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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月亮

愿我的生命璀璨,要闪得漂亮

——陈慧娴《月亮》

平安夜,港岛无雪,却有颂歌声似海潮,飘荡在城市大街小巷。

重型摩托像一头挣脱铁链的黑色猛兽,载着钟势安和林解乐,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狂飙。

钟势安拧动油门,车身猛地窜出,璀璨的灯火在身侧急速倒退,拉成一片模糊的金色光带,巨大的圣诞树矗立在广场中央,缠绕的彩灯刺眼夺目,树下簇拥着人们模糊的笑脸。

商铺橱窗里堆满了闪亮的节日装饰,圣诞颂歌透过音响飘荡出来,在风里听得遥远又失真。他们冲过弥敦道,林解乐的手紧紧搂住钟势安,间隙里在睁开眼,林解乐望见巨大的广告牌上,金发碧眼的模特笑容完美,似乎在俯视着他们的逃亡。

速度带来一种近乎失重的眩晕感,林解乐的脸颊紧贴着钟势安的后背,隔着皮革,仍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头盔的缝隙,灌进耳朵,淹没了一切喧嚣,只剩下心脏的跳动。一切的一切都在飞逝,被坐下的钢脊猛兽和驾驭它的少年抛至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引擎声降低,车速放缓,那些辉煌的灯火被黑暗取代,摩托拐进一条污水横流的岔路,最终在阴影前彻底停下。

有些刺鼻的气息扑了上来,说不清到底由什么组成,但林解乐太熟悉这种气味,属于城寨的独特气息,像一张湿热的网,兜头罩下。

头顶是层层叠叠的违章建筑,几乎遮蔽了所有天空,密密麻麻的窗户像蜂巢,透出昏黄或惨白的光,晾衣绳如同巨大的蛛网,挂满了各色衣物。远处搓麻将的哗啦声、模糊的争吵、婴儿的啼哭,还有不知哪家破收音机里飘出的变了调的圣诞旋律,全都搅拌在一起,与刚才的繁华相比,这里仿佛是一个可以被遗忘遗弃的国度。

钟势安摘下头盔,像第一次踏入原始丛林的现代人,带着一种本能警惕的神情,打量着眼前这座废墟,他看向林解乐:“你就住这种地方?”

“那还挺出淤泥而不染的,难怪你拼了命想要逃跑。”

林解乐把钟势安的头盔还给他,低下头,让对面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送到这就可以了,谢谢你,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

“你们家不过圣诞吗?”钟势安指了指身后那片拥挤的楼房,林解乐摇摇头,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就要往更深处走去,“我不信教,家里人也没空过节。”

“带我去你家看看。”钟势安追了上来,拉住林解乐的手,语气不容置疑。

“别去,你会害怕。”林解乐脚步没停,也没有回头,“我为什么要害怕?”钟势安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步并做一步,在狭窄的巷子里仍挤到了林解乐身边,挡住他的去路,“我爸在筹划城寨的拆除计划,我来视察一下未来的产业,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林解乐被钟势安挡住了路,又不能把他怎么样,他知道他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但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少爷总是随心所欲,不让他尽兴就会一直缠着你。林解乐想起之前给养父打电话,他说他这段时间都在外面跑业务,说是跑业务实际也不知道去哪里赌博喝酒去了,不回家也是常事。

他沉默了片刻,只丢下一句:“随你,你别后悔就行,晚上想走我也不会把你送出去的。”

“哦,林解乐,你就这么对我。”钟势安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让出来一条道,让林解乐只能侧身和他面对面地通过。

林解乐察觉到了钟势安恶劣的捉弄,直接掰过他的肩膀,俯下身贴在他耳边恶狠狠道:“你听我的话,走前面,我让你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Yes,sir!”钟势安在前面笑着回应。

穿过昏暗堆满杂物的长廊,绕过街巷,再像迷宫一样曲曲绕绕地转来转去,钟势安心想要是被绑架到这里来,这辈子恐怕都逃不出去了。

林解乐的家里空间小得可怜,钟势安进了门,便看到林解乐先走到家中神台处,不知道在收拾些什么。“你要喝水还是喝可乐?”林解乐在神台处转身,他背后是一尊木菩萨,供台上已经没有贡品,只有一些经年的香灰遗落在上面。

“我要喝可乐。”钟势安说完,林解乐便去厨房给他拿,钟势安悄悄走到那方神台处,仔细端详,木桌上有一点奇怪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收起来。那木观音没什么稀奇的,但观音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他伸手便去摸索,摸出一个相框,框中是个女人的脸。

“你在干什么?”林解乐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他匆匆走来,想要把相框夺走,钟势安却不松手,道:“为什么要把你母亲的相片收走,人家摆在上面好好的,你还给她撤走。”

林解乐在心中暗暗骂道,还不是因为怕你想起来,他在心里祈祷,钟势安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我帮你放回去。”钟势安把相片放回原位,双手合十,朝着相中的林婉清朝拜,“阿姨,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我自知所做所为多有不对,但我以后一定好好整改,只求您保佑,让林解乐和我一直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他。”

“你对着我妈说什么呢?”林解乐甚是无语,把一件T恤扔给他,“我这里只有水桶冲凉,没有浴缸,你看着办吧。”

钟势安接过衣服裤子,没有再说话,只是去洗了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

林解乐看着大少爷穿着他的衣服,有些不合身,但还是叉着腰看着他,一幅你快安排接下来干什么的模样。

“跟我上来吧。”林解乐叹了口气,让钟势安跟着他上楼。

二楼是一张简陋的钢丝床,占了大半位置,还有一张旧桌子,一个斑驳的衣柜,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个林娜捡回来的玫瑰台灯,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钟势安的目光落在那个台灯上,他的瞳孔突然缩紧,几步走过去,一把抓起那个台灯,转头看向林解乐:“这个灯……你从哪来的?”

“是我养母捡回来的,她之前去当过清洁工。”林解乐看钟势安的表情并不太对劲,便走向前一步,这空间本来就小,两个人面对面望着,终于能看清彼此的表情。

“这是我妈妈的东西,这些人竟然敢,竟然敢这么做……”钟势安不断重复着,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我恨他们,我恨他。”

钟势安像被抽干了力气,肩膀慢慢垮了下来,他盯着那盏台灯,眼神复杂,愤怒渐渐被一种哀伤替代。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堪的笑容:“算了,一盏台灯而已,流落到你这,起码还能有些用处。”

“总比待在垃圾堆里强。”

他把那盏玫瑰台灯放回原位,沉默地按下开关,又关上,室内忽明忽亮,林解乐靠在墙边,没有说话,他其实更难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盏被捡回来的台灯,都能让人这么难过。

“好累啊,你不想睡觉吗?”钟势安背对着林解乐,淡淡出声,“你睡床,我去楼下沙发。”林解乐看他情绪平复了,便要下楼。

“留下来吧,挤挤也没问题。”钟势安回头,他的神情在灯下柔和了许多,林解乐担心这床会塌,但他还是躺了上去。

夜深无眠,钟势安仰头盯着天花板上渗水留下的深色污渍,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解乐倾诉:

“我妈妈她以前是学音乐的,会说法语,唱得特别好听,你知道《小王子》吗?她特别喜欢唱这舞台剧里面的一首歌,叫做《Adieu》。”他哼了一个模糊的音节,随即低低哼了一段。

“她身体一直不好,是一种很特殊的败血症,家里花了好多钱,找了好多医生,想找一种拯救她的方法,但是没用。”

“最可怕的是,医生告诉她,作为她儿子的我,有一天也会和她染上一样的病症,感受一样的痛苦。”

钟势安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她不想活了,但她想带着我一起死。那天她说要带我去见一个医生,车上只有我和她,她车速开得很快,好像被人追赶着,一下子撞在大桥上,我那时被气囊保护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头颅裂开,满车都是血。”

“她走的时候,我才十岁。”

林解乐沉默地听着,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也曾在楼下那台老旧电视里看到过这桩惨案的报道。

“她死了,我却被人救活了,洗不过来以后我问医生,我以后也会像妈妈一样痛苦吗?他说不会,因为已经有人为我换掉了身上罪孽的血液,这样我就没事了。”

“是黄金血携带者来献血吗?”林解乐低低问了一句,他看见钟势安的眼神,在与他目光相接之时,轻微地躲避了一下。

“对啊,我爸全城呼吁找人来给我献血,有个献血者为我提供了完美的血液,使我直到现在,也没有经历过我妈妈曾遭受过的病痛,但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林解乐的声音却冷了下来,“你有一个神通广大的爸爸,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不会不管你的,你该庆幸你活在一个随时可以为你兜底的家庭里,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钟势安顿了顿,似乎听出林解乐话语里的不满,冷笑着继续道:“我爸?呵,他女人多得很,玩得很花。不过我妈在的时候,他再混蛋,也不敢把那些野种带回家,我妈一走,他更无所顾忌了,从前总说他多爱我妈,爱到为了她倾家荡产投资医疗科技,实际也只是为了他自己。”

“他爱的是我外公家的财产与名声,他真正爱着的另有其人,和我妈结婚只是逼不得已。”

钟势安侧过头,非要盯着林解乐的眼睛,“你不是见过我爸了吗?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怕自己老了,怕他喜欢的人认不出他?所以要永远年轻?好让他和从前的爱人再次重逢时可以认出他?”

“又或者,根本就是他太怕死了,所以他投资那些血液公司,砸那么多钱搞什么生命研究,而外面那些野种,就是给他换血续命的存在。”

最后几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半阴影,让他俊朗的五官显得有些扭曲。

林解乐没有沿着他的话接下去,只是翻过身,低低说了一句:“我困了。”

“晚安。”

钟势安望着林解乐背对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伸手关掉那盏玫瑰灯,只有窗外一点月色落在窗台,照不见室内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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