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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五年前的沈晏西,还只是个临近毕业的大学生,娱乐圈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遥远的梦。

在谭一燃的记忆里,她不记得妈妈,也没有爸爸的概念,她是被姥姥用音符和爱意喂养大的孩子。那位中学音乐教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孙女继承自己的衣钵,站在三尺讲台上教书育人。“这样姥姥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姥姥总是这么说。

音乐学院还没毕业,姥姥就早早为她打点好了一切。只等那张毕业证书到手,就能直接去学校报到,成为一名朝九晚五的音乐老师,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

可谭一燃却对教师这个职位无感,她热爱编曲、痴迷写词,喜欢在凌晨的琴房里弹那些自己创作的歌曲,黑白琴键上跃动的手指,泄露了她不甘平凡的心事——她渴望聚光灯下的万人欢呼,渴望让灵魂震颤的盛大舞台,渴望一个属于真正歌者的璀璨人生。

因此,当看到《荆棘王冠》的招募海报时,谭一燃几乎是本能地填好了报名表。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件事藏在心底,她不敢让姥姥知道,——姥姥肯定不会答应的,她害怕看到姥姥的叹息和失望的眼神。

参赛的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起初她只是抱着“玩票”的心态,想着迟早会被淘汰,可命运却给了她一个惊喜:从城市海选到大区选拔,她一路势如破竹,最终拿到了全国四十四强的入场券。

这意味着,她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在节目中表现出色,就有机会签约经纪公司、发行专辑、举办演唱会……谭一燃闭目遐想,耳边似乎已经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舞台的聚光灯打在身上,她正唱着自己创作的歌,台下万千荧光棒随着节奏轻轻摇摆……

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划破谭一燃的幻想。屏幕上闪烁的“姥姥”二字让她呼吸一滞。

“喂,姥姥!”她迅速调整声线,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快自然。

“一一,你那边怎么这么吵?”老人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背景里的喧闹,“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学校啊!”谭一燃慌忙挤出演播厅,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学校?”姥姥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这学期早就没课了!上次你说要去学校实习,这都多少天了还没回家。一一,你到底在做什么?”

“就是...有个暑期实践项目,可以加学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谭一燃!“姥姥突然厉声喝道,“你还学会撒谎了是不是?你敏姨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么安安稳稳当老师,要么去交响乐团,你怎么就是不听话?一门心思做你那不切实际的明星梦!”

谭一燃握紧手机,指节发白:“姥姥,这不是梦。现在已经有好多人喜欢我的歌声了!只要在节目上表现好,马上就能签约出道……”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到时候我就能在万人体育场开演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胡闹!”姥姥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谭一燃从未听过的尖锐,“那个圈子吃人不吐骨头!我们一没背景二没钱,人家凭什么捧你?一一,现在、马上给我就回家!”

“来不及了姥姥,我已经签过合同了……”

“你!”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喘息声,“你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

“我不是小孩子了!”谭一燃提高声调,“我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她的眼前浮现出姥姥慈爱的样子,语气又软下来:“等节目播出,经纪公司会抢着签我。到时候……”她的声音忽然又明亮起来,“我要站在舞台中央,告诉全世界您是我音乐路上的启蒙人!”

长久的沉默后,姥姥的声音一下沧桑了很多:“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绝不心软让你学音乐。”听筒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一一,姥姥不要什么明星孙女……只想要你平平安安的。答应姥姥……别让我带着担心过日子。”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谭一燃心尖上。她从来没听过姥姥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等她回过神来,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谭一燃无奈地叹了口气。姥姥总是把娱乐圈想象得太过可怕,那些所谓的潜规则,不过是针对那些急功近利又没真本事的人罢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这双从小在琴键上磨出茧子的手,能弹能写能唱。更不用说镜子里那张连素颜都挑不出瑕疵的脸。全国顶尖音乐学院科班出身,扎实的功底,出众的外形,她谭一燃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

《荆棘王冠》的冠军奖杯仿佛已经在眼前闪耀。等到她凭实力闯出一片天地,让姥姥在电视上看到万人欢呼的盛况时,她一定会为自己骄傲的。谭一燃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荆棘王冠》正式开始录制,来自全国四十四位优胜者齐聚后台,她们要在接下来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拿出浑身解数,争夺仅有的七个出道位。第一名还将和音乐教父温却青合作,由温却青为其量身定做首发专辑。

温却青是谭一燃从小到大的偶像,她小学就听他的歌,中学就模仿他的唱腔在元旦晚会上表演,大学的毕业论文还是以他为研究对象——如今,这个追逐多年的梦想近在咫尺。谭一燃握紧拳头,发誓一定要拿下这个第一名。

后台一片喧闹,选手们互相寒暄。谭一燃天生性格开朗,带着标志性的阳光笑容,热情地向每一位同伴问好。

当她做完第四十二个自我介绍时,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不是说有四十四人吗?

“听说有人迟到了。”

“是啊,连节目录制都敢迟到,看来来头不小。”

耳边飘来其他选手的窃窃私语。谭一燃竖起耳朵,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入口处,好奇这个神秘的迟到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寒暄过后,选手们依次登台展示个人solo秀。

谭一燃主动要求第一个上场,她从小就坐在姥姥的钢琴旁边学唱歌,幼儿园年年都是表演小明星,小学、中学更是班里的活跃文艺分子,谭一燃对这种场合非但不怯场,相反她很享受在舞台上感觉,她就像一条鱼,舞台就是她的水。

谭一燃初舞台表演了自己填词、自己作曲的歌——《野火》。

这首歌是谭一燃大一时写下的,她把自己比作一团自由的火,不惧风向,肆意燃烧。

她用自己充沛的感情,将歌曲演绎得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在副歌阶段,她还跳了一段舞——这还是她参加节目这么久以来,跳的第一支舞。

跳舞是谭一燃的短板,她有自知之明,和着旋律,简单而松弛地摆了几个姿势,便结束了舞蹈。

《野火》最后,是一段空灵撕裂般的高音,点燃整首歌的尾声。

对歌手而言,技巧与感情缺一不可。有技巧而无感情,歌声便如精密的机器,冰冷精准却难动人;有感情而无技巧,则似一滩无骨的腻肉,虽有血肉却难成形。唯有二者兼具,歌声才能有骨有魂,铮铮然入耳惊艳,凛凛然入眼摄心——而谭一燃,正是这样的歌者。

演播厅内掌声雷动,经久不息。站在聚光灯下的谭一燃微微平复着呼吸,从评审老师赞许的神情中,她确信自己为节目开了个好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入口处——不知那位神秘迟到的选手,是否看到了自己的表演?

接下来的选手们轮番登场,表演虽各有特色,却始终没有谁让谭一燃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她强忍着打哈欠的**,在心里默默祈祷,拜托来点不一样的吧……

就是在这时,沈晏西上台了。

谭一燃出身是全国最顶级的那所音乐学府,学校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类型的美女,谭一燃觉得自己的审美都被学校那群美女养刁了,看到沈晏西的那一刻,她却觉得心脏被人攥住,她感到呼吸困难。

舞台上的沈晏西,像一把出鞘的剑,又像一朵盛开的黑玫瑰。

她一身黑色劲装,修身的上衣勾勒出纤细而有力的腰线,皮质手套包裹至腕骨,金属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音乐骤起,她一个利落的转身,垂顺的长发如绸缎般扬起,又随着她的动作倏然垂落,发尾扫过锁骨,勾勒出一丝危险的诱惑。

沈晏西的舞步迸发出力量,又渗出柔美,她皮肤很白,在黑色短裤的映衬下更显白皙,她抬腿侧踢,稳稳落下,随即腰肢如柳枝般后仰,绵软的腰线弯折出惊人的弧度,就在大家为她惊呼的时候,她在极限处骤然回弹,带起一阵狂烈的风。

那风一直吹到谭一燃面前,她望着沈晏西那双冷而艳的眼睛,忘记了呼吸。

沈晏西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她每一个抬眼就像刀锋出鞘,直刺人心,哪怕这把剑淬了毒、抹了药,危险又致命,却还是令人忍不住沉沦——谭一燃便是她这把剑的臣服者。

表演结束,沈晏西在掌声中走下舞台。

谭一燃迅速挪出一个空位,手臂高高举起,像一面招展的旗——“这里!”她用口型无声地喊。

可沈晏西的目光掠过她,像掠过一片透明的空气。她只是微微颔首,对所有人的欢呼报以礼节性的微笑,然后独自走向最角落的位置,仿佛那里才是她的地方。

谭一燃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角落里撇去,她注意到沈晏西从进场就没笑过,她为什么不笑呢?她、不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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