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什么人?竟敢擅闯肃王府!”
顾千城松开守卫的脖子,冷冷地望向走近的亲卫,“周于征呢,叫他出来。”
“放肆!”亲卫毫不犹豫抬手一□□去。顾千城站在原地分毫未动,那亲卫的鞋底忽然冒出一层薄冰,与地面牢牢冻住,弄得他猛地往前一栽。
顾千城提膝向人面门狠狠一撞,扣住他的肩膀一翻,用手臂勒住他脖颈制在身前,“叫周于征出来,现在。”
洛城内的皇宫,曾因外族入侵几乎被全部烧光,经过数代帝王励精图治才逐渐修复。然而当今皇帝谋杀亲兄,篡位登基,此间战乱近十年,民不聊生,又是一场浩劫。
登基后,年轻的皇帝也曾御驾远征边疆,为国为民甚是勤勉,晚年却逐渐暴露出贪图享乐的本性,甚至在边患频发、民不聊生之际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与皇陵。
今日宴会,便是在御花园新建的凤凰亭中。
年过六旬的周恒端坐在金龙膳桌后,脸上带着酒醉后的潮红笑意,一旁皇后的座位空无一人,皇贵妃坐在另一边稍小的膳桌后,轻笑着将一块缠花云梦肉布至皇帝面前的餐碗中。
一身青色蟒袍的周于征坐在东边头桌,正对面的珍贵妃与下座嘉妃一直窃窃私语着,时不时从衣袖或扇面上方悄悄往他的方向投去一眼,他却视若无睹地独自喝着酒,对后座想要向他敬酒的恭亲王也丝毫不予理会。
不远处,同样有一双眼睛近乎发亮地注视着他。肖何目不转睛的模样太过显眼,以至于一旁的夏茂也凑过来瞟了一眼,“哟,这不是周于征么?他果然又出现了。”
肖何转头看向夏茂,眼神明显变得古怪了起来,“你睡过……认得他?”
夏茂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No no,听我一句劝:不是所有长得好的男人都是能睡的。”
“像他这样的,还是逃远点好。”
肖何眉头紧锁着没有说话。夏茂偏过头,仔细打量起他的神情,“所以,是他?”
肖何迟疑了。
夏茂看着肖何那欲说还休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精光,了然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既然你对他动了这样的念头,那么,你觉得周于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肖何再次迟疑了,最终却给出了答案:“像位君王,又像只野兽。”
听到这个答案后,夏茂暧昧不明地笑了笑,“那你知道,想驾驭这样的男人,需要什么么?”
肖何眉梢微扬,夏茂走近一步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你需要,能征服他的力量。”
夏茂放缓了声音,蛊惑似的低语道:“只要你想,我能给予你这样的力量。一种,能征服周于征的强大异能。”
肖何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亭内,已有人起身向皇帝敬酒,周恒稍一举杯,却只在唇边轻轻一碰便放下了,反而冲着周于征下座的方向笑了笑,主动关心道:“六弟自个儿身子不行,怎么连世子也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宴后传太医去庆王府,替他们父子请脉。”
矮小削瘦的庆王世子站起身,感激行礼道:“多谢皇叔。”
“坐,你坐下。”周恒笑着抬手虚按了一下,又转而说道:“这回盐田归公一事,你父亲堪称诸王表率,可惜了,他这把身子骨。说起来,我们兄弟之中,还是四弟与十一弟最为骁勇善战,子孙们也没有丢他们的脸。”
下方众王听得“盐田归公“几字便消停了不少,此刻更是鸦雀无声。在场所有人或是面无波澜,或是畏惧垂首,无人敢接话。
肖何见场内气氛忽然凝重,询问地看向夏茂。男孩无趣地打了个哈欠,解释道:“先帝皇四子肃王,就是这个世界里,周于征他爹,生前获封大将军,一生镇守西北,战功赫赫,却在一次赴京述职时莫名死在了行馆。”
“先帝赏金百两,又允其嫡长子,也就是周于征,继承王位,却收回了虎符,以剿灭山贼为由令他常驻通阳。意思嘛,当然是杀鸡儆猴,劝其他皇亲国戚们都乖乖识相点,自己上交兵权。”
“至于先帝皇十一子长孙,当然就是今天刚被传出带兵造反,在我们寨子里待着的你那位竹马咯。”
忽然,一声脆响打破了这寂静,却是嘉妃失手打碎了桌上的瓷杯。一身鲜嫩翠色的绝色美人惊慌告罪,周恒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轻蔑道:“嘉妃郑氏,御前失仪,即刻降为答应,禁足宫中。”
嘉妃脸色惶恐着行礼退下,又有一个声音从右侧响起,“皇兄,我记得这郑答应还是当年梁王进献给皇兄的,这些年怕是不知道给那老贼递去多少情报。依臣弟看,不如立刻送去严刑拷打。”
周恒往那方向瞥了一眼,不置可否。坐在一旁的皇贵妃嫣然一笑,插话道:“皇上,臣妾前些日子命人新编了支舞,皇上可要一观?”
“爱妃有心了。”周恒面色稍霁,“叫上来看看。”
丝竹奏乐响起,一人身着明艳的红衣缓缓踱入亭内。周恒剥了个贡品葡萄,随意地抬头一看,那晶莹剔透的果肉便停滞在了半空中,最终又落回了瓷盘上。
在场的其他所有人,无论风华绝代的妃嫔与一旁打扇的宫婢们,或是对面的王公亲贵,无一不和周恒一般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为那骤然绽放的绝色所震撼。
周于征端起酒杯,似乎认出了来人,隐隐皱了皱眉。
一身灼灼红衣的夏茂沐浴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中,肆无忌惮地勾起个笑,双臂一扬便舞了起来。
宽大的衣袖如红霞般上下飞舞,盛烈夺目,不留丝毫余地。夏茂白皙的面庞在其间若隐若现,穿花蝴蝶般勾得人遐想斐然。坐在最上桌的周恒已经彻底忽视了在一旁的皇贵妃,手上盘佛珠的速度越发加快,双眼中闪烁着狩猎者般的光。
纷纷扬扬的桃花花瓣就在这时随着歌舞姬飞入了亭内,随着她们的水袖裙摆飘扬开来。夏茂嘴角一扬,脚下轻盈地一旋,红袖翻飞如羽翼般张开,又忽地向上一舞,万千花瓣便如天女散花般纷扬开来。
后方的舞姬就在这时拥簇至夏茂周身,随着他衣袖的方向快速旋转起来,最后往中间聚拢又忽地向外一弯,水袖如花朵般骤然盛开,一身白色短装的肖何就在这时从中跃起,在妃嫔们的惊呼中飘然落地。
肖何将手中的折扇潇洒一扬,数片花瓣随之而起,又被拢进了夏茂的衣袖之中。舞姬们用飘扬的水袖圈起一围桃色的镶边,一红一白二人在其中翩翩起舞,白色的身影运起扇子如若利剑般纵横起落,却都被那绯色的云霞所化解、包容。
周于征的视线自那道白色身影出现时就再未转移过,在目睹他与夏茂这一曲共舞后周身更是泛起股难掩的戾气。
夏茂余光从周于征身上扫过,嘴角的笑意越发玩味起来,与肖何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更是直接贴了上去。
肖何的折扇在空中大手笔地一记横扫,接着以更为柔和的姿态缓缓收拢。夏茂轻盈地追随着折扇所指的方向,围绕着他婉约轻舞,仿佛要用身上这一层绮丽的绯红将他层层包裹一般。
最终,夏茂停下脚步,从宽大的衣袍中伸出一只青葱般的手指,缓缓点在了肖何合拢的折扇上方,让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
亭中陷入一阵长久的寂静,许久过后,周恒如从梦中惊醒般,抬手点了点夏茂,“你,过来。”接着,他又指向肖何,“你——”
“皇叔。”
一个出人意料的声音打断了周恒。众人侧目望去,只见周于征放下酒杯,目光沉沉着道:“臣忽然觉得有些热,不如皇叔再赐个人,替臣打扇,如何?”
站在他身旁的两个侍女慌忙跪下请罪。周恒颇为意外地看了周于征一眼,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接着抬手对着肖何,往周于征的方向随意一挥。
夏茂按在肖何腰间的手稍一用力,二人同时行了一礼谢恩。夏茂走上前,收拢衣袍坐在了太监搬至贵妃座侧的矮凳上。肖何则行至周于征身后,刚要从婢女手中接过扇子,就被周于征拉进了怀里。
“周——”
“闭嘴。”周于征将肖何的脸按在胸前,沉声道:“回去了再收拾你。”
磁性十足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肖何话到了嘴边又下意识地咽了回去,顺着脑后的力道将脸埋在周于征颈间,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坐在上方的夏茂,只见他风情万种地半倚在桌前,望向自己的目光竟然透露着某种怜悯。
那是在某场焚世之灾中劫后余生,又旁观着悲剧的火焰于断壁残垣间重燃的怜悯。
肖何下意识抱紧了周于征,周边传来几声暧昧的调笑,周于征也无意再留,起身稍一拢手,“皇叔,请恕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哦?肃王等了一整天,居然就因为个舞姬这么放弃了?可真是让人意外啊。”
后座的一个半老的王爷忽然开口,皇帝顺着道:“是啊,这孩子跟他父亲一样,总是做出些出乎旁人意料的事。”
“皇上还拿肃王当孩子呢。”皇贵妃笑着插嘴道,“臣妾今早请安前才听着皇上吩咐人明早去肃王府传旨,也不知是什么好事。”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周恒面带愠色扫了皇贵妃一眼,却也没否认,转向周于征时面上却又带上了几分笑意,“去吧,去吧。难得你喜欢,偶尔放纵一下倒也无妨。明日午后再来御书房回话。”
“多谢皇叔,臣告退。”
周于征竟是直接抱着肖何站起身稍稍一躬,在众目睽睽之下倒退三步转身离开了。
周于征刚一走出凤凰亭,下座一位王爷便冷哼了一声,“皇兄,恕臣弟直言,这肃王也太过放肆了。肃王一脉虽是为先帝征战四方,颇有战功,但到底不是安分守己之辈,皇兄用人还得更谨慎些才好。”
“敦王虽然身份贵重,但如此轻易地质疑皇上的旨意,是否有不敬之嫌?”
皇贵妃双手合拢置于膝前,笑着看向敦王,染得鲜红的长指甲微微蜷起。
敦王嗤笑一声,丝毫不给脸面地顶了回去,“皇贵妃娘娘倒是很向着肃王啊。可惜,您精心挑的那几个表妹侄女,还不如今天这个男人被他放在眼里。皇后病重多日,听说皇贵妃连皇后娘娘的宫门都没踏入一步,却在后宫大兴赏赐,怕不是……”
“老六喝多了,王妃今晚得多费心照料了。”周恒放下筷子,转向皇贵妃,“皇贵妃方才也喝了不少,不如等会儿陪朕去走走,顺路看看皇后。也是朕这几日疏忽了。”
“是,臣妾自当陪伴皇上,服侍皇后。”皇贵妃端庄答着,一边示意侍候在旁的太监吩咐继续奏乐。
亭内几度欲涌的波澜,最终又在轻曼的丝竹乐中,缓缓平复了下来,再度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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