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归虚集一 青童予梦03
我与师所，相距不远，师居城东，我居城南。回程之路，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不知何往，促促兮不知何来。或忧或喜，或动或静，恍惚间，众人悉数不见，就连刚刚还在鸣笛的车辆，也不知所踪。整个街道，空荡寂寥。再望去，此景此城，似海市蜃楼一般相隔万里。再看脚下，仍旧是原本的街道，两旁楼房依旧如故，唯有众人不复寻觅。远远望去，却又似废墟一般。先前崭新的高楼，此时已铺满藤蔓，早已成为鸟兽之所。新贴的瓷砖，或已污浊不见本色，或早已剥落露出灰白的水泥。道路早已被疯长的杂草覆盖，不再笔直。蜿蜒之间，似有蛇虫攒动。整个天空，灰暗阴沉，似有尘土弥漫其间。微风吹过，草木悲鸣，几块褪色的破布飞舞，又被满是锈迹的钢筋拦住去路。
此时，草丛中竟前后飞出几只蝴蝶。蝴蝶被莹莹蓝光包裹，犹如点点星光，又似翻飞烛火，忽明忽暗，闪烁之间来到身旁。这几只蝴蝶，振翅之间，金光落落，如雪花飘扬。鳞翅犹如碧海，粼粼耀耀，触角顶端紫气郁郁，朦胧之间，身躯似虫亦似人，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交错飞舞，互映相照，薄翼开合，含灵莫测。抬手之间，灵蝶似有所感，各各悬停，竟似阵法。刹时，阵中一蝶，不疾而速，光芒如刺，毒如万虫啃噬。回手间，竟全然不见踪迹，好似从不曾来。
大地之中，缕缕黑气渐生，草木枯槁，荆棘冒出。先前消失的人群却戛然而现，高楼又复新华，来往车辆，嬉笑言谈，又是一片生机。只是这生机之间，影影绰绰似有另一队行人，犹如大河之水，密密麻麻。各个目光呆滞，排列之间阴气缭绕，衣衫破旧，缓缓而行。这些人，说是人，却又仿佛烟气结成，遇人透人，遇车穿车，其呆若石，其行若僵。不见首尾，不知何往。烈阳当空，行人皆是短袖清凉，然这一行人头顶，靡靡暗暗犹如灰河，没有半分阳光能照射进来。细瞧之下，却人人皆佩幽玉，幽光烁烁，苍绿而温，形制精巧，上有纹式。双目无光却色如宝石，深沉邃远好似千年浮石。身行虽僵，却踏地无声，足过之处，冰霜剔透，碧草寸寸。叫卖的大婶，载一车肉食，香味四溢，诱人脾胃。门店里出来俩精壮男子，一人与同伴言，似有所饱，又似未满。其人下腹，黑洞森森，五谷精气，皆从此散。服饰华贵，却生倒芒刺入肌肤，遍身污血斑驳，新旧相叠而不自知。
孩童啼哭，似有不甘，妇人哄之，愠怒如火。外卖小哥，直挺挺地撞来，惹得哭声更胜。众人闻之，争先恐后簇拥而至。唯有那一行佩玉之人，仍旧默默前行。妇人大叫之间，天地骤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轰然之间，地上五色火团团突显。借此火光，微暗之中山丘起伏。曲折小路，不见尽头。各各山丘，泛出淡淡幽光，或碧或赤，寒丘丰丰不知其数。妇人之声，于一洞中传来，洞中铁索铁钩，火盆火镰悬于壁上。灰蒙蒙的黄色火光之下，另有两人。不见其貌，整个犹如黑色剪影。只于其影，得见身形纤长，长耳双角。一人似捧书页，一人奋力鞭打。妇人哀嚎不止，声彻天地，火光摇弋，山丘错形。此鞭细长而似有节，挥起时，如似柳枝，落下时，却如千斤铁索。又如利刃，寒光如锥。打得妇人，生生死死，魂出魄散，聚散之间，无有出期。
我望向捧书之人，书页茫茫似成星河，其上黑色碎石浮于太虚。不见其字，却闻其义。与其说义，不若说犹如电影直入泥丸。场景历历，皆是俗事。此时灵蝶飞舞，盘旋而升。空中隐约，似有一眸，大到似这整个天空便是此眸。又如明镜，亦似银河。恍惚之间，天地如身，不知内外。灵蝶隐没，化做繁星。唯留我一人，伫立路旁，大婶问我：刚做的卤肉，买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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