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偌大的办公室陷入沉默。
江淮与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玻璃矮几上,靠近他这边放着那杯热奶茶,还没动一口。余光里,男人穿着深灰色的笔挺西装,右手搭着沙发背,似乎在思考刚才的话。
他强迫自己抬眼,尽量镇定地看向陈行简:“你考虑考虑。”
等了许久后,他忍不住蹙起眉,这是件很难抉择的事么,要想这么久还给不出回答。
江淮与耐心告罄,正准备问,陈行简伸手,手背贴着皮肤,探了他额头温度:“体温正常,没生病。”
陈行简单手支着下巴,懒懒问:“给个理由。”
他力气不重,温度却有些高,烫在一小片皮肤上,让江淮与极不适应,他轻蹙起眉,拍开陈行简的手。
虽然是在死亡边缘挣扎,他还不至于到突破底线,所谓的系统能救他,说明他本身有什么东西值得系统去救,实在不行再和系统商量。
还没谈拢,陈行简就动手动脚,他是容忍不了。
“没有理由,再给你十分钟考虑,如果觉得不能接受,当我今天没来过。”江淮与缓声道。
十分钟很快过去。
陈行简依旧没说话,只是在他快要起身时指了指他手边的茶水:“我能喝一口么。”
这是陈行简秘书端来的,江淮与直接推过去。
陈行简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杯底和玻璃矮几磕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轻慢地笑了声:“好啊,什么时候去你家。”
他说的太轻巧,以至于江淮与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回视过去:“你答应了?”
“嗯。”陈行简无所谓似的:“反正要结婚,和谁结都一样。”
换做其他联姻的听见这话估计要气死,江淮与却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态度,像协议一样,结婚后他过他的,陈行简过陈行简的,互不干扰,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行。
“好,随便哪一天都行,不过还有点事要提前和你说明。”江淮与说:“你准备好婚前财产协议,或者其他的,不违法且合理,我可以配合,我和你……”
他顿了几秒,才说:“联姻,并不是为了钱,婚后你也可以在外面谈恋爱,只要不被拍到,我们互不干扰,你需要我怎么做,最好现在提,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好。”
江淮与说完,看了陈行简一眼。其实他还有些意外,不太明白为什么陈行简忽然答应了,他原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和一个没权没势的男人结婚,从哪方面来说,都不会给陈行简带来好处。
他知道自身没多少可以利用的条件,但没办法,如果不来试试他可能会死。
江淮与轻轻蹙起的眉心落在陈行简眼里,在此之前,大概有两周没见过江淮与,聚会上,他一眼看出江淮与瘦了,还瘦了不少。
他不清楚这两周里江淮与经历了多少事,在江淮与亲自来找他说联姻时他才抓住一些苗头,大概是被家里逼着忍不下去。虽然陈行简才上任没几年,但和不少人打过交道,其中包括江淮与的父亲江延川。
江延川表面上是个讲道理的,背地里没少干坑人的事,前两年公司因为他的欠妥的行为被管理局盯上,但最后顶出去的却是个不起眼的小员工。
陈行简不清楚江延川用了什么手段,安抚好这位员工的家人,没有出来鸣不平,这件事随着时间慢慢淡化。
不管内情是什么,足以看出江延川是个心狠手辣的。
之前是不相关的员工,可能下次就是江淮与。
高中两人没少互相针对,不过那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现在很多发生改变。
圈子里富家子弟不少,真正能自由的却没几个,要为公司发展项目等等利益让步,陈行简搞不懂为什么会答应,毕竟江淮与很讨厌他。
讨厌到他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能引起江淮与情绪波动。
他抬眼,视线落在江淮与的侧脸,可能是,就算知道对方讨厌他,也不忍心看着他在家里受委屈。
高一的时候,他无意听到江淮与在卫生间的抽噎声,上一秒还说妈,你放心,我一个人能搞定。电话刚挂,安静的空间便响起一些令陈行简意想不到的声音。
江淮与妈妈是导演,人尽皆知,每年上映的电影都有她的作品,这意味着她极少待在江淮与身边,生活上的委屈从来没有人来抚平,陈行简猜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导致江淮与对外性格淡漠。
别的陈行简不能给。
至少他能承诺,给江淮与想要的生活。
“你要求这么低么。”他心里想的没表露,只是笑了一声:“可以在外面找人?万一哪天你撞见我们在家里激情热吻怎么办。”
“……”江淮与想象那个画面,有些辣眼睛,他说:“……我可以假装没看见。”
不知道哪里戳中陈行简,男人莫名笑了起来,肩膀轻微耸动。
江淮与:“……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陈行简长腿交叠,拖着调子,话里还残存着笑意:“明天吧,我上门拜访一下伯父。”
出了公司,手机震动两声,是祁立。
江淮与接通:“有新的消息?”
“有件事忘了说。”
江淮与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根据重生前的记忆,江临宴似乎在一家公司上班,具体是哪里他不清楚,只记得当时一群狐朋狗友谈笑的项目,他也插了两句嘴,尽管没人搭理他。
祁立这样卖关子,江淮与不用猜就知道:“去我爸公司了。”
祁立滑动着鼠标:“你爸前段时间给他名下转了点股份,不多,大概百分之二,你爸能转第一次后面肯定会继续转,你注意点。”
“昨天有些事没查清楚,你爸似乎在公司给他留了位置,上学的时候不常去,可能假期就会再次入职,你爸也有意思把最近一个大项目交给他。”
江淮与怔了几秒,他没想到江延川会对私生子这么好。他安静几秒后才嗯了一声。
“你既然有预感,为什么不直接去公司打压打压。”
江淮与微微蹙起眉。
他毕业没半年,没想好是进公司还是自己创业,江延川也没提过让他进公司的话,索性到现在没过问。
没想到江延川背着人直接把私生子塞进了公司,这架势不会是以后要江临宴继承公司?
江氏集团虽然地位不高,但商业价值还是数一数二的,在江都这个企业云集,商业能卷死人的地方勉强能挤进前五,也算不错了,江淮与粗略估算,大概市场价值有百亿。
他对江延川的财产没兴趣,但公司里有百分之十几的股份在林佳手里,当年还是爷爷奶奶亲手打拼,两位老人生前对江淮与很好,费了不少功夫,这些年林佳多多少少投过不少钱,他不允许倾注了他妈妈和两位老人精力的公司落到江临宴手里。
江淮与回到车上,平静听祁立说完,开车到别墅。
推开门的时候,江延川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身上是睡衣。
江淮与强压着情绪,坐在他右手边的单人沙发。
江延川抬手关了电视:“有事?”
江淮与看到江延川就想起祁立的话,厌恶在眉心一闪而过,语气冷了不少:“我和陈行简谈过,可以结不过有条件。”
“什么。”江延川慢慢坐直,过了会反应过来,笑道:“真的?”
“结婚可以,但我要进家里的公司。副经理的位置给我干,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江淮与口吻像在闲聊。
江延川动作顿住,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等结婚你直接去陈家上班,他们公司比江氏好不止一倍,何必待在江氏。”
“这不是我能决定,是陈家那边提的要求。”江淮与搬出陈行简:“你要是觉得不行,我直接回绝那边。”
“等等。”江延川见他要捞过手机打电话,出声打断:“陈家只有这一个要求?”
江淮与:“嗯。”
江延川老狐狸精的精明此刻全写在脸上,不过他想破脑袋应该也猜不到其实是江淮与自己要求的。他思来想去,估计是陈行简顾忌江淮与身份,况且这场联姻的目的明晃晃摆在面上,不让他进陈氏也能理解,不过让江淮与进江氏是怎么个意思。
江延川想了许久,想到江淮与快被耐心,要起身回房间,才开口:“这件事不能这么草率,明天我请陈总喝茶,单独谈谈,。”
江淮与冷嗤一声:“随你,反正着急的不是我。”
关上卧室门,江淮与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不死心的翻找陈行简的电话。记忆中他似乎存过,但很不幸,他删除得很彻底。
于是正在酒吧疯天疯地的张右青接到一通电话。
酒吧里很吵,男男女女在舞池挥着胳膊跳舞,台上的DJ快把人震聋了。
张右青一杯酒下去,女伴将手机递过来:“张少,你的电话。”
“谁啊。”
“江少的。”
张右青接过,花了几秒钟找个安静的地方接通,生怕这么晚江淮与有急事。
“喂兄弟,怎么了这是。”
这个地方相对安静,不过隐约还是能听见音乐声,江淮与忽略背景音,清冷的音色通过听筒传过来有些好听:“你有陈行简电话么。”
张右青有点醉了:“谁?”
“陈行简。”
张右青愣了几秒,半信半疑问:“陈家那位?”
江淮与耐着性子:“嗯,有吗。”
“有有。”张右青怀疑人生几秒,把号码发过去:“你要他电话干吗,半夜说不着找人对骂?”
“……”江淮与不知道他脑子装的什么:“我很闲?”
张右青干笑两声,两个打死挨不到一起的名字同时出现,让他记起昨天的事:“所以你和陈行简是真的吗。”
江淮与没像之前那样反问你是不是有病,而是沉默。
沉默半晌,他避开话题:“我有事,先挂了。”
挂断之前,江淮与难得有点温和:“你早点休息。”
“?”
张右青茫然,觉得世界正在朝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拿到号码,江淮与没直接打电话,去搜了微信请求添加好友,验证消息等半个小时对方没有通过。
他忍不住,拨通电话。
铃声响了两秒,手机里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哪位?”
“是我。”清淡的两个字。
“嗯,”陈行简单手扯松领带:“什么事?”
“明天我爸可能会找你,不管问什么你都承认是你的意思。”江淮与说。
陈行简听完,拖着调子啊了一声:“这是拿我当挡箭牌。”
“在外面惹事了?”
挡箭牌三个字说的江淮与泛出一丝心虚:“没。”
“当帮我个忙……”江淮与垂着眼,睫毛投下一片暗色阴影,从没对陈行简说过这种话,莫名有些难以开口:“回头请你吃饭。”
“吃饭?”陈行简笑了笑:“可以,我的荣幸。”
“不过,你要明白一件事。”
江淮与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陈行简手腕上机械表泛着银质的冷光,和他形象不太符,在外人眼里他总是带着散漫的笑,笑意不达眼底,好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却又事事出挑。
他轻抬下巴,缓慢道:“不是想见就能见到我,知道么。”
言外之意是,江延川有事问他,但可能连他面都见不上。
江淮与抿了下唇。
“所以,现在坦诚告诉我,是在家受委屈了?”
江淮与没想到陈行简会说这样的话,他愣住,原本要出口的劝陈行简见江延川一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许久之后,他低下眼:“没,你想多了。”
陈行简嗯了声:“明天上午九点到十点,我有空。”
“晚安,早点休息。”
那道懒散的声音随着电话挂断一起消失。
窗外的冷风直直吹进来,发丝扬起,衬衣被吹得贴在腰腹的皮肤上。
江淮与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奇怪的,只在从前某个瞬间一闪而过,现在却停留这么久。
他深吸口气,关上玻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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