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流逝,终于,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列车即将在十分钟后抵达XX站,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从列车运行方向的前部车门下车……”
广播声清晰地响彻车厢。
苏晚知道该行动了。
她轻轻关上包厢门,将三位男乘客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而清晰:“同志们,打扰了!我发现了几个人贩子,就在硬座车厢,现在情况紧急,需要各位帮忙!”
三人脸色瞬间一变,睡意全无。
知青小伙子下意识要惊呼,知识分子反应极快,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捂了他一下嘴,眼神示意保持绝对安静。
“硬座车厢有四个人贩子,”苏晚语速很快,但条理分明,“为首的是个穿深蓝棉袄、手很粗糙的大娘。他们的目标是一位抱着小男孩的年轻母亲,现在看,可能也盯上了我。”
她快速扫过三人震惊的脸,“我爱人是部队的,以前跟我详细讲过人贩子的特征和手段,也教过我应对办法,没想到真用上了。这些人举止可疑,相互间有隐蔽交流,而且一直在观察带孩子的乘客,尤其是落单的母亲!那个大娘昨天就想接近我的孩子,被我挡回去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特别是搬出了“部队爱人”的背景,顿时打消了三人的疑虑。
干部同志脸色沉了下来,知识分子镜片后的眼神也变得凝重。
“需要我们怎么配合?”知识分子推了推眼镜,沉声问道,声音压得极低。
苏晚迅速布置任务:“第一,他们既然盯上了我,正好将计就计引他们暴露。知青同志,麻烦你立刻假装去餐车买饭,实际上去找乘务长和乘警报告情况!说清楚是至少四人团伙,目标有带孩子的妇女,特征就是我刚才说的深蓝棉袄大娘、精瘦男子、穿旧棉袄抽烟的,还有一个穿工装的!动作一定要快,他们马上就要趁下车混乱行动了!”
“明白!我这就去!”知青同志二话不说,抓起自己的搪瓷缸就往外冲,神情紧张又带着使命感。
“这位同志,”苏晚看向那位沉稳的干部,“麻烦您守住我们这节车厢两头的连接处,特别注意别让那几个人趁乱溜进来或跑掉!他们的特征您记住了吗?深蓝棉袄大娘,精瘦男,旧棉袄抽烟的,工装男!”
“记住了!保证完成任务!”干部同志神情严肃,如同接到了重要命令,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大步走向车厢门口位置。
“我会主动接近他们,制造机会。”
苏晚看向知识分子,“请您帮忙锁好我们这节卧铺车厢的门,无论如何,务必帮忙照看好我的孩子们!别让任何陌生人靠近!”
她的眼神充满了恳切和信任。
知识分子郑重地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四个孩子,特别是醒着的陆睿和保国紧张的小脸,用力点头:“军民一家亲,保护妇女儿童是责任!你的勇气令人敬佩。你放心去,我以党性担保,一定护好孩子们周全!门我会注意。”
他起身,走到了包厢入口处,用身体形成了一个屏障。
交代完毕,苏晚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冷静而锐利,从容地再次朝硬座车厢、拐子大娘所在的位置走去。
苏晚刚走出卧铺车厢没多远,就“恰好”迎面碰上了那个似乎正“焦急”寻找什么的拐子大娘。
对方一见到她,浑浊的眼睛顿时亮得惊人,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显然是专程来找她的!
苏晚不动声色地迎上去:“大娘,真巧,又遇见您了。您这是……”
“哎哟,大妹子!”大娘突然捂着肚子,夸张地弯下腰,脸上挤出痛苦的表情,“我这肚子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的绞着疼!这火车上晃得我晕头转向,厕所也不知道在哪边了?你能不能行行好,扶我去趟厕所?我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她装得惟妙惟肖,额角甚至逼出了几滴冷汗。
苏晚心中冷笑:目标果然转向自己了!
比起那个还需要费劲抱走的孩子,像她这样年轻貌美、身体健康、看起来“落单”的女人,在黑市上才是真正的“稀罕货”和“硬通货”!
看着苏晚独自一人出现,他们果断放弃了那四个在卧铺车厢有“人”看管的孩子,决定对她下手。
“来,您慢点,我扶您。”苏晚面上露出关切,伸手搀扶住大娘的胳膊,触手只觉那手臂异常有力,绝非普通老妇。
她“吃力”地搀扶着大娘往厕所方向走去。
此时,广播再次响起,提醒乘客XX站即将到达。
车厢里瞬间嘈杂起来,乘客们纷纷起身拿行李,过道变得拥挤混乱。
厕所附近反而空了下来,大部分人都挤在门口准备下车。
刚走到厕所门口,苏晚就感觉到一股带着劣质烟草味的风从脑后袭来!
一只粗糙的大手带着刺鼻的味道,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苏晚早有准备,屏住呼吸,同时全身肌肉瞬间放松,顺着那股力道软软地倒了下去,闭上的眼睛掩盖住眼底冰冷的寒光。
“快!车马上停了!”大娘见苏晚“昏迷”,脸上伪装的痛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和凶狠。
她和那个从旁边冒出来的精瘦男同伙,一左一右迅速架起“昏迷”的苏晚,精瘦男还装模作样地喊:“让让!让让!这位女同志晕车了!我们送她下车透透气!” 两人架着苏晚,急匆匆地逆着人流往最近的车门出口移动,准备趁下车人流最汹涌的时刻混出去。
大娘心里乐开了花:成了!大鱼到手了!
到底是京城来的姑娘,这脸蛋这身段,转手卖到山沟里给老光棍,或者弄到南边那些地方去,绝对能卖个天价!
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他们刚挤到车厢出口附近,迎面就撞见几个穿着制服的乘警!
人贩子心头猛地一紧,连忙低下头,架着苏晚想从旁边快速溜过。
“就在那儿!就是他们!架着人的那个大娘和男的!”
知青小伙响亮而焦急的声音穿透嘈杂!
他领着乘警长和另外几名乘警正奋力拨开人群冲过来,一眼就认出了被“好心”搀扶的苏晚和她身边的“热心人”!
乘警长目光如电,瞬间锁定目标,大手一挥:“拦住他们!控制住!”
乘警们立刻如猛虎般扑了上去,迅速将架着苏晚的两个人贩子按倒在地!
就在精瘦男被按倒的同时,原本“昏迷”的苏晚突然挺直身子,动作快如闪电!
她借着起身的力道,一个干脆利落的反关节擒拿,瞬间将还试图挣扎的精瘦男手臂死死别在身后,膝盖狠狠顶在他腰眼上,让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清冷的声音在混乱中异常清晰:“这就是人贩子!他们用了迷药!”
“你……”大娘被乘警死死按住,惊骇地看着瞬间“复活”并制住同伙的苏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苏晚锐利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混乱的车厢,立刻发现另外两个同伙,那个穿旧棉袄的和穿工装的,见势不妙,正企图趁乱从旁边的车窗爬出去逃跑!
他们显然放弃了目标,只想自己脱身!
“爬窗户那两个也是同伙!穿旧棉袄和工装的!拦住他们!”
苏晚指着那两人的方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抓人贩子!”
“别让他们跑了!”
“拦住爬窗的!”
知青小伙和周围的乘客在苏晚的指引下,瞬间锁定了目标。
根本无需乘警动手,早就对拐子深恶痛绝的乘客们呼啦一下全围了上去!
七手八脚,像抓小鸡一样,把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的两个人贩子硬生生拽了回来!
任凭他们怎么踢打挣扎,也休想逃脱愤怒群众的钳制!
“干什么!我就是赶时间!我不是人贩子!”
被按在地上的人贩子还在做最后的狡辩,声音带着色厉内荏。
但是铁证如山!
在乘警的指挥下,乘客们迅速在硬座车厢先前那个年轻妇女的座位附近,发现了三个被迷晕、用破布包裹藏在大件行李后面的幼童!
其中就有那位年轻妈妈的孩子!
那个年轻妈妈因为腹痛去了趟厕所,回来就发现孩子和“热心帮忙”的大娘都不见了,正急得发疯,跌跌撞撞地跟着乘警跑来时,看到昏迷的孩子,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连哭都哭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几乎将她击垮。
原来临下车前她突然腹痛难忍,这个“热心”的大娘主动提出帮她照看孩子,她竟还千恩万谢,哪知道这根本就是人贩子精心设计的圈套!
人赃并获!
乘客们群情激愤,对着被控制住的人贩子怒骂不止。
人贩子案件性质恶劣,火车在XX站临时停靠。
接到通知的当地公安干警迅速上车接手。
在乘警和公安的指挥下,所有乘客暂缓下车,全力配合排查。
乘客们非但没有抱怨,反而主动协助,互相监督,警惕地观察着身边可疑的人。
最终,在卧铺车厢一个试图藏匿在行李架上的男子,以及厕所里一个假装生病的妇女被热心群众发现并举报。
经过公安现场盘问和初步核实身份,确认他们也是该犯罪团伙成员!
整个排查过程紧张而有序,持续了数个小时。
在确认再无漏网之鱼、完成所有相关乘客的取证后,火车才在夜色中重新启动,继续驶向西北。
回到自己的卧铺车厢,门一开,四个孩子立刻扑了过来。
陆睿和保国眼圈红红的,卫国和安安更是直接抱住了苏晚的腿。
“妈妈!”
“妈妈你没事吧?”
孩子们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虽然知识分子同志尽力安抚,告诉他们妈妈去打坏人了,但车厢外的混乱和隐约传来的“抓人贩子”的喊声,还是让孩子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晚蹲下身,将孩子们都搂进怀里,温柔地拍抚着他们的后背:“妈妈没事,妈妈很好。坏人已经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别怕。”
她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嫂子,您可真是太厉害了!太了不起了!”知青小伙子激动得脸都红了,对着苏晚竖起了大拇指,“刚才那场面,您嗖地一下就起来了,咔咔两下就把那男的按地上了!简直跟电影里的女侠一样!”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确实巾帼不让须眉,临危不乱,胆识过人!”
那位干部同志也忍不住开口称赞,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敬佩。
他刚才就在车厢连接处,亲眼目睹了苏晚瞬间制敌和指挥若定的风采。
知识分子因为留在车厢照看孩子,对外面激烈的抓捕过程不太清楚,但看到苏晚平安归来,孩子们无恙,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热心的知青立刻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讲起了外面的“惊心动魄”,从苏晚如何“深入虎穴”到如何“智擒匪首”,说得唾沫横飞,连陆睿和保国都听得小嘴微张,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妈妈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苏晚不禁莞尔,这位知青同志若是去当个说书先生或者作家,必定前途无量。
一件她精心设计、力求稳妥的行动,经他这么一描述,简直成了孤胆英雄的传奇故事,连她这个当事人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看着孩子们眼中重新亮起的光彩和车厢里劫后余生的轻松氛围,这点夸张的赞美,似乎也变得格外温暖起来。
火车载着一车人安心的呼吸,在夜色中平稳前行。
经过人贩子事件后,车厢里的氛围变得热络起来。
大家时常聚在一起聊天,知识分子主动当起了老师,教陆睿和保国俄语。
干部同志则指导两个孩子下象棋。
热情开朗的知青小伙子陪着卫国玩耍,而安安依旧最爱黏在妈妈身边玩布娃娃。
旅途的后半段平安无事。
干部同志最先到站下车,接着是知识分子,最后才是那位立志扎根大西北建设的知青小伙。
望着这个阳光开朗的年轻人,苏晚不禁想:几年知青生活后,他还能保持这份赤子之心吗?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苏晚无法评判这个时代的是非对错,只知道现在已经1973年了。
黎明前的黑暗终将过去,国家的春天就要到来。
到那时,一切都将焕发新生,朝着光明的方向飞速前进。
苏晚一家也即将抵达西北驻地,回到他们在西北的那个温暖小家,继续平凡而充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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