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归虚集二、周天之游03-1
昔有初修之士月笼，奉道尊师，虚心受教，入门三月，忽一日于梦中来到一处幽静的深山之中。
只见明月如轮悬于深蓝色的天空，微微发着淡黄色的光芒，却像映在我心中的镜子。一股清冽划过，身旁的空气似乎也冷了几度。林木在夜色下，只看得清轮廓，墨绿镶嵌在漆黑之中，被月光镀了一层微光。林间一团团闪烁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地嬉闹着。树下偶有不知名的蘑菇，伞盖下发着幽蓝的微光，像是一盏盏林间烛火。上山的石阶，斑驳的青苔，湿滑中透出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石阶只容得下一人独行，夜色下青石泛着水光，沿路的草丛匍匐在两边，婆娑的月影下水珠像一颗颗水晶珠子。
就这样沿阶走着，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看到前方深潭中，一身白衣的小女孩平躺在水面。潭水安静的就像碧玉磨成的镜面，女孩大概七八岁的年纪，就这样静静的，仿佛睡去一般。“是死了吗？”我这样想着，刹那却进入了女孩的身体。顿觉全身冰冷，身体柔软却又僵硬得不能动弹。“是死了吗？我死了吗？。。。”一个女孩的声音，在我心底萦绕，仿佛是我问的，又仿佛是女孩问的，已经分不清。随着声音，仿佛间看到女孩张开双臂从高处一跃而下，跌落潭中。没有挣扎，没有呼救，如同花瓣飘落一般，就这样，就这样静静地落入水中，连一滴涟漪都没有泛起。
似乎还有呼吸，缓缓的，微微的，就像植物的呼吸一般听不到声音。女孩就这样沉啊，沉啊，仿佛这潭水深不见底。就这样沉下去，又不断地沉下去，每沉一分，感觉周围就越黑暗。一股股寒冷犹如锋芒闪烁的银针，密密麻麻刺入每一寸肌肤。好痛，却喊不出，眼底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下，竟在水中飞舞。再看，却又还是浮在水面，身下的潭水，仿佛正在缓缓注入我的身体，我的心中。心里，有一个洞，很黑，很大，很深。在最底层，有一颗车**小的青石，像刚从山里采来还没有打磨，边缘错落而锋利。随着水面上升，这块石头渐渐隐没不见。但脑中却浮现出它的下面，有一个泉眼，因为被封住，便化成了泪水从双眼流了出来。一片寂静中，却又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海的声音、传来瀑布的声音、传来雨水洒落湖面的声音，仿佛女孩并不只在这一处潭中。她漂浮在呼啸的海里，漂浮在湍急的大河里，漂浮在叽叽喳喳的芦苇荡里，甚至是村民吃水的井里。
“是死了吗？”“我死了吗？”已分不清是我问，还是女孩在问。因为这声音，仿佛是我的声音，又仿佛是一个从没有听到过的略带稚嫩而清甜的声音。淡淡的，幽幽的，像远方夜幕的声音一般从心底传来，直入大脑。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从天地初生时，女孩就在这里，就在那里。仿佛就这样，过了几万年，又几万年。但她的容颜，却从没有变化过；身上的白衣，也从没有变化过。这潭水，这路，这冰冷刺骨，也没有变化过。那村民，那口井，那湖水、河水、乃至于汹涌的大海，也从没有变化过。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但随水飘荡的长发，像水草一般浮动着，又无声地讲述着一个漫长的故事。
“是死了吗？”“我死了吗？”每问一句，我心中的洞，就又深了一寸，又大了一寸。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但心中的洞却已经大到了仿佛宇宙一般。空旷的宇宙犹如一片深潭。漂浮的星球，就像水中的浮游物；划过的流星，像一只只游鱼。璀璨的星云，就像海底的珊瑚礁；恒星发着光，却像一只只游荡的发光水母。那些被恒星捕捉的行星，就像被章鱼捕猎的贝类；又像湖中的青蛙捕食着不知名的小虫。可是，这池潭水干净的却什么都没有，连一粒尘埃都没有。只有这个女孩，静静地躺在水中。
“是死了吗？”“我死了吗？”一只飞鸟落在女孩身上，短暂的休憩，并留下了几根羽毛。羽毛洁白，根根在月色的映衬下白毫烁烁。一阵风吹来，羽毛飞舞盘旋，不知又去了哪里。但风送来了落花与树叶，点缀在这碧绿的潭面，装饰着这一身白衣。仿佛秋日的随笔，又似一副简约的写意，刹那间，水面的寒气犹如荧光，还没等落花安稳脚跟，便纷纷化作了清水。什么都不剩，还是什么都没有，干净得连一粒尘埃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阵疲惫袭来，好像困了，想要睡。就像女孩一样，微微地闭着眼，是死了吗？还是睡着了呢？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冰冷的身体，如霜雪般的脸颊，却千万年不变的身躯，就像心底的石头，从来没有动过分毫，从来没有离开过分毫，长发却飘荡的犹如水草。
我看向女孩的心中，那里也有一个洞，很黑，很大，很深。洞底，也有一块石头。我试着挪动石头，随着一股泉水涌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珠，圆珠散发着皎洁的月色，一瞬间，我便被吸了进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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