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周天之游03-02
断崖上有一块巨大的断石伸向空中，站在上面往下望去，大概有五层楼高的样子。天空乌云密布，但空气却干燥中裹着丝丝凉意。云层的缝隙中投射出灰白的光线，丝丝缕缕将大地照成灰黄一片。其实，也并没有看到大地，只能是这样来说。因为大地上，密密麻麻的死人，**的身躯，空洞的双眼，都是死人，却又都是活的。他们像潮水一样涌来，又被断崖挡住。断崖很滑，他们上不来，只有我独自站在断崖上，看着他们一波接一波，把前面的踩成了渣，又化为了尘沙。
他们不是僵尸，他们只是死人，但像活人一样灵活。准确地说，是人死了之后的样子，一般用鬼来称呼。他们的衣衫都已经褪了色，看不出曾经是富人，还是穷人。现在都一样，都差不多，灰黄色的衣衫像极了泥土做的。他们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棍棒，挥舞中，旁边一只鬼的头被打飞了。时不时地，会看到天空中飞舞的断臂，头颅，或者几根手指。就像跳出水面的鱼儿，东一下、西一下，也没有鬼在意。他们就这样奔跑者，很专注地朝着我的方向。
微风拂过，仍然是风的味道。只是碰触到肌肤的那一刻，仿佛有无数的声音，无数的画面。每一个声音，都指向我；每一个画面里，又都有一个我。一个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我，但我却看到我在伤害他们。有些很大，是杀了对方；有些很小，只是不喜欢对方。他们也不全是坏人，也不全是好人，却各有特点。但现在，他们是一样的，都是鬼。一样的阴暗的神色，一样的或臃肿或枯槁的身躯，一样的饥饿，一样无声的大喊大叫着冲过来，一样的都是鬼。
我看向身后，没有退路，仅有的，只是我立足的这块断崖。它大概只有两个平方大小，上面除了我，什么都没有。四周，全部被这些鬼们包围了，看不到路，也没有路。但在远处，遥远的远处，似乎有一点微弱的，不同于这片区域的微光。它只有萤火虫那么大，却很不同。我想过去，但眼下，要先过去。
他们没有上来的路，而我也没有下去的路。既然没有路可以走，那就跳下去好了。起先重重地摔到了他们的头上，于是又有几个鬼众的头滚了下来。但也有长得结实的，被我压在身下挣扎着。白骨很硬，戳在肌肤上像被冰封一样。眼前这只鬼的眼球很大，一只鼓成了乒乓球大小，上面布满了鲜艳的红血丝；一只挂在嘴边，挣扎中它晃来晃去像风中的铃铛。他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牙齿咯咯地响着，口气很大，带着一股灰尘腾起的味道。他旁边有一只没有了身体的头，没有毛发，也没有皮肤，不像刚刚那只还有灰黄干瘪的皮肤。这只头湿漉漉的，**的粉色血肉上深红的血痂，凹凸不平的血肉布满了黏液，摸上去很滑。他冲我笑，但看不到嘴唇，只有上下的血肉紧绷得快要断裂。他冲我飞来，是的，没有身体的一个头，仿佛越过了千万里一般，冲我飞来，贴到我的脸上。余光里，我能看到他仍然在冲我笑。
忽然，不知谁给了我一棒子，打在头上，疼痛袭来。我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众鬼踩倒。就在这拉扯踩踏中，我像一个玩偶，是他们争夺的对象；又像一块破布，一会儿飞起来，一会儿又重重地被踩踏着。拉扯间，身体就像要被撕碎。仿佛间，我鲜红的心脏便弹了出去，肠子流了一地，我的手在东边，腿却在西边，他们欢快地啃食着。咬合声，撕裂声，扯断了筋脉的声音；每一口，那不太尖利的牙齿碰触到肌肤的冰凉感，那咬下去挤压切碎的疼痛感。我仿佛并没有被撕碎。我死了吗？我没有。我还要走过去。
于是，我暂时挣脱了拉扯的众鬼，一步，再被打倒。爬起来，一步，再被扯回。一步，再被打倒。撑起胳膊，一步。再被撕扯。一步。又一步。有一只鬼，咬着我的小腿。一步，就这样拖着他，又一步。有几只鬼众扯出的肠子，被灰暗的光映照得惨白。就这样拖着他，一步。又一步。再被打倒，无数的鬼众扑过来压在身上，无法呼吸。再挣脱，再爬起来，一步。再被扯回。一步。被长□□穿。再一步。又一步。眼前有一只鬼，再一只鬼，又一只鬼。他们长得或消瘦，或臃肿。或是干瘪的皮肤，或是湿滑的腐肉。大大的眼睛，黑洞洞的嘴巴仿佛一个个深深的洞。这洞，初看很小，再瞧很大。很大。很深。很黑。他们把我的血肉塞进洞里，又从肚子的洞里掉出来，再被其他鬼众争抢着。
一双湿滑的手扣掉了我的眼睛，我看着它们像极了两颗小球，湿滑的滚落地面，又被踩爆。就这样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挣扎着起身，再被推倒。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天空裂开，一道光映照下来。瞬间鬼众都消失了，就仿佛从没有出现过。地面仍旧是灰黄色的尘土飞扬，一件件兵器散落着，风中破败的灰色旗帜摇摆着。我拿起一杆长枪，向着微光走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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