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祯射中了三只野兔，他射箭没练过，不过拿着弓箭就有肌肉记忆，他也挺好奇的，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赋吧。
李昱祯边哼歌，边快步走。
他找的专注，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一个人，李昱祯去拿第四只猎物时候，那人终于开了口。
“小九。”
李昱祯叹了声气，这声音…也罢，当年的事情，就像是揉杂在一起的红绳，剪不断，理还乱，可终归是要处理的。
昱奕停顿了下，说：“你跟我过来。”
李昱祯摇了摇头，他并不想浪费时间，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
“阿哥，就在这儿说吧，这现没人。”
昱奕嘴里那酝酿已久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千言万语，只化作：“刚才人多，忘记问你在军营里可有受欺负？”
李昱祯怔了下，摇头：“没有。”
昱奕眉眼温柔，说道：“小九，你还是和我生疏了吗？”
“阿哥，二哥在那边。”其实远处是有个黑影，但李昱祯不确定是不是他，只是昱奕突然靠近，让他觉得不安，“我们这样不好。”
“你听我说，霍元柒领了这么多年兵，手下的兵没人敢吱声，他的手段，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就连他交兵权，也不一定是为了你，你涉世未深，很容易被他给骗了，他在你面前装的良善，可你要是喜欢上他，那就是在找死，他利用完就会把你一脚踢开的。”
李昱祯对昱奕尚有那种并非爱欲**的感情，但他不容许他诬蔑霍元柒，李昱祯突然猛地挣开他的手，冷冷地说：“大哥，你越界了。”
昱奕眉头狂跳，内心第一次生出可能永远抓不住这个人，这个曾经总是依靠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他那往日的冷静被人给打碎，眼底一片寂寞和惊恐，“小九，你不要胡说。”
“大哥。”李昱祯再次也是唯一一次承诺：“你放心，你永远是我的大哥，我说过，这一点这辈子都不会变。”
“至于其他……不，是再没其他。”
昱奕像是被他的话吓到，说话时带着从未有过的明显颤抖，“小九，你是否还因为那件事耿耿于怀？我……我从未怪过你，或许，我们两个可以重新开始，你不必一个人承受，还和从前一样学着依赖我。”
李昱祯坚定地摇了摇头，坚持道：“不，大哥……现在这样…很好。”
他不信曾经对待那人的心意，身为大哥的他不明白，只是，早就物是人非，那份变质的过期糖也捡不起来了。
他从前多想这个温柔强大的男人为他流露出哪怕是片刻的惊恐，可是没有……而现在，他已经不期待了。
李昱祯已经恢复平静，“阿哥，怎么了，这次猎场的彩头很好，哥哥们都卯足了劲，我也是想要的，你用别的许我，我也是不会答应的，四哥在那儿等你呢，我还是不过去了。”
昱奕攥着他的衣袖，眼神凌冽，似乎要将李昱祯抓进怀里，“你担心我会伤你？”
“怎么会呢？阿哥，秋猎不过是一场小小的竞技比赛，射的是这林子里的猎物，我怎么会受伤呢？是不是啊，二哥。”
李昱迩一来，昱奕就松开了他的袖子，他深深地看着李昱祯，似乎要用眼神将他整个人拆解入腹，足足半刻，李昱祯都忍不住要开口先走，昱奕终于拉着李昱迩一道离开。
李昱祯没有被这影响心情，更没时间回忆往昔，伤春悲秋，拾起掉在地上的弓箭，垂眼看着自己手里那四只无恙的猎物。
李昱祯不在意了，可有人放心不下，这些年，和李昱祯越走越远，这不是他的初衷，他也一直没能将人给忘掉，看到霍元柒和李昱祯的眼神拉扯。
他又怎能不嫉恨，若非所谓的亲缘血脉，他又怎么容许李昱祯单方面的决裂。
李昱迩见昱奕脸色凝重，以为刚才李昱祯趾高气扬，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因是骂道：“你看他跟姓霍的走那么近，相谈甚欢，都知道姓霍的是个硬骨头，性子傲气得很，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就连陛下都要让他三分，谁知道有没有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竟然将他给收服了？从前我们是小瞧他了。”
昱奕睇了他一眼，眼神锋利：“五弟，嘴里放干净点，他是你的九弟，是楚国的太子。”
猎场虽大，但若是两人心意相通，那再远也不是距离，李昱祯用心对待着这次比赛，他对这奖赏铁券倒不甚在意，可，仍然碰见了霍元柒。
霍元柒促狭一笑，“我赢不就是你赢？”
李昱祯忍不住挤兑他，“人别太狂，万一输了呢？我努力点，未雨绸缪，这就叫有备无患。”
“哦，是吗？”霍元柒大手一挥，笑着问：“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人数的多少不一定决定的了猎物的多少，你看，大皇子身边跟着两个人，他们就是三个人，照你这样的说法，岂不是他们要拔得头筹了？”
李昱祯打趣道：“你霍将军不是被人称作一个人可敌数万人，怎么？手里没兵就不行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事也是能用来开玩笑的？霍元柒对他情深义重，他却拿这个做玩笑，实在是不应该。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见霍元柒正盯着自己，可能是生气了，沉默着，一双眼睛静静地睨视着自己。
李昱祯拉起他的手，反握着，诚恳地说道：“要不然你扇我一巴掌，解解气，是我口无遮拦，不应该开你的玩笑，我跟你道歉。”
“道歉我收下了，这就算了。”霍元柒轻笑出声，扬了扬握在一起的手，“能不能打在别的地方？”
李昱祯脱口而出：“当然。”
霍元柒轻轻地在他耳边说着，李昱祯的耳根顿时红透了。
“你答应的，太子殿下金口玉言，不会骗我吧？”
“晚上我就要兑现，反正越早越好，免得把这个大好福利给忘了，要是殿下真骗了我，那我可是没那么好糊弄的，猎场反正有七八天时间，霍某的脸皮可是厚的很，没准会再闹到陛下和诸位大臣的面上，让他们为我霍某主持公道。”
李昱祯羞愤难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手上猎物的血抹到霍元柒的脸上，“少得意，丹书铁券要让别人得手，你就死定了。”
两个时辰后，众人重新回到原点，各自侍从清点自家的猎物。
九子按着身份站着，常规时候不用按顺序，各自借场说一番感悟，轮到李昱迩，他并不往自己身上说。
昱迩盯着昱祯卸下来的猎物，“昱祯的猎物应当是最多的，此刻眼睛就盯着那张铁券？昱祯的射箭在兄弟们中并不出众，却没想到平日里是谦虚，非要到了这大事上才展现自己的才能，不动声色地赢下我们各位哥哥。”
昱嗣接腔：“昱祯要是喜欢何必费力，直接告诉父王求个恩典不就行了？”
昱鎏以往并不掺和，可容不得他站队，昱祯身边站着霍元柒，又有陛下的宠爱，话题是这两位开的，他必须踩着这几个人，先把人干掉。
昱鎏给了张贵妃一个眼神，随即促狭一笑，他悠悠的说道。
“俗话说，世间最为稀罕的就是命，丹书铁券，想当年，四五前朝的太子母族手上就握有它，就算是谋逆罪行，看在这铁券的份儿上也能饶过一条命。”
一个皇子的话算不得什么大干系，可这三个儿子同时站了出来，又是当着一众大臣的面，楚王脸色明显一变，冷哼一声，面上不好看。
昱粲捏着宋生珑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宫人当即唱票，李昱祯果然拿了第一，方才前两位皇子是质疑昱祯另有助力，六殿下则是怀疑昱祯想谋反，拿下这张丹书铁券也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各自脸上流露着不同的眼神，流转在席间，除了沈钰，没一个敢在这时候触楚王霉头，事不关己，没人想要往自己身上粘腥。
沈钰本就是朝中一股清流，向来不涉及党派政治争夺，只为心所动，言辞恳切，又如春风阵阵，让人并不讨厌。
宋生珑挣开，当众站了出来，紧跟其后，又重申沈钰的观点，只是岁数过小，不懂变通，语气略显生硬，果然此话一出，楚王的脸色多了几分冷意。
昱粲嘴角抽动，给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那眼神分明是在强调，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首要且必须做到，务必要保证宋生珑的安全。
正这时，霍元柒睨了楚王一眼，察觉不妙，默不作声，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给身边侍从一个眼神。
火药味正浓，圣意难猜，张大人刚要从善如流的开口。
昱祯对他投以微笑，像是听不懂几位兄长话里逼迫人的意思，他先一步发作，不卑不亢的说道。
“几个哥哥也并不差，我的猎物也并非一骑绝尘，比起往常哥哥们的水准，实在是献丑，我虽然射箭并非强项，然张大人的猎场布置精妙非常，猎物充足，所以侥幸胜出。比赛有彩头，无论是何奖赏，我想但凡是进入猎场的，无一不想满载而归，这是对比赛的看重，热闹的秋猎是楚国上下昌兴的表现，也是父王贤德治世得上天庇佑的昭示。”
朝中大臣各自忙活着，垂头不语。
楚王则是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随即一举酒杯，对准昱祯，茶杯却突然落地。
一阵冷风刮过，同时，一嗖冷箭突然划破天际，和碎落的茶杯一起打破这寂静的场地。
那支冷箭正对李昱祯的胸膛，众人正失神，一声“护驾！”，底下七嘴八舌，逃跑的群臣停下了脚步，看向楚王。
李昱祯感到如芒在背，霍元柒正护在楚王前方，李昱祯的手臂被身旁的侍从紧拉着，仅片刻，若他动身躲闪，那箭必然要穿透霍元柒的躯体。
霍元柒身躯坚定护在楚王前面，瞳孔微微放大，看着正处中间未动的李昱祯，此刻正危机，他的表情无人在意，就算有人瞧见，也只以为他是因为慌乱，他紧攥剑柄，一端手臂护住他，语气沉冷，“陛下小心。”
猎场林中树叶抖动，四面八方突然冒出来一群黑衣人，会场被突然的意外打散，尖叫几声，被数百名黑衣人围了起来。
“太子殿下——”
猎场的护卫和那群黑衣人对峙着，这外驻守的禁军收到消息，仓促赶到，三军相对，沉默半刻，霍元柒一剑取了领头首级，护在楚王前面，指挥两军：“抓活口！”
楚王脸色怪异，看向霍元柒，终是没有吭声，猎场虽然出了岔子，好在禁军救驾及时，霍元柒取了领头首级，打乱了那群黑衣人的节奏，除了太子昱祯肩上受了伤，成功擒住一干人等。
太子受伤，只得先由霍元柒护送回帐，至于此事，楚王大手一挥，交由三殿李昱粲审问。
一则猎场安危是张氏，六皇子脱不了干系，二则，太子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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