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幻术？”
白狐点了点头后，接着说道：“困住你的是幻术，但其他人就不是了。”
李慕缨疑惑地偏了下头：“哦？”
这时，蹲坐在地上的白狐四脚撑着地立了起来，她身后被她打理得一尘不染的七条尾巴依次散开，活脱脱像把折扇。
李慕缨看着这巨大的七条尾巴，雪白蓬松的毛发在光下几近透明，如果能抱在怀里摸上一摸······
李慕缨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胡茉儿仰着头看她，只见她眼中有隐隐的火光跳动，以为她是为被敌方戏弄感到生气，也没多想。全忽视了她嘴边诡异的笑容。
李慕缨还沉浸在被七条尾巴包围着的幸福幻象中时，眼前突然一白。眼睛和眼皮泛起了浅浅的痒意，但很短一瞬后就消失了。
李慕缨看着胡茉儿恢复原样的尾巴，刚才是她用毛茸茸的尾巴拂过她的眼睛。
她再次回味起方才让她舒适的触感来，嗯，她想再来几次。为此，她看胡茉儿尾巴的视线更加热忱了。
但胡茉儿并没有给她机会，两只好看的狐狸眼仰视着她很正经地说道：“小姑娘你现在看一下你身后的天空呢。”
李慕缨被狐狸这模样深深戳中了心，自然也就乖乖听从了她的话，想着好好听话的话，将来能不能跟这小白狐狸讨个赏，让她好好摸摸她那七条软乎乎的尾巴。
然而，当她转过身来，被血红的天空笼罩全身时，她才想起自己仍身处在幻境之中。
地上那些被她斩杀的人的尸体和她们的鲜血一起消失不见了，地面干净得仿佛她从未用剑捅进过任何人的身体。
但她的手依旧残留着那夺人生命的快感和温热黏腻的气息。
她抬头向上望去，血红色的天空中裂开了一条巨缝，那里生着一只硕大的眼睛横跨整个天际。
这只眼睛没有睫毛，眼白上布满了血丝，黑色的瞳孔在眼眶中左右逡巡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东西，又像是在看管着什么。
这匪夷所思的景象若是换了别的人站在眼皮子底下，只怕已经吓出一身汗了。但到了李慕缨这里，她却只想飞上去用剑把那只恶心的大眼睛给戳下来。
这么想着，她也就打算这么干了。右手握紧了手中的雷灵剑，微蹲下身，紧盯着那眼睛。
胡茉儿瞧着她这样，瞬间就明白她是要冲上去了，忙在她离地的那一刻用一只尾巴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腰身，拼尽全力拦下了她。
李慕缨腰上一紧，随后被向后的拉力拦下了她往天上飞去的动作。一低头就看见她垂涎的白狐尾巴，身后还传来胡茉儿的声音：“你这姑娘真是个莽汉，姥姥我话还没说完就要冲上去，万一出事儿了可怎么好？”
她对李慕缨这莽撞的行为感到恼怒，话语中带了点愠气。这让原本打算趁机摸一把的李慕缨默默地缩回了手，转过头来，眨巴着晶亮的眼望着胡茉儿。
胡茉儿莫名从她的双眼中瞧出些委屈来，以为是自己方才语气过重吓哭了这孩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尾巴将她托到地面上，讪讪地收了回去：“谁、谁叫你不听完姥姥话的，姥姥我也不想吼你的。你可不许哭哦，哭了就不是乖孩子，姥姥就不喜欢你了！”
她原意是想安慰下李慕缨，但她的个性让她说不出软话来，最后就成了强行哄孩子，也不管这孩子都快到及笄的年龄了。不过，比着她们妖的寿命来讲，所有的人族倒都可以被她叫上声“孩子”。
李慕缨并不想哭，她仅是遗憾没能摸到胡茉儿的尾巴。但还是看着胡茉儿，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胡茉儿见她神色恢复正常后，晃动了下身后的尾巴，将心头那点点愧疚挥散后，才说道：“这里不止布了一个幻术的阵法，还有一个魇术的。”
魇术？
李慕缨是头次听见这两种法术，好奇地接着听胡茉儿说了下去。
“所谓的魇术通俗来讲就是唤梦。我们狐妖最擅长的是魅术，与这两种法术相似都是以假象迷惑她人，因此这两个阵法姥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说着挺起了雪白的胸膛来：“这两个阵法的手法不同应该是由两个人布下的，幻境在外，梦境在里。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应该都被拉入了梦境里，由她们梦境中的意识生出不同的自我，将她们拉入梦境中的人从这些不同的自我中选出她想要的，再把她们投射到外围的幻境里，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些人了。”
好复杂，李慕缨认真地听她讲完这段话，每个字都知道，但凑在一块她就不知道了。她只能呆呆地盯着胡茉儿出神。
“严格来讲，把所有人拉入梦境一步步蚕食掉人的神智就可以让你们都悄无声息地死去。但为何没让你入梦，反而在外又设了个如此消耗法力的幻术来欺骗你，这——”胡茉儿也想不通这点，只能按自己的猜测说道，“大概是见你本领高强，怕你在梦中暴走，造梦那人无法控制住你，因此二人才联手额外布了这个幻阵来迷惑你。”
胡茉儿略抬下巴，示意李慕缨再次看向她身后的天空：“那只大眼睛就是施下魇术的那人，她在监视着梦中的众人，也监视着你在这幻境中的一举一动。”
“那把那眼睛戳掉不就行了。”李慕缨听她讲了这一通，越发不明白这狐狸刚才为何要把她拦下来。
狐狸再次愤愤地瞪了她一眼，恨恨地说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老不喜欢听姥姥把话说完呀！”
还没有说完吗。李慕缨为她这说一阵就停下来说一阵就停下来的习惯感到迷惑，往常宋栀明她们知道她脑子简单，听不出别人话里的停顿，都会刻意讲得很明白，或者直接把结果告诉她。而现在只剩了她一个人，她就得自己开始思考别人话里的意思。
胡茉儿见她懵懵懂懂的两只眼睛，担心这小丫头又擅自冲了出去，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一口气说完：“施了魇术那人将所有人的神智汇集在她一人身上，你直接把她杀了，那她们的神智皆会随她而散，你到时救回来的只会是一具具没有意识的活死人。”
“能控制这么多人的魇术，一定得有个阵心。这个阵心一定要得能联系上这营里被法术控制的所有人，施法那人才能借这个身份来降低其他人意识里对她的抵抗，顺利让她们入梦，也借此得以窥探到她们的梦境，得以控制。”
胡茉儿将这个法术讲明后，才告诉李慕缨她们现在应该做什么：“所以，要破此阵，我们得先找到那个联系起所有人的阵心，将那人从魇术中唤醒拉出，其他人借此意识到不对后，就可以让其他人都自然醒来了。”
李慕缨听她说了这些，其实也就听明白了最后这句话。她们要去找个人，然后把那个人叫醒。但要找谁呢？
李慕缨不由得问道：“那个人在哪里？”
狐狸高高扬起的尾巴蔫嗒嗒地垂了下来，但她的语气仍是没变：“我、姥姥我又不清楚你们这营里每个人是什么样的，怎么找得出符合施术条件的那人！倒是你这小姑娘也想不出来一个人吗？”
“想不出来。”李慕缨毫无羞愧地说了出来。
胡茉儿被她这理所应当的样子怔住了，愣了一会儿后也没觉出哪里不对来，脑里晕晕的，就把事先想好的法子说了出来：“还好她们为了迷惑你在外套了个幻境，这幻境就是个小世界。光是支撑你们这么多人进入幻境，施术那人应该就耗费了大部分的法力。也就没有更多的法力来使这个幻境更加真实。”
李慕缨细想了下，确实，那些用来迷惑她的假象一个个都与原来的人反差巨大。
胡茉儿接着说道：“因此，在你们踏入这个幻境的时候，施术那人一定是做了什么事，转移了你们的注意力，才没让你们在第一时间发现两个世界的不同，等你们渐渐熟悉了周围的景物后，要再看出不合理的地方来，就很难了。”
“所以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遇到不寻常的事儿。我们以那里为突破口，先将下了幻阵的人揪出来，也就好解决魇术阵心的事儿了。”
不寻常的事儿吗？李慕缨想了想，她最近遇到的全是不寻常的事儿，但要说最开始的那一件——
“我们在大道上碰到了个老奶奶。”
胡茉儿一听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偏着个脑袋睁着水汪汪的一双眼，望着李慕缨等她说下去。
“那个老奶奶要找人去帮她打架，她不想我去，却娴姐姐硬逼着她跟去了。”
“嗯？”胡茉儿被她这话说的糊涂了，但她听懂了是要去找那个半路冒出来的老奶奶，便问道，“你知道怎么找到那个老奶奶吗？”
李慕缨点了下头。
胡茉儿四脚立了起来，头一扭就要往营外走去：“走，我们找她去！”
李慕缨正要跟她一起离开，却顿了一下，将头转向一旁，望向那天空中眼珠滴溜转着的大眼睛。胡茉儿留意到她的动作，说道。
“别担心，姥姥我进来的时候就给她下了魅术，不然你杀那些人的动静早就惊动她了。姥姥我的魅术可要比这两半路出家的小人儿强上许多，小姑娘你就安心和姥姥走吧。”
李慕缨把头收了回来，随胡茉儿一起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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