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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开学典礼的兴奋劲儿和新同学之间的那点生疏感,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便被高一新生军训这不容置疑的现实冲得七零八落。

统一的、并不那么合身的迷彩服,像是另一层紧密贴合、却又粗粝磨人的皮肤,牢牢地裹在每一个年轻的身体上。

汗水不断地渗出,浸湿后背、前胸,在布料上勾勒出深色的地图,又被体温和烈日迅速烘干,只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记录着体力消耗的轨迹。

这身装扮,某种程度上也像一种无形的禁锢,暂时收敛了少年们天性中的跳脱与不羁,将他们纳入统一的步调和规则之中。

六人组依照姓氏拼音或随机分配,被分散在不同的连队。

但仿佛心有灵犀,每当那象征解脱的休息哨声尖锐地划破燥热的空气,他们总会不约而同地、拖着疲惫却又迫不及待的步伐,奔向操场东北角那片最为茂盛的香樟树树荫。

那里,成了他们在这片绿色汪洋中短暂停泊的私人岛屿。

顾时溪最是畏热。

额前、鬓角的碎发早已被汗水彻底濡湿,一绺一绺地黏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旁,原本精神奕奕的高马尾,此刻也像是被抽走了筋骨,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不慎被冲上岸滩的鱼,正张着嘴,贪婪却又徒劳地呼吸着灼热的空气,意识在暑气的蒸腾下都有些模糊涣散。视线里,是晃动的迷彩绿色和刺眼的阳光碎片。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这片酷暑中时,一股突兀的、沁人心脾的冰凉,稳稳地贴上了她的脸颊。

那触感太过鲜明,激得她浑身一个轻颤,瞬间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蓦然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江见川就站在她身侧,同样一身迷彩,却似乎比别人穿得更加挺拔利落。

他额角、鼻尖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但气息平稳,眼神清亮澄澈,仿佛身边这足以让人脱水的酷暑,于他而言,不过是春日里一场恰到好处的暖阳。

“喝点水。”

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微沙哑,却异常自然地先用指尖擦掉瓶壁上凝结的水珠,然后利落地拧开瓶盖,才将那瓶冰镇过的矿泉水递到她手里。

“谢谢……”

顾时溪几乎是本能地接过,指尖触碰到瓶身的冰凉,舒服得让她轻轻喟叹了一声。

她仰起头,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如同一股清泉瞬间浇灭了五脏六腑里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大半的烦闷与燥热。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活过来了……江见川,这天气简直是要命了,我感觉我下一秒就要原地蒸发。”

江见川看着她毫不设防、带着点小抱怨的生动表情,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漾开,加深。

他很自然地拿起她随手放在身旁的军训帽,用帽檐替她扇着风,带来一阵阵微弱却持续的气流。

“心静自然凉。”

他故意模仿着教官那严肃又带着点口音的语气,老气横秋地说,然而目光却始终流连在她因炎热而泛着绯红的脸颊上。

“站着说话不腰疼,”顾时溪舒服地眯了眯眼,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咪,享受着这专属的清凉服务,嘴上却不饶人,“你可是你们连队的标兵,体能怪物,跟我们这些普通凡人能一样吗?”

因为出众的身高和显而易见的、远超常人的优异体能,江见川在军训第一天就被教官火眼金睛地挑选出来,成为了他们连队的标兵。

训练时,他总是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利落,转身、踏步、敬礼,带着一种天生的节奏感和力量美,像一棵迎着烈日茁壮成长的小白杨。

这不仅让教官频频点头,也没少吸引旁边连队女生们偷偷投来的、带着欣赏与羞涩的打量目光。

对于这些目光,江见川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并不在意。

他的细心和关注,几乎全给了身边这个对周遭暗涌浑然不觉的“木头”。

他会注意着她的水杯是不是快空了,在她站军姿腿软微微晃动时,投去沉稳鼓励的眼神,休息的哨声一响,他总是第一个拿着水穿过人群来到她身边。

所有这些近乎本能的举动,在顾时溪看来,都是从小一起长大、拥有十几年革命友谊的“铁哥们”之间再正常不过、理所当然的关怀。

她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甚至还会在凉风稍歇时,用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气指挥他:“小弟弟,动作快点,风再大点嘛,热死啦!”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江见川扇风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抹极淡的无奈和挫败感从他眼底快速掠过。

他比顾时溪小几个月,这个“小弟弟”的外号,从幼儿园被叫到现在,以前只觉得是伙伴间的亲昵,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进入青春期后,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对她那份超越了友谊的情感后,他越来越不喜欢,甚至有些抵触这个称呼。

尤其是在她嘴里,用这样自然又无辜的语气叫出来。

仿佛这个称呼,就天然划定了一条他无法逾越的界限,将他牢牢固定在一个需要被照顾、被看待成“弟弟”的位置上,而不是……一个能够让她心跳加速、能够平等地站在她身边,被她视为潜在恋爱对象的男生。

他掩饰性地低下头,拧开自己那瓶功能饮料喝了一口。甜腻的柑橘味在舌尖炸开,过分人工的甜恰如其分地掩盖了心底那份真实的微涩,却也让那份无处安放的失落显得更加突兀。

不远处的另一片树荫下,则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光景。

南向晚用手使劲扇着风,目光却像装了精准定位系统,穿过攒动的人群,牢牢锁定了斜对面连队里那个清隽的身影——谢斯南。

他正和季淮凑在一起,低着头,目光聚焦在手机屏幕上,估计又在讨论哪个新出的游戏副本或者英雄攻略。

南向晚眼睛滴溜溜一转,抓起自己那瓶还没开封的水,像一只灵活的小鹿,几步就蹿了过去。

“谢斯南!”她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谢斯南的肩头,力道不轻。

谢斯南被打断,抬起头,眉头习惯性地微蹙起来,眼神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与询问。

但看清来人是她,那点不耐烦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悄无声息地融化消散了,只余下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包容。

“干嘛?”他的语调依旧是平直的,没什么起伏。

“喏,给你。”

南向晚把冰凉的饮料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里,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天经地义,“看你训练挺辛苦的,补充点能量。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暗影峡谷’的副本,我昨晚偷偷试了一下,那个最终BOSS的狂暴机制是不是需要在它召唤小怪前三秒就提前打断施法?我试了好几次,时间点总抓不准……”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抛出自己熬夜研究来的游戏问题,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求知欲和……某种隐秘的靠近意图。

为了能和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原本对游戏只算略懂皮毛的南向晚,硬是靠着强大的毅力和兴趣(或许后者才是主要动力),熬夜查攻略、看大神视频,把他常玩的几款游戏摸得门清。

谢斯南显然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里被强塞过来的、带着她掌心温度的矿泉水,又抬起眼,看了看她晒得通红、鼻尖还冒着细小汗珠,却洋溢着热情与期待的脸庞。

他沉默了几秒,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在她继续追问细节时,他会简短地插上一两句关键点评,虽然语气依旧平淡简洁,却没有丝毫打断或不耐烦的意思。

季淮顶着一头被军训帽摧残得更加狂放不羁、形似泡面的卷毛,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了然的笑容。

他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撞了撞谢斯南的胳膊,挤眉弄眼,表情丰富得能单独演一出哑剧。

谢斯南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直接选择无视,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淡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而在距离他们稍远一些的、靠近树干的石阶上,裴淼独自一人抱着膝盖坐着,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脸色比平时显得苍白许多。

她体质本就偏弱,性格又内向敏感,这连续几天高强度的训练和无所不在的酷热,让她有些吃不消,胃里隐隐约约地翻腾着,头晕目眩。

她努力蜷缩起身体,试图压下那阵不适感,不想因为自己而扫了朋友们的兴致,更不想成为被关注的焦点,那会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季淮逗弄完了谢斯南,一转头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几乎要缩成一团、气息蔫哒哒的小小身影。

他脸上的戏谑笑容瞬间收敛,换上了一种混杂着关切和他特有的“不正经”的表情,三两步就蹦跶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歪着头,仔细打量着裴淼的脸色:“哟,我们的小淼淼这是怎么了?被太阳公公的热情给晒化了?还是被教官的口号给吓蔫了?”

裴淼抬起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细细的:“没……没事,就是有点热,可能有点中暑。”

“热好啊!”季淮猛地一拍大腿,开始了他那独有的天马行空安慰法,“你看啊,淼淼,咱们要发挥乐观主义精神!你想想,这偌大的操场,像不像一个天然的、超大型的、还是完全免费的豪华桑拿房?我们在这里面蒸一蒸,排毒养颜,强身健体,顺便还能磨练意志,保卫祖国,这是一举多少得来着?让我算算……”

他掰着手指头,做出认真计算的样子,眉头皱成一团,表情夸张。

“对了!等咱们军训结束,那不就是经过千锤百炼、水火不侵的钢铁战士了?以后走出去,那气场,啧啧……”他边说边站起身,模仿着教官走正步,故意同手同脚,身体僵硬得像根木头,脸上还做出极其严肃的表情。

他那滑稽到极点的模样,终于让裴淼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苍白的脸颊上恢复了一点鲜活的血色,眼睛也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季淮,你真是……胡说八道。”

“真是什么?天才演说家?人生哲学家?我知道,我知道,不用崇拜我。”

季淮见她笑了,这才松了口气,得意地扬了扬他那头乱蓬蓬的卷毛,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未开封的藿香正气液。

“来来来,小可怜,把这个喝了,预防一下。再喝点水,补充能量,咱们准备好迎接下一轮‘免费的桑拿体验’!”

他把自己的水壶也递过去,眼神里是毫无杂质的、纯粹的关心和鼓励。

裴淼心里一暖,接过水壶和药,小声道了谢。在季淮这番插科打诨、看似不着调的守护下,身体的那点不适似乎真的被冲淡了不少,心头那点因体质差异而产生的微小自卑和失落,也悄然消散了。

白天的训练,是汗水与意志的**较量,是体力极限的不断试探。

而夜晚的军营,则像是悄然换了一副面孔,褪去了白日的严酷与焦灼,披上了一层朦胧而温柔的面纱,连空气都变得舒缓起来。

晚训通常是相对轻松的拉歌比赛,或是坐在操场上听教官讲国防知识、部队故事。

当深邃的夜幕缓缓垂下,无数星子挣脱了城市光污染的束缚,争先恐后地缀满那片深蓝色的天穹时,白日里充斥着口号与脚步声的操场上,便会响起此起彼伏、或嘹亮或跑调的歌声,以及各个连队之间互不相让、比拼气势的呐喊声。

六人组再次成功地汇合,占据了操场边缘一棵最为高大的香樟树下的“宝地”。

他们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席地而坐,夏夜特有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暖风拂过,带来了青草、泥土和远处花坛里晚香玉的馥郁香气,温柔地抚慰着白日被汗水浸透、被阳光灼伤的肌肤,也吹散了积攒了一天的疲惫。

江见川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顾时溪的身边,手里拿着她的帽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有耐心地替她扇着风,顺便驱赶着黑暗中嗡嗡扰人的蚊虫。

顾时溪则微微仰着头,目光放空地望着头顶那片璀璨的星河,小声地和身边的南向晚、裴淼讨论着刚刚教官教的、歌词有些拗口的军歌,偶尔会因为谁突然跑了调或者记错了词,而压低声音笑作一团,肩膀挨着肩膀,轻轻颤抖。

歌声暂歇的间隙,整个操场陷入一种奇异的、短暂的静谧之中,只有不知名的秋虫,在四周的草丛里不知疲倦地低吟浅唱,如同大自然演奏的安眠曲。

“快看!流星!”不知是哪个连队的方向,一个兴奋的声音划破了这片宁静。

众人几乎是下意识地齐齐抬头,望向浩瀚的星空。只见一道极其耀眼的、银亮色的弧线,以一种决绝而优美的姿态,飞快地撕裂了深蓝色的夜幕,瞬间便燃烧殆尽,消失在天际尽头,短暂得如同人类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幻觉,美丽而虚幻。

“呀!许愿了吗?”南向晚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奋地抓住身边顾时溪和裴淼的胳膊,连声问道。

“啊!忘了!光顾着看了,它太快了!”顾时溪回过神来,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懊恼,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裴淼则已经安静地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嘴唇微微翕动,小声而虔诚地念叨了几句什么,才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温柔的浅笑。

江见川侧过头,目光静静地落在顾时溪那写满了遗憾与孩子气的侧脸上。

星空的光辉柔和地洒落,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映出细碎的光芒,亮得惊人,也纯真得惊人。

他心中微微一动,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冲动涌了上来,他想告诉她,没关系,没许愿也没关系……或者,干脆把自己的愿望分给她。

但话语在唇齿间辗转了许久,最终却只是被他用力地抿了回去,重新压回那跳动不已的心房深处。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没关系,顾时溪。我的愿望,早就许下了,在很多年以前。而且,从未改变,也……只与你有关。

谢斯南姿态闲适地靠坐在粗壮的树干上,一条腿随意地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旁边那个因为看到流星而依旧处于兴奋状态、叽叽喳喳和同伴说话的南向晚,她生动的眉眼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的弧度,又迅速恢复成一贯的平静无波,仿佛那瞬间的笑意只是星光造成的错觉。

季淮则永远不甘寂寞,指着天上那些明亮的星座开始即兴发挥,胡说八道:“看那边!那根本不是北斗七星,那明明就是老天爷吃饭用的巨大汤勺!你看那个勺柄,弯的!他肯定是想舀一勺银河里的水,尝尝味道是不是甜的……”

他荒诞不经的言论,再次成功地把刚刚许完愿、心情正宁静的裴淼逗得笑弯了腰,清脆的笑声像风铃一样飘散在夏夜的空气里。

夜晚的时光,在歌声、笑语和星光中,总是流逝得特别快。当解散的哨声再次尖锐地吹响,如同灰姑娘的午夜钟声,打破了所有的美好幻境。

操场上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带着意犹未尽和终于能休息的解脱感,纷纷起身,拍打着身上的草屑尘土,如同退潮般,向着宿舍楼的方向缓缓移动。

回宿舍楼的路上,需要经过一段灯光刻意调得昏暗的林荫道。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繁茂,交织成一片浓密的穹顶,将本就稀疏的路灯光线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树影在地上婆娑摇曳,如同跳着无声的舞蹈。皎洁的月光努力透过枝叶的缝隙,顽强地在地面上投下一个个斑驳破碎的、银白色的光斑,像是洒落一地的碎银子。

六个人很自然地分成了两三组。

南向晚依旧活力满满,缠在谢斯南身边,追问着某个游戏角色的连招技巧,谢斯南偶尔回以一两个字的简短回答,她也能自顾自地说得开心。

季淮澈和裴淼走在稍后一点,季淮澈还在继续他关于星座的“深度学术研究”,把仙女座说成是晾衣绳,把猎户座说成是正在打架的三个小人,裴淼被他逗得时不时掩嘴轻笑,夜晚的微风将她细软的发丝吹起,拂过她带笑的脸颊。

江见川和顾时溪则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顾时溪实在是困极了,连续几天早起和高强度训练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

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沁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脚步变得有些虚浮绵软,一个没留意,脚尖踢到了路面上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前踉跄了一下。

“小心!”江见川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在她身体晃动的瞬间,已经伸出手,稳稳地、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因为长期打球和训练,指腹和虎口处带着一层明显的薄茧,那粗糙而真实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迷彩服袖子,清晰地传递到顾时溪的皮肤上,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顾时溪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揉了揉眼睛:“没事没事,有点困了,没看清路。”

“嗯,回去用热水泡泡脚,会舒服点。早点休息。”

江见川松开手,指尖却仿佛还顽固地残留着她手臂肌肤的微凉和柔软的触感,那感觉像细微的电流,顺着指尖一路蔓延,悄然拨动着他的心弦。他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更加紧密地配合着她因疲惫而显得有些拖沓的节奏。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斜斜地投射在水泥路面上,随着他们的移动而晃动,时而分离,时而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模糊了彼此的界限,仿佛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周围是喧闹的、嬉笑着走向宿舍的人群,脚步声、谈话声不绝于耳。

但在这片光影迷离、树影幢幢的林荫道上,在这被拉长的、交叠的影子世界里,他们仿佛意外地获得了一个独立而安静的小小空间,将外界的嘈杂都隔绝开来。

江见川微微侧头,就能看到身边女孩困倦的眉眼。

她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平日里灵动的眼睛此刻半眯着,带着一种懵懂的、毫无防备的乖巧,看得他心头发软,一种难以言喻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交织着升腾起来。

那些被白天的集体活动、朋友的插科打诨所掩盖和冲淡的隐秘心思,在此刻万籁俱寂(至少在他感觉里是如此)、月色朦胧的催化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滋长蔓延。

他想说点什么。

不仅仅是“小心走路”,不仅仅是“早点休息”。

他想问她,是不是真的很累?想提醒她,明天早上记得多涂一层防晒,脖子后面也要记得,他看到那里有点晒红了。

或者……他想说一些更深层的、更盘旋在心底已久、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的话。

比如,关于那颗流星,关于他许下的、与她有关的愿望;比如,关于他为什么总是第一个找到她,为什么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比如,关于那个他很不喜欢的称呼“小弟弟”,他更希望她叫他什么……

夜风拂过,带着香樟树特有的清新气息,也带来了她身上残留的、若有似无的淡淡洗发水清香,是茉莉混合着青草的味道,干净又温柔,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的鼻尖,如同最致命的诱惑。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开,那些酝酿了许久的话语几乎已经到了舌尖。

然而,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南向晚回过头,大声喊道:“时溪!江见川!你们俩快点啊!宿舍楼要关门啦!”

顾时溪被这一声喊得彻底清醒了些,连忙应道:“来啦来啦!”她加快了些脚步,困意似乎都被赶跑了一些。

江见川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地、再次被咽了回去。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所有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

他看着她加快的步伐,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那个上了锁的角落。

他只是沉默地、尽职地走在她身侧,像一个最忠诚的守护者,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为她隔开偶尔拥挤过来的人流,确保她安全无虞地、一步一步地走到灯火通明的女生宿舍楼下。

“到了。”顾时溪在宿舍楼门口站定,转过身,对着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疲惫却轻松的笑容,“那我上去了,明天见哦,小弟弟!”

又是这个称呼。

江见川的心脏像是被细小的针尖轻轻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微小的刺痛感。

但他脸上没有流露出分毫,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明天见。”

他看着她转身,小跑着融入了宿舍楼大厅那片温暖的光晕之中,身影轻快地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才缓缓地、近乎贪恋地收回了目光。

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夏夜的暖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吹拂着,带来她身上残留的、那一点点即将散尽的茉莉青草香气,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他抬头,望向女生宿舍楼那一扇扇相继亮起的、代表着各自归宿的窗户,又看了看被宿舍楼灯光映照得有些泛红、失去了星辰原本璀璨的夜空,胸腔里充满了一种饱胀的、却又无处安放的复杂情绪。

他轻轻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今夜所有未竟的话语、所有隐忍的悸动,都随着这口气一同排出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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