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与他对视几秒，权衡一会儿，终于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语气正经不少：“嗯......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他斟酌着用词，“只需要陆末一配合就好，即使对他不利，也很快会过去的。”
“对,没错，这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越说，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完美无缺。
裴泽简单对克里斯说出他的打算，“大概就这样，总是，只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并不会牵扯进其他人。”
他进一步解释，眼神有些飘忽：“我只是希望找出那人，向他打听一些事情。” 这听起来合情合理，找出幕后黑手，获取信息。
克里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不是......”他顿了顿，想起裴泽之前说过类似喜欢某人之类的话。虽然克里斯并不能完全理解裴泽口中的“喜欢”是何种含义，但他知道这词是饱含好意的情感。
那么，如果喜欢一个人，会想着把他置于危险之地吗？
克里斯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基于这个逻辑，他感到疑虑。不过，只要裴泽做的事情制造不出混乱，风险也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克里斯对此没有异议。
“别过火。”克里斯最终只是强调了这三个字，算是某种程度的默许。
“当然，不过可能需要你帮个忙，不介意吧？”裴泽期待地看着克里斯，他微微一笑如此说道。
自那日起，为了精心策划的花园戏码，那之前裴泽做足了铺垫。
他和陆末一说好最近少年要频繁来找他，而他则会对近来刻意频繁接近自己的陆末一报以冷淡，更会在暗处推波助澜，让“裴泽对陆末一不满”的流言悄然扩散。
这些天，陆末一确实因此承受了些许若有若无的排挤和冷眼，不过在宋眠若有似无的庇护下，倒也没人敢做得太过火。
一个午后，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花园里洒下细碎的光影。裴泽结束自己的排练段落后，来到花园找到了正坐在长椅上默记台词的陆末一。
陆末一闻声抬头，他看着裴泽，想起那个算不上靠谱的计划，语气里带着不确定：“这样.......真的能把他引出来吗？”
裴泽抱着胳膊姿态随意，给出的答案也模棱两可：“也许？”
“你出来的时候，客厅里有多少人？”陆末一试图从这一点寻找确定性。
“至少宋眠他们还在。”裴泽回答，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静谧的花园。
陆末一微微抿唇，不自觉地将背脊挺得更直，他环视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你觉得......这周围，现在有人在看着我们吗？”
“之前可能没有，”裴泽语调随意，刻意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现在，或许有了？”
这不确定的回答像羽毛般搔刮着陆末一的神经。他忽然对自己同意参与这个荒唐计划产生了怀疑。
不管是裴泽还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似乎对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而他对裴泽和那个观察者，却几乎一无所知。
裴泽察觉到他眼中升起的戒备与犹豫，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洞悉世情的嘲讽：“别用你正常的逻辑去揣测他。一个能躲在暗处观察你这么久的人，思维方式本就异于常人了。”他顿了顿，语气里带奇特的鼓励，“也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吧。毕竟，那人确实对你......异常关注。”
陆末一抬眼看他：“听你这话，倒像是很了解这种人。”
裴泽只是微笑，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言语间，都表示着实践出真知的真理。
“你觉得这地方，”裴泽转换了话题，再次环视四周，“哪里最适合偷窥？”
陆末一的视线随之望向主楼，不太确定地开口：“二楼......或者三楼？”
话音未落，裴泽突然出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猛地伸手攥住陆末一的头发，力道不轻地向后一扯。陆末一吃痛，被迫仰起头，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裴泽俯视着他，如同审视猎物，声音低沉而危险：“如果那人真的在看，你说......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头皮传来的刺痛让陆末一微微蹙眉，不过既然是做戏，自然也要做真做全：“你不也说了那人是变态吗？疯子的执念,我怎么可能知道？”
“也是,”裴泽重复了一句，“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啊。”
他松开了扯住头发的手，在陆末一尚未缓过神的瞬间，右手扼上了他的脖颈。指尖冰凉，刺得陆末一一个抖擞，虽然没有真正用力到窒息，但冰凉的触感也让陆末一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依循着剧本，伸出双手抓住裴泽的手腕，做出痛苦挣扎的模样。
就在此刻，别墅二楼一扇始终拉着厚重绒布窗帘的窗户后，帘幕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一道身影隐在帘后，窗帘被他用力地攥出褶皱。那人紧紧盯着花园里正在上演的“暴行”，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散发出压抑而危险的怒气。
随后，他看见裴泽更加过分地俯下身，嘴唇几乎贴上陆末一的耳廓，似乎低语了极其可怕的内容。下方的陆末一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瞬间冻结。
“好了，就到这吧。”裴泽在陆末一耳边轻声说道，语气恢复了平常，内容却充满挑衅，“我期待他不久之后来找我的麻烦。”
“那我......在这再待一会儿？”陆末一带着不确定询问，声音并非楼上偷窥之人以为的惊慌失措。
“嗯，”裴泽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仿佛刚才的暴行与他无关，“你随意发挥就行。”
他需要的只是陆末一留在现场，继续刺激那个观察者。
“我先回去了。”裴泽说完，不再回头，沿着青石小径不紧不慢地离开。
裴泽走后，陆末一缓缓从长椅上滑落，从坐着变为无力地弓着腰跪在地。他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暴力与恐吓中，久久没有起身。
好一会儿，他才像是耗尽所有力气，慢慢站起，假装仰头看向天空，目光飞快地扫过正对花园的窗户。
裴泽说希望那人不要辜负他的期望，陆末一也想说希望这人不要让他失望。
别墅内，餐厅。
裴泽若无其事地走回室内，仿佛只是出去透了口气。他径直走向靠窗的餐桌，自然地在他常坐的位置坐下。而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克里斯正慢条斯理地端着一杯茶细细品味，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些许神情。
放下茶杯，克里斯没有抬头，依旧专注于手边摊开的一本文学书，当裴泽落座时，他保持着看书的姿势没有其他动作。
裴泽端起面前不知谁为他续上的红茶，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他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笑。
“怎么样？”裴泽品着茶，状似随意地问身旁的克里斯。
克里斯的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并未抬头，声音平淡精准地报出四个名字：“陈翡、闻知意、邱玥、萧和。”他顿了顿，补充道，“在你出去期间，只有陈翡、邱玥上了楼，其他两人是一开始就在上面。”
裴泽闻言，指尖轻轻摩挲着瓷杯，目光状似无意地环视客厅。陈翡正窝在沙发打着哈欠，闻知意在同身旁的人低声交谈着。
“看来，”裴泽的视线掠过那两人，最终若有似无地投向楼梯方向，语气轻快，“只有邱玥和萧老师还在上面了。”
这正是之前裴泽请克里斯帮的忙，在他外出与陆末一演戏时，让这人在休息之余坐在这个视野开阔的位置，默默记下所有在此期间上下楼的人。
“听你这语气，想来是得到你要的答案了。”克里斯又翻过一页书，语气并非询问而是平淡地陈述。
“**不离十，”裴泽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向后靠，目光投向楼梯口的方向，像是在透过楼板看那个隐在二楼某处的身影，嘴角噙着从容且期待的笑，“现在就等，那人来找我麻烦了。”
忽然，裴泽前倾着上半身伸手将餐桌上放着的水果拼盘勾了过来，他叉起一块苹果递到嘴边，偏过头欣赏着窗外的落叶。
远处是人们嘈杂的交谈声，近处是克里斯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裴泽百无聊赖，视线落在窗外，细数着时不时被秋风卷下的枯黄落叶，当第十三片枯叶打着旋儿坠落时，他将头偏回，瞥了一眼克里斯手中的书。
本以为这人在看什么文学书，结果是外语版的《世界地理》，印象中，这本书克里斯反复翻阅过好几次。
他随口问，“你怎么又在看这本书？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几乎是同时，克里斯合上了手中的书，抬眸看向他，问出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嗯？
“什么什么打算？”裴泽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莫名其妙地看向克里斯。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自然是在和他说话。
可是之后？什么之后？话剧结束之后，还是游戏结束之后？
克里斯没有移开目光，他看着他补充：“留学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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