出息,但无奈家中丧事不断,误了他的仕途。靠他自己又无法再在学业上更进一步,便抱着满腔的不情愿回了家,开始学着种地,也靠给人写书信赚钱。年岁再大些,他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再怎么抱怨也只能做一个乡村野夫,便认了命,与李荷花成了亲,一年后便得了一个小子——名叫许破。
许破四岁时,一向身体不好的许书生因感染了风寒而撒手人寰,李荷花只好带着他回到了娘家。再次说亲的媒人还没上门,她就收拾行李,跟着仙人修仙去了。张婶子笑着说这是好事,修仙可比顶着日头在地里劳作的好,还能长命百岁——她因许书生的事有了顾忌,口头禅也变成了长命百岁,同意女儿去修仙大概也是这个缘故。许破小时候又总是生病,瞧着就是一副遗传了他爹的样子,老人家还觉得破这个字不好。所以张婶子就给他改了名,叫许百岁。
许百岁跟着张婶子长到六岁,身体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差。张婶子去找沈城主,给许百岁求了个童子的位置,可以去药王谷治病,还能学手艺。于是许百岁就这样出发了,最开始几年还来信说自己的近况,可村里识字的人不多,张婶子看不懂信,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永安村的人搬到了临水巷,张婶子也寿终正寝,无人再听到过许百岁的音讯。
“许百岁这娃娃是不是也修成了仙?”老妇说完,问道,“要是修成了还好,要是没修成,那得回来呀。这才是他的家。叶落归根,人死了也是要回家的。哪有尸骨流落在外的道理。”
小明便说他大概是修成了,前几天还见过他,是个很壮实的小伙。
“哎呦!果真如此吗?”旁边一位中年人问道,“算算年纪,他应该能当我爷爷了吧?竟然还真是个小伙?”
“你没看我们城主么?城主可是天上下来的谪仙,这么多年过去,不还是年轻的么?”旁边又有人说道。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这个说自己得送娃娃去学武术去,以后妖魔要是来了还有个防身的倚仗,那个说学武术还不如跟着城主学,城主的招式一听就好,一下子能对付很多人,这个又说没想到还真叫这小子修成了仙!早知道他也去。
周遭的人便哈哈笑起来,说仙哪是那么好修的呢?要真是那么好修,那人人不都成仙了吗?
小明跟着聊了两句,借口自己忙,拉着宝宝走了。
“你见过山参童子?”宝宝问道。
“没有。我编的。”
“哦……我听你说那个,还以为你见过呢。你也是药王谷的。”
“我去的时候伺候林子墨的是雪莲童子。”说到这里,小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拿到结果然后倒推的话,就会发现许百岁这个角色还挺有意思的。许这个姓在十方城很常见,没记错的话,来财街上就有很多姓许的老板。山参就更简单了,对应百岁。”
“哦哦。”宝宝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是干嘛?”
小明于是又跟她说了一遍他之前接到的支线任务,何时归家。
“我们要去百兽宫。”他说。
李荷花住在百兽宫的东南面。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她养的鸡在院子里踱步,而她本人正从工地上回来,向来访的两人夸赞土木宗的人干活真不错。这才多久,之前的战场就清理干净,房子也快要建好了。
“就是用那些泥巴来做墙让人心里有些刺挠,不过我们都去看了,没什么问题。”她说,“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小明就把梅川酷紫在地下的所见所闻,以及他们之前去临水巷听到的那些事情都说了一遍。
李荷花沉默半响,问道:“……果真是我儿吗?”
“大娘这话是……?”
“我儿是被送去当了童子不错,也确实学了本事。可他身子弱,哪能一辈子混在病痨鬼间?那不是要他去送死吗?况且我夫君离世前还惦记着让他读书的事,学医虽然好,但哪有读书好?所以十二岁那年我便把他喊了回来,送他去学堂读书去了。”
小明看着她,脑子里则在疯狂地梳理线索。
“所以……那不是山参童子?”
李荷花见他这呆头呆脑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大腿。
“那是我怀胎十月,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难不成你们就觉得我能如此狠心,让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闻不问吗?是,我是沉迷修炼,不知年岁,很久没有回家过了,连我娘走了都不知道……”说到这里,李荷花有些哽咽,“可我也不是离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你们说的那个山参童子决不是我的孩儿,我的孩儿早就离开了药王谷。那是个冒充的假货!”
“那孩子去哪里上学了?”宝宝问道。
李荷花擦了擦眼泪,说:“义山,我托人送他去了义山。”
她又说:“修仙要斩尘缘,又要闭关,所以我才不常问家里消息,并不是我故意,也不是我生性凉薄。若你们有仙缘,就知道一个人活这么久,世俗上难免有些疏漏。现在算算……我儿早就应该娶妻了。他没给我写信,恐怕是没好好上学,怕我斥责吧。”
小明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说:“大娘,这个……许叔是不是……也有四五十岁了?”
李荷花听到他这一句话,怔怔地愣了许久。
最终,她垂下头,长叹一口气。
“也是,四五十岁,也是个老头子了。”她说,“……我与他这么长时间没有过来往,恐怕他早以为我死了吧……”
“那我们去义山……”
李荷花摇了摇头。
“修仙者,当斩尽尘缘。”她用悲伤的口吻说道,“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打扰他人安宁,满足自己私欲罢了。你们去吧,去了……也别告诉我了。就让往事消散于云烟吧。”
小明挠了挠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走到大街上,宝宝老板已经轻车熟路,问他接下来是不是要去义山。
但不能立刻去,他们时长也不多了,所以两人就地下线,跟梅川酷紫从头到尾把事情说清楚,让她去义山把剩下的任务做完。
“啥玩意儿?义山?”梅川酷紫觉得这个名有点耳熟,“你等等。”
她切到论坛,翻找了一番后,终于把鬼脸婆这个任务从积压的贴子里抽了出来。
“我嘞个豆,义山我去过的。”她对小明说,“你还记得鬼脸婆不?当时地点就发生在义山。”
“我嘞个豆。”小明也说,“那这个任务很诡异啊,你想想我到现在做的事。这伏笔埋得挺深啊。”
“也可能是懒得开新地图了。”梅川酷紫说。
不管怎么说,能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做任务总归是好的。梅川酷紫又跟小明简单说了几句,就上线跑义山去了。
义山现在也有传送点,去那边倒不花什么力气。梅川酷紫又换了新外观,也省下了很多对抗偏见的目的,轻轻松松地就找到了当地的学堂,问还在那里教书的老先生认不认识许百岁,也去酒馆里找那些闲谈的,还问游手好闲的混混。可义山毕竟是座城,梅川酷紫又初来乍到,认识的人也不多,收获自然也没有小明他们大。就算去问松松是大王也问不出什么来——人家是给夫人小姐做美甲的,那许百岁又不是什么大贵人,阶级不同,她就算消息再灵通也问不出什么来呀!没有办法,梅川酷紫只好在世界里发了求助信息,问有没有知道许百岁的。
好在大家都在做奶妈进阶任务,世界全是求助的信息,本来就普普通通的许百岁混在里面,就显得更加地不突出。但玩家们不愧是玩家,几秒钟后,梅川酷紫就收到了消息。
是长恨歌。
“好姐姐,我这里有个许百岁。但是是在义山隔壁云麓峰。”她说,“在炉灶娘娘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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