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咱压根儿都感觉不到,那问题应该也不大吧?”刘池嘴上这么说着,嗓子却发干,声音都虚了几分。
李闹和李男这会儿倒是统一了战线,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祁刈轻轻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一般来说,水平倾斜可能会导致李哥孟姐说的那种地面不平,或者门窗不好关——有些是设计问题,有些是地基软,或者周边施工把地下水抽干了。”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沉下来,“垂直倾斜也可能有这些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地基沉降不均、土壤液化、地震这些自然因素。水平倾斜顶多让你住得不舒服,短期内还不至于出大事。可垂直倾斜……”他声音压低,“搞不好会造成整栋楼都失衡,甚至倒塌。”
“啥?!”刘池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发黑,连退好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了墙才停住。“我这是买了套危房?”他喃喃自语,突然瞪大眼,猛地扑上去抓住李男的胳膊拼命摇晃:“你们物业必须赔我!赔钱!”
李男一脸冤枉,这回是真冤。之前电梯故障、楼道停电、甚至藏匿凶器好些个破事,都能跟他扯上关系。可这次不一样……谁能想得到,这公寓本身比物业管理还要坑!他要早知这是危楼,怎么可能掏空家底往火坑里跳?就算经理承诺给回扣,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不是?关键他啥也不知道、啥好处没落着啊!房子还买得比刘池贵……要哭也是他先哭好吧?!
李男越说越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倒起苦来,听得孟月和李玉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但李闹根本不吃这套,他跟刘池一个骂一个嚎,随地就支起个戏台子,闹哄哄一片。
半晌,陈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都别吵了!”他转头看向苏末,“侦探,你早就知道这房子有问题,为什么不说?”
其他人也一下子回过神来,纷纷跟着发难:
“就是!早点告诉我们,也不至于人财两失!”“不是我说侦探,你这嘴也忒严实了。”“不管怎么说,你得给我们个交代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苏末却不能选这时候结束讨论——如果停在这儿,所有矛头都会直指他。
祁刈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像是期待这座始终沉稳的冰山终于偏离航线。又或者他还有另一个选择:把祁刈也一起拖下水。反正只有苏末知道,祁刈“背包客”的身份是假。与其费力自证还不一定能洗清嫌疑,不如把水搅浑。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之际,苏末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忽然笑出了声。
气氛就这么瞬息万变,连冰山都仿佛融了一角。大家都没见过他这样,一时之间全都安静了下来。
苏末抬眼,笑声戛然而止,目光直直锁定祁刈,却不急着开口。
这反应自然又激起了一番议论——
陈成不咸不淡的口吻:“既然这样,我提议,重新选一个侦探好了。”
巧的是,这竟和第三轮验尸时祁刈与苏末的对话辉映上了——
“你当一回侦探就能得到答案。”
“你明知道我出去了就不会回来。”
“你还没出去。”
“可我不是侦探。”
“这个简单,你在下一轮证明我是凶手,发动其余玩家罢免我的职位,我就能顺理成章的把侦探一职让给你。”
“过家家都没你草率。”
只不过当时的祁刈不会料到,形势真会走到这一步。如今的苏末又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早就盘算好了要抢这个侦探身份?
这时,李闹站出来反对:“我说大哥,就算冰箱里的水真像你说的那样,就算侦探早知道这楼有问题,那又能说明什么?顶多说明他眼神好,比咱们早看出来。咱们这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问题,怎么好意思反过来责怪巨人?”
“噗——”陈成冷不防喷笑出声。
这无疑是踩到了李闹的底线:谁都能笑,就你不行!
他顿时脸红脖子粗,眼看就要发作——
谁知除了“巨人”之外,他们之中还藏了“高手”。
李男眯着眼,看透一切的表情:“原来你们早就站好队了。”他指指李闹,“你,支持的是侦探。”又指陈成,“你,站祁老弟。其他人嘛……”他收回手摸了摸下巴,“嗯……老池、孟姐也是祁老弟那边的。”目光扫向李玉,“你呢?一直跟孟姐抱团,她站谁你就站谁。”最后他扬起下巴,得意地问:“我分析得没错吧?”
孟月直接把“不认同”写在了脸上:“全是你自个儿的瞎猜,哪来的分析?”
“你就说你认不认吧!”
“我当然不认!我凭什么要认?我同意陈成说的,现在问题不在投票选凶手,而在……”她适时停住了,没有说下去。有些话无须点明,但意有所指的眼神扫落苏末的肩头,任谁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陈成斜了李闹一眼,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和轻蔑。他抱起手臂转向苏末:“侦探,你不解释一下吗?还是说你也同意我的提议?”
众人的焦点和众矢之的,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不管怎么说,游戏还在继续,哪怕局面对他再不利,他也得说点什么。
而凭借一己之力把他推到这个位置的祁刈,却退居人外,成了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倒杯水就能看出问题,为什么要特地把水冻成冰?”
这不仅是在挑战祁刈的推理逻辑,也是将一颗火星丢进他心里将熄未熄的柴火堆里。
他笑了笑,转身走到旁边的简易木桌前,拿起那只不锈钢杯——里面还有半杯没喝完的褐色浓茶。他走回人群中,放低杯口。
除了苏末,所有人都凑了上来,换着角度往里瞅。
刘池喃喃道:“这……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祁刈又把杯子放到大理石长桌上,“现在呢?”
一群人又呼啦啦地围到桌边,弯腰的弯腰,蹲下的蹲下,还有个李玉直接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射杯口,孟月更是用手机镜头放大画面仔细了看。
祁刈问:“用肉眼直接看这杯茶,能看出水面倾斜吗?”
“好像……不太明显?”
他转向刘池:“有玻璃杯吗?”
刘池一愣,赶忙跑进厨房区,从吊柜里翻出一个杯身带弧度的玻璃杯。
祁刈把茶水倒进玻璃杯,放回桌面。透明的杯身让大家能更直观的观察水面是否平整。
李男突然激动地指着杯子:“是有点斜!”
李闹揉了揉眼,有点烦躁:“真的假的?我怎么啥也看不出来……”
“是了。”祁刈笑了笑,看向苏末,“肉眼观察水杯,会受到光线、角度、杯子形状这些因素的影响。比如用不透明的杯,根本看不出来。就算是玻璃杯,不同造型呈现的效果也差强人意。这还是在我们已经心里有数的情况下。”他顿了顿,朝苏末扬了扬嘴角,“回到你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要把水冻成冰?因为液态水不稳定,不方便你确认水面是不是真的倾斜了。不然你怎么解释冷冻室里那些开过盖、只灌了一半的自来水?如果你能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说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相信你确实不知道这栋楼存在倾斜。”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聚焦到苏末脸上——那张一向波澜不惊、此刻几乎凝固成冰的脸。
他突然笑了一下,又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祁刈没料到他竟咬死不认。可又何必?承认公寓有安全隐患和指认凶手并没有直接关系,为什么苏末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祁刈想不通。
“不过……”苏末轻微地扯了下嘴角。
“不好。”一旦产生这样的预感——
紧接着就变为现实:“我恰好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该来的总算来了。祁刈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不是什么背包客,也没有借住在我家。是我好心收留了你而已。”
此话一出,他俩的联盟等同于彻底瓦解。
“哈?”
虽然没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但这伙人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再复杂的形势之下也能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
苏末抬起眼,沉静的目光中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穿透迷雾直直射向祁刈。
“你也该告诉我们,你究竟是谁,又住在哪间房。”
“咳咳咳咳咳!”拙劣的演技也是祁刈躲避追问的惯用伎俩之一。虽然除了能让自己心里好受点,拖延微不足道的时间,并不能起到实质性作用就是了。
孟月微微侧过脸,一只手遮嘴,凑到祁刈身边小声问:“大高个儿……他说的……是真的吗?”
祁刈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摊开双手,冲着苏末又是微笑又是颔首又是耸肩,用对方最常用的沉默回应了对方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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