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儿找的工匠?这床打得真好......”方漾伸手在凸起的雕花上扶过。
勾衡却并没有看雕花,而是微微侧头看向方漾。
她的眼睛、鼻子、嘴,都漂亮得不行,尤其在昏暗的烛火下,氤出一丝与平日里不同的柔软来......
“不是还有锁链吗?在哪儿?弄出来给我看看。”方漾直起身子,朝勾衡道。
勾衡愣了一下,而后伸手从床头拽出两条银链子,链子末端是银环,银环上用软绸包裹着。
方漾兴致勃勃伸出手道:“来,给我试试!”
勾衡:......
看来他的这点小心思确实吓不到方漾,她看起来还挺兴奋的......
银环刚扣在方漾的手腕上,她就用力抬手拽了拽:“还可以啊......”说着,她更用力了些,银链忽然应声断裂。
勾衡:......
方漾也愣住了,抬眼看向勾衡,露出一个尴尬的假笑:“要不再打结实一点吧?”
勾衡抿起唇——感觉不太需要打了,反正也锁不住她......
两人又研究了一会儿床上的机关,然后一起躺下了。
烛火熄灭,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勾衡躺在新床上,心跳渐渐平稳——她没有赶自己走,她默认了他留在屋子里。
方漾在黑暗中睁眼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屋子里才响起声音。
“阿衡,你怕吗?”
勾衡转过头,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方漾知道他在听。
“明天进宫,怕不怕?”
方漾的声音有些沉,似乎在同勾衡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她没有看勾衡,而是闭上了眼,勾衡借着月色望向她浓黑的睫毛——她并不需要答案。
“如果我们失败了,就会死......”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我们成功了......”
勾衡看见她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
“成功了,我就会坐上那个位置......”
她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兴奋,反而有些恐惧。
勾衡忍不住,用手背碰了碰方漾垂放在身侧的手,见她没有反应,他才小心翼翼地撑开她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方漾忍了忍,没忍住,轻轻回握了一下。
“我会变成他吗?”她的声音很轻,眼睛依然闭着。
勾衡没有猜错,方漾的异常绝不是因为她怕死,而是有更深的考虑。
勾衡没有强行掰开她的眼皮让她看自己比划,而是默默将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两只手一起捧着方漾的手,将她微凉的指尖都暖热了。
“我不想变成他......”
她的害怕不是没有缘由的。
她曾不止一次向宫中的人打探过方勤时,他们说他曾经也是心善的性子,只是坐上皇位后,敏感与多疑在心底疯狂生长,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上,什么都要提防、什么都要警惕,渐渐地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她也会变成那样的孤家寡人吗?
她只想让大荆百姓过上好日子,但若在这途中,她先迷失了方向呢?
“嗯?”方漾忽然睁开眼,脸颊上温热的气息退开,但仍是很近的距离,她能清楚看见勾衡的脸。
勾衡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蜻蜓点水,几乎是触碰的一瞬就离开了。
方漾看着勾衡,他的眼睛和往常一样漂亮,只是其中除了专注,还多了迷恋与爱慕。
勾衡的眼睛很灵,方漾总能透过这双眸子感知他的情绪。
他的深情与迷恋,已经近乎虔诚。
勾衡捧起方漾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
方漾在他的引导下,手掌贴在他胸口,感受他的心跳。
“你会一直在吗?”方漾问。
勾衡盯着她的眼睛,毫不犹豫地点头。
方漾按在勾衡胸口的手掌用了点力,他不躲也不避,甚至往前挺了挺。
他的表情坚定又虔诚,方漾忍不住抽回手,转而一把掐在了他脖子上。
猛地被人用力掐住脖子,勾衡忍不住干呕了一下,但却不挣扎。
方漾的拇指按在他颈侧的疤痕上,那处有凸起的疤痕,触感与其他手指不同。
她缓缓使劲,掐着疤痕,也掐着勾衡的喉管。
高大的男人就这样仰头给她掐着,眼神还是那样坚定虔诚。
他的脸逐渐涨红,呼吸也变得有些断断续续。
方漾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寻找一丝恐惧与害怕。
没有,一点都没有。
勾衡的眼角也憋红了,像在哭。
方漾猛地松开手,勾衡得以喘息。
她收回手,快速道:“睡吧。”而后转过身背对着勾衡,行为称得上有些慌乱。
勾衡摸了摸脖子,感觉有点痛。
他乖乖地躺了会儿,又侧过身面对着方漾的背影。
她的肩头并不柔弱,看起来很是可靠,她可以撑起涵柘,也可以撑起西阚,那谁来撑起她呢?
勾衡再次摸了摸脖子——肿起来了。
他眨了眨眼,看着方漾的背影,忍不住蹭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她。
身后温热的气息袭来,方漾只攥紧了手,并未挣脱。
勾衡担心她要挣扎,手臂只敢虚虚抱着。
而方漾怕他不好抱,只好僵着身子维持侧卧姿势不动。
两人以极其僵硬的姿态勉强抱在一起,都毫无睡意。
但睡或不睡,第二日也总会到来。
到了进宫的时辰,勾衡推开书房的门去寻方漾。
她正在往腰上缠软刃,勾衡侧头看了一眼立在兵器架上的红缨枪,细微的动作被方漾觉察。
“红缨枪带不进去。”她言简意赅。
勾衡点点头,默默等着方漾缠好,两人一起进了宫。
宫殿内烛火荧荧,丝音绕梁、舞姿绰约。
方勤时坐在高位上,笑容和善,笑意却不达眼底。
方漾与勾衡并排坐在下位,无论喝酒还是吃菜,两人也都挂着浅浅的、并不真挚的笑。
宫殿里的侍卫们早得了令,今日晚宴必然要见血,是以人人都眼神肃然、身形笔直。
“漾儿。”酒过三巡,方勤时放下酒杯,脸上却无丝毫醉意。
方漾几乎要将方才喝的酒水都吐出来……她可从未听方勤时这么亲昵地叫过自己。
“漾儿神勇,比我们大荆许多男儿都不算差的。”方勤时说话时,一直看着方漾,“如今已为人妻,不愿同父皇亲近,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江山已定,朕也年岁渐长......”
方漾眯起眼,心道:知道自己年岁大就快主动退位......
方勤时说着,笑容忽然变大:“朕决定举办选秀、充盈后宫,早日为我朝开枝散叶,也能让那些嚷着大荆‘根基不稳’的老东西们闭嘴。”
方勤时话闭,殿下无一人附和。
今日宫宴,殿内除了方漾夫妇外,谁都没请。
“漾儿......”方勤时蹙眉,“你莫不是不愿意父皇这么做?”他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像问责,反倒显得很兴奋,似乎只有方漾点头,他就立刻能抓住她的把柄,让她“死得其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陷阱,方漾自然也看出来了,但她不在乎,谁为谁设陷阱还不一定呢。
只见她抬手架在桌上撑着下巴,回方勤时道:“是又如何?”
方勤时脸上的笑更大,几乎是接在方漾话音未落时便脱口而出:“忤逆父皇、私占权势,是朕太惯着你了,竟将你宠得如此大逆不道,来人啊!”
殿内的侍卫们纷纷抽出刀,直指方漾与勾衡。
两人早有预料,面对这样的场景,也并不慌乱。
方漾起身,腿太长,膝盖不小心磕在食案上,勾衡见状,一把将食案掀翻,算是率先撕破了脸。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漾沉声道。
方勤时并不听她在说什么,而是大手一挥道:“公主意欲夺位,朕命你们就地诛杀公主!”
话毕,侍卫们纷纷上前。
方漾笑了一下,朗声道:“诛杀我?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方勤时看着方漾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但想起方漾一向如此自傲,便也不再多担心,而是催促殿内侍卫们快些杀掉方漾。
侍卫们得令向着方漾冲过去,方漾却站着不动,就这几个侍卫,还犯不着她出手。
方勤时就这样站在殿上,眼睁睁看着那个窝囊又哑巴的驸马干脆利索地将殿内的侍卫都撂倒了。
“你、你们!”方勤时意识到自己被骗,什么废物、什么哑巴,都是勾衡的计谋罢了!
眼见着侍卫们一个个倒下,方勤时忽然将桌上的酒杯砸碎,殿外很快传来叫喊声,方漾侧耳听着,身着甲胄的士兵们已经将大殿外层层围住了。
殿内站着的只剩下方勤时、方漾与勾衡。
“漾儿......”方勤时觉得大局已定,便也不着急了,反倒有心情同方漾聊起天来,“你说你非这么要强做什么呢?”
方漾毫不客气道:“你又非这么疑神疑鬼做什么呢?”
方勤时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方漾知道,自己这是戳到他痛处了。
“女子并非正统,你真以为自己身上流着皇家的血,就能等到我把皇位传给你?”方勤时的脸有些扭曲。
“我想要皇位,难道还需等你传给我?”方漾嗤笑了一声。
方勤时觉得情况不对,他看见方漾从她腰上抽出两把软刃来!
“来人!拿下贼人!”方勤时大喊,想让外面守着的士兵们进来,外头却一点响动都没有。
“人呢!”方勤时慌了,声音都喊破了。
“人都在。”方漾手持软刃几步逼近方勤时面前,将软刃架在他脖子上,道,“不过都是我的人,不会听你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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