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殿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内廷，犹如一潭死水的掖庭瞬间沸腾了起来。
不仅女官们积极争取，连普通宫女也在打听怎么才能获取名额。
瑛瑶等在燕禾身边伺候的侍女接二连三地被宫女们“偶遇”，有的更是明目张胆地给她们塞钱换消息。
女官们则是借机搭上崔惠宁，希望她能在燕禾面前替她们美言几句。
崔惠宁知道燕禾是个颇有主见的人，她的决定不会轻易被旁人左右，但也不好直接拒绝这些女官。
于是她将收到的礼物交给了燕禾，并道明了送礼的人。
燕禾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波澜不惊地说：“不贵重的阿妳就收下吧，贵重的退回去，再告诉她们，我选人只有三个标准。一必须会使用新纺车，并且熟悉养蚕缫丝、纺织事宜；二得身体强壮、会骑马、吃得了奔波的苦；三必须识文断字，还得懂当地方言，否则她们教授的内容老百姓听不懂。”
三个条件放出来，范围就进一步缩减了。
但是对大部分宫人而言，这三个条件并不苛刻。
首先识文断字这方面，许多宫女都是从民间挑选的良家子，都接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
其次，皇帝、后妃、皇子皇女出宫时，有时候宫人也会骑马随行。
更别说宫里流行打毬（马球），还有由宫娥组成的女子打毬队。
反倒是要求会使用新纺车这个条件有些难。
毕竟新纺车刚在宫里推广开来，目前只有负责纺织事务的杂役宫女会使用。
这方面，尚功局的宫人有较大的优势。
不过，燕禾并没有要求立刻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宫女还是有时间去学习如何使用新纺车的。
*
尚功局。
原本还在争由谁主持推广新纺车事宜的两位尚功，此时已无暇内斗。
来请托的宫女络绎不绝，她们俩也想出使各道，因此都在筹划此事。
吴与邻感慨道：“果然如尔朱尚宫所言，宫里开始不安宁了。”
她这话并非责怪燕禾给宫中带来的变动，这种“不安宁”对宫人来说是好事一件，同时也预示宫人的命运将充满变数。
尔朱善看她：“你不争一争？”
吴与邻迟疑了片刻，才摇了摇头。
她觉得自己被选上的几率不大。
虽说她的养父是三宫直市使（负责大内物资采办），地位并不低，有背景势力可依靠的她要想成功比别的宫女更容易。
可这恰恰成了她的劣势。
宦官之间也有派系和权力斗争。
比起势力根植于神策军的王家、刘家、杨家等，吴家的势力并不大。
且她的养父和叔父平日处事都十分小心谨慎，从不轻易牵扯进神策军内部和皇位争斗中，故而当前得势的王家、刘家必定不愿意看着吴家崛起。
她认为当初燕禾特意点名她，也是知晓了她的背景，想要拿她立威。
所以，燕禾肯定不会选她。
尔朱善说：“机会不会平白落到你的身上，你不争怎么知道小娘子的心思？你如今才三十多岁，既是宫中老人，能妥善应付贵人交付的任务，却又不至于像我这样衰老，难以远行。”
年龄小的不稳重，年龄大的身体又成了负累。
所以二十岁到三十岁这个年龄段的宫女才是此次出使的首选。
吴与邻低头沉思起来。
*
承欢殿，瑛瑶正在向燕禾汇报她打听到的信息：“尚宫尔朱善原是太皇太后的侍女，在尚宫之位上已有十载。两位尚功——段文君是荆南监军使的养女，高亚绵是内常侍的养女……”
燕禾手里捧着铜镜，说：“这么说，这些女官都有靠山了？”
【跨界聊天群（18）】
[绝世神将]：得有靠山才能成为女官。
[水产之王]：小公主的意思是指这些女官和宦官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包甜的]：所以这些女官都不能用？
[开国女帝]：这可不行。都不用的话，就会出现官员互相推诿、政令不通的情况。
[绝世神将]：真用一个毫无背景的宫女，她在路上跑了，这不仅会导致你的计划失败，还会给人攻讦你的把柄。
燕禾点点头。
若是国力鼎盛、皇权集中的时期，自然会出现政通人和的好局面。
到了藩镇拥兵自重、天子受制家奴、皇家威严扫地的王朝晚期，就算政令能出长安，各地的刺史也会欺上瞒下、敷衍了事。
她若选的都是毫无背景的普通宫女，就算她们没有逃跑的心思，可要靠什么来压住同行的宦官？
届时宦官指东，她们不敢往西，那她还能获得真实的情报吗？
…
瑛瑶无法回答燕禾的问题。
在这深宫中，没有靠山就只能当最底层的杂役。
她曾因得罪女官被罚在大冬天里替地位更高的女官们洗衣服，虽然是在有炭火的屋内洗的，可一双手仍被冷水冻得长满了冻疮，还险些坏死。
是一位好心的女史悄悄给她抹了药，才不至于废掉一双手的。
后来她被分到了郓王宅，又想办法拿到了替燕禾打扇的活，日子才相对好起来。
燕禾也没指望瑛瑶能回答。
她又问：“你在掖庭生活了好多年，可有认识什么人符合我要求的？”
瑛瑶首先就想到了那位女史，可她不能举荐对方，怕燕禾会认为她任人唯亲。
燕禾见她吞吞吐吐，便说：“举贤不避亲，有合适的人选就说，至于是不是真的合适我自会考察。”
瑛瑶这才放心地说：“奴确实想到了一位恩人比较符合小娘子的要求。她叫王履贞，是尚食局司药女史……不过，她是内仆丞王彦由之女。”
“她有恩于你？”
瑛瑶诚实地回答：“她曾赠治冻伤的药给奴，使奴的双手不至于被冻废了。”
燕禾笑了笑，并未对她为了报恩而把人举荐上来的事发表看法，但也在认真考虑这个人选。
内仆丞是指内侍省内仆局的丞，官正九品下，一般有三人。
燕禾与郭繁锦入宫那天，内仆局按规定派出车辇接引，其中一位内仆丞就在左银台门候着。
她记得那位内仆丞就是王彦由。
当时还有人提醒过她，王彦由的养父是右神策中尉王茂轩的兄长。
不过，这靠认养认来的宦官家庭成员关系，看起来也不怎么紧密。
否则已经是神策中尉的王茂轩，他的侄子怎么会还只是一个正九品低阶宦官？
至于王履贞，她还不算女官，因为女史没有官阶，工作也相当于后世的文员。
“她如果能在七天内学会使用新纺车，并对纺车的构造了如指掌，倒是可以加进考察名单里。”
*
在出使诸道的人选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外朝关于确认新帝即位合法性的事也推进了不少。
景熙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
政事堂正式下达追尊曹昭容为皇太后的册文，并上谥号“元昭”。
之后新帝让翰林学士萧置起草给宰辅们加官进爵的诏书，并把册封郭氏为美人、皇长女为武阳公主的诏书夹在其中。
他之前想立郭繁锦为后，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如今退而求其次只封对方为正四品美人，朝中便没什么反对的声音了。
随后，新帝让人从以前的制书中翻找出了年幼的皇女可封公主的旧例，表示他给自己的女儿封号乃是遵循礼制，并非破例。
新帝软硬兼施，群臣终于妥协。
十月九日，新帝即位后的第一道赦文也从门下省发出。
借此大赦天下的时机，新帝正式册封了郭繁锦为正四品美人，皇长女燕禾为武阳公主。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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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正式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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