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周遭突然冷得吓人，空气飘荡一股腐烂的恶臭，一张脸从阴影里缓缓移出。
李行确实没了双眼，肤色在指示牌的照耀下也渐显异常。
到了这种时候，尹宿炎也不是完全愣到什么都不懂，硬生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全名咽了回去。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说着，站在下一级台阶，这时尹宿炎才看清它身上腐烂的皮肉，校服领口还黏着几片枯树叶。
尹宿炎后背抵上墙壁，死死地看着李行的动作。
“你不用怕，我本来就是死的。”
“额…你是怎么平静的说出这种话来的？”
尹宿炎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体重心，给自己的逃跑做准备。
“等你死了，也可以像我一样说出这种话。”
它用稚嫩的脸说这种话确实过分诡异了，看得尹宿炎一阵恶寒，结果对方并没有要冲上来逮他的意思。
李行叹了口气，低头用只剩三根手指的右手拨弄衣角。
"阿炎啊..."
那声音像极了漏气的风箱，带着股草汁味的腐气。
"你收到我的礼物开心吗？"
尹宿炎脑袋缓缓冒出一堆问号。
“玻璃片？！”
“噢，看样子是不开心。”
李行也不等尹宿炎开口就继续在原地自言自语。
“那天之后，我找了你好久，但好像有东西把你藏起来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发现了我的存在，结果我发现那是同类。”
李行察觉到尹宿炎后撤的动作，扬起头来看他，并笑着往他跟前挪了一步。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没了你身上的气息供养，我的身体每天都有新的地方在掉，”
说着，它开始疯狂抓挠自己溃烂的胸口，安全出口的绿光在李行脸上跳动，左脸的豁口处，一只蜈蚣正缓缓爬出。
“我还要活着，我还要写作业，我还想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我死得太突然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做……”
尹宿炎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往三楼冲。
身后的追逐声断断续续，带着东西落地和关节处的咔嚓声。
“你咳咳…为什么要…躲我？……”
尹宿炎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吐槽什么才好，感觉跟这玩意儿待久了都开始脑干缺失了。
在这漫长的逃跑里，这路一直走不到尽头。
李行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它的身体部件边走边掉，像是个胡乱用胶水黏上的娃娃。
“你为什么要逃啊？！”
忽然，一声尖锐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尹宿炎忽然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触感软绵绵的，像个烂了的柿子。
“帮帮我吧，我的肾…肾掉在楼梯口了。”
尹宿炎总觉得他是想骗自己回头，但想要继续迈脚的时候却动不了了。
“你看，它们都不想让你走。”
关节扭动的咔嚓声贴上后背，尹宿炎忙扭头避开视线，却被一股腐草味的寒气呛住。
他余光瞥见李行断裂的左臂竟悬浮在空中，指尖直指他的眉心。
安全出口的绿光骤然熄灭，只剩满地蛆虫爬行的沙沙声。
“抓到你了！”
李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个孩童在合唱。
“其实我刚刚是逗你玩来着，你会原谅我的吧，毕竟我们可是同桌。”
李行扶正自己摇摇欲坠的下巴凑到尹宿炎跟前，空空的眼眶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实际上他除了运动过度的喘息，并未见什么惧怕的神色。
“你好像不怕我。”
尹宿炎这人本来共情能力就偏低，社交技能和规则全靠背了。
况且以前被自家老哥坑惯了，抗压能力杠杠的，对于这种东西除了惊讶之外，大概就只会觉得比较新奇。
“要是不跟着我那就更好了。”
尹宿炎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尽量避开那股难闻的腐臭。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一会儿…我们还要共用一副身体。”
李行围着尹宿炎转圈圈，像是在欣赏什么喜欢的玩具。
尹宿炎这才注意到，李行的脖子上有一圈深可见骨的勒痕，蛆虫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诶我说，干嘛就非得盯我一个？”
尹宿炎垂眸思索，然后得出一个相当不靠谱的答案。
“难道是因为我帅？”
看得出来对方明显有被无语了一瞬，但随后又恢复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
“哈哈哈，你是不是不喜欢冷的地方，而且体温总是偏低，那是因为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完全属于你。”
尹宿炎：？？！
“这对吗？”
“有好心人跟我说过你的生辰八字，很合适，你说怎么就那么巧，还把人送到了我面前了。”
“你这算不算是…鬼话连篇？”
尹宿炎看着它那副模样突然笑了。
反正对方追了他这么久也没做出什么意有实质性伤害的行为，大概是因为他还没有触发某些条件。
既然如此，那就先耗着吧，能遇上这一遭也听天由命了。
“还有，你小时候是不是总忘事？”
李行开心地转了个圈，结果甩飞了两根肋骨。
“我目前只接受学校的考试，谢谢。”
“那是因为你的灵慧魄缺了一块，”
李行把脸凑到极近，腐烂的鼻尖几乎碰到尹宿炎。
"正好我能补上！就像..."
他兴奋地比划着，"就像拼图！"
“但我就差最后一步了，阿炎可以帮帮我吗？”
李行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委屈，仿佛被强行堵在这里借身的人是他。
“阿炎，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非常幸运的人，我很羡慕，每次不用太努力也能考得很好，每天都有一群人喜欢围着你转……”
“你都这么好了，能不能把幸运也分我一点点…把这副身体借给我用几天，过几天我就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李行一边擦着脸上绿色的“眼泪”，一边诱导。
“别担心，写作业的时候我会让你用右手。”
语气轻松得就像只是在普普通通地说早安晚安。
“你说话可真有点像我学前班的老师，特别会哄人。”
尹宿炎属于是油盐不进的类型，现在想来还有点庆幸，缺了灵慧就没了恐惧的本能，也不至于被对方带偏思维。
“是吗，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不过我更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李行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明明带着笑却比哭还难看几分。
“那人告诉我，如果你不同意我这么做，那么可以再送你一点小礼物，”
它伸手搭上尹宿炎的脸，原先那只藏在腐肉里的蜈蚣正顺着手臂朝他爬去。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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