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克里斯目光平静地看着少年，裴泽则回以懒散的眼神。
克里斯单刀直入，“书房聊？”
谁的书房不言而喻，克里斯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所有事情都必须在他掌控范围之内，他不允许出现分毫差错。
“我饿了。”裴泽打断克里斯的话，他从上到下扫视身前的人一眼，语气是理所当然地抱怨仿佛克里斯不食人间烟火是种过错，“你是铁打的我不是。”
克里斯被裴泽突如其来的话堵得一滞，一顿饭又不是非吃不可。但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拿裴泽无可奈何。
“那我开车我们去松山湖畔，那边方便谈话。”克里斯压下心头那安排被打乱的不悦。
少年本以为自己已经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哪知裴泽非要和他唱反调：“来回也得一小时，就在学校附近吃吧。”
“......”克里斯平淡的表情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他总觉得裴泽是故意的，这人对他的不满全在这些他无可奈何的小地方表现得淋漓尽致，克里斯沉默片刻，问道：“那你要吃什么？”
裴泽满意一笑，他勾唇体恤道：“鉴于还有事情要谈，随便买点关东煮吧，这天吃着也热乎。”
但是......学校食堂哪来这种路边摊才有的关东煮？
似乎是看出少年心中所想，裴泽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去校外的小吃街买啊，难不成你还指望学校有这东西？”话里话外都带着你怎么会问出这么个傻问题的诧异。
“那里有餐位？”
“怎么可能。”裴泽答得干脆。
“......那你。”怎么吃？
话还没说完就听裴泽道，
“拿着吃，站着吃，边走边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克里斯微微蹙起的眉头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唇角勾起一抹戏谑，“或者......去你书房吃。”
去书房吃关东煮？
克里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一下。
“已经帮你省很多事了，一小时的路程给你缩短到二十多分钟，路上我们还能聊一会儿，你开车我都不好意思分散你注意力。”说完，他根本不给克里斯回话的机会，转身就朝学校大门走去。那副姿态，仿佛他才是那个做出巨大让步的人。
克里斯看着他的背影，思索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在到我寝室前解决你的晚餐。”这似乎是他最后的妥协。
裴泽满不在乎道：“知道了。”
到了小吃街，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其实说是小吃街街上却没有任何路边摊，所有商家都盘了店铺。可能是因为高昂的房租，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商家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总之这里的物价比主城区都要贵上一些。霓虹招牌闪烁着精美的光，空气里的食物香气仿佛都经过精心配比。
裴泽指着热气腾腾的格子：“海带结、竹轮卷、土豆片、虾丸,嗯......再加个年糕福袋。”他快速点着单，然后转头看向克里斯，“吃什么？我请。”
“不用。”
裴泽耸耸肩也不强求，他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不过在转身付钱之际少年嘴里地嘀咕还是被克里斯听见。
“以前又不是没吃过，现在来嫌弃这嫌弃那。”
“......”
不用回想，克里斯都能在记忆中快速翻出裴泽说的是哪一次。
画面瞬间闪回几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那时在青训营，他们中途被崔正带出去学习交流。
一行人住在管控严格的招待所。晚上裴泽睡不着觉硬是拉着他偷溜出去，两人像挣脱笼子的鸟一路跑到陌生的闹市区。
两人的电子设备都被管控着，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家他们也不知道当地有什么美食，一路上全凭少年人的直觉乱逛。那条街恰好有一家生意火爆到需要排长队的小店，秉着好奇和来都来了的心理裴泽硬是拉着克里斯在夏夜的暑气里排了半小时队，最后终于买到那用纸碗装着散发着冷气的当地小食。
克里斯虽没有贺铭那种近乎生理性的洁癖，但对于这种来源不明卫生存疑的路边食物，他向来是敬而远之。
可不知怎的，那晚的他鬼使神差地接过对方递来的食物，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广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并排坐下，克里斯沉默地吃完了那份味道不错的小食。
吃到最后的裴泽觉得不过瘾还想再去买杯冰水解解渴。
“诶，要不再去买杯那啥柠檬水吧？我看买的人也不少。”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就出现在眼前，两人同时抬头就见一个男人双手抱在胸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
“两位，这夜市热闹么？好玩不？”崔正冷笑道。
两个少年自以为偷溜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却被崔正跟了一路，裴泽本想打马虎混过去就见崔正递来用透明袋子装着的柠檬茶。
正是他们先前目光流连，准备去到的那家店的包装。
震惊之余是惊喜。
“喝吧。”
“老崔，你还有读心术啊？”裴泽接过柠檬茶，一边插着吸管一边稀奇道。
“什么读心术？我跟了你们一路！见你们去买了那小食我就顺道去买了一定要和这小食搭着喝的柠檬茶，这是当地的吃法知不知道。” 崔正说着，语气里带着点你们这些小屁孩不懂行的嫌弃，不过男人的眼神却没责备的意思。
裴泽猛吸一口柠檬水，味道确实和平时喝的有所不同，浓郁的茶底混合着柠檬的清爽口中还回味着一丝独特的糯米香气。
“味道确实不错。”他由衷地赞叹。
崔正的目光掠过裴泽，落在一旁沉默着手里还捏着空纸碗的克里斯身上。
崔正将另一杯递给他，却只得少年冷声地拒绝：“不要。”
“尝尝，”崔正装听不见把柠檬水又往克里斯身边递了递，“以后或许没这机会喝这么正宗的茶了。”
“东西都吃了，不差这一口水吧？”
“......”
少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撕开包装将吸管插在入口慢慢品尝起来。
看着这一幕崔正满意一笑。
克里斯和裴泽都准备乖乖跟着崔正回去时，男人却有些奇怪地看他们一眼，“干嘛呢你们？”
“回去啊，不然能干嘛？”裴泽疑惑反问，一副不是你抓到我们了吗的表情。
“再逛一会儿吧，”男人扬了扬下巴，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我带你们在这周围转转。”
“啊？”裴泽更惊讶了，“你不是说不允许我们私自出来，说很危险吗？”
“但现在我在这难不成还能出什么事吗？”崔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地语气开口。
“......”
这是两人都不曾想到的。
随即，裴泽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你早说啊，一开始把你带出来不就好了！”
喂，这说得好像他是什么可以随意携带的物品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但是今晚崔正似乎心情不错，并没有和少年计较这些细节。他只是哼笑了一声，转身迈开步子，“少废话，跟上了。”
那一晚，原本以为会仓促结束的探险，意外地延长了。崔正带着他们走过那座城市最具烟火气的一角，带他们尝了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地道小吃。在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在广场驻足听流浪艺术家拉完一整首曲子。
裴泽摸了摸身上所剩无几的零钱，回头对两人道：“我去去就回。”
随后他朝艺术家跑去，两人看着裴泽的背影，少年弯腰将纸币一并放在琴盒包里。
两人语言不通，艺术家对少年弯腰感谢裴泽无所谓地摆摆手，而站在崔正他们的角度恰能看见晨光尽情勾勒少年的身形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没想到您会应允我们的胡闹。”克里斯的声音在一旁平静地响起。
崔正挑眉看向他，自己还没说这两人私自溜出来的事，这位小殿下倒先开了口。
“我也没想到您会这么陪着他胡来。”崔正说道，目光落在不远处裴泽的身上。
“我不喜欢说重话，也说不来。”
“但是，裴泽就算了，您的安全意识呢？”崔正问。
“......”
克里斯沉默不语。
崔正似乎也并不需要少年的回答，他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克里斯。
“与其说纵容裴泽的胡闹不如说是因为您。”崔正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克里斯一愣，他困惑地看着崔正。神色是少有的茫然，少年似是很不理解崔正的话。
“您比裴泽更需要来看看这世界。”
“殿下，有些东西，是皇宫教不了您的，得您自己去看。”
这句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克里斯的心上。一直到回去的路上克里斯都一言不发。
“他咋了？”裴泽凑到崔正跟前问道。
崔正瞥一眼少年那写满好奇的脸，他随意地揉了揉裴泽的头发，轻描淡写地回道：“思考人生吧。”
记忆的最后是裴泽嚷嚷着崔正别随便摸他的脑袋。
思绪从那回味着柠檬茶香和小提琴声的早晨抽离，克里斯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
小吃街的霓虹依旧，裴泽站在他面前，手里端着那碗结过账的关东煮。
“走吧？”裴泽扬了扬手中的木签，示意可以回去了。
见克里斯依旧看着他以为这人是怕自己真会在他书房吃这东西，裴泽补充道：“放心，路上解决。”
“嗯。”克里斯点了点头，离开之余最后看了一眼那小吃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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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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