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牧白觉得缓了,过来胸口的疼痛慢慢减轻,他浑身无力的靠着墙。
墨涟看着眼前的少年沉默许久问道:“为什么冲过来?”牧白没吭声伸手将攥着的红绳递给墨涟:“我不要这个。加上刚才你救了我三次,我还欠你两次。”
看到墨涟接过红绳,牧白松了口气,他还欠墨涟两次命,只要还清自己就不欠他什么了。
如果真的还完,他以后便不会再来苍玉山,因为他不想周围的人再因为他而受伤。想到这儿,牧白不免有些失落,虽然他和墨涟认识不久,这人有时说的话还很欠揍。但他并没有在墨涟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墨涟对他好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怎么会有人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啊?
牧白有些想不明白,在他心里墨涟就是个很莫名其妙的人。他不希望墨涟因为自己受伤更不想和墨涟扯上太多关系。
“低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牧白下意识地低下头。墨涟半蹲在他的面前,将红绳挂在他的脖子上。
“你先戴着吧,至少在离开这地方前不要摘。”墨涟摸着红绳上的白色石头说:“这里很危险,万一我不在,它能保护你。”
牧白抿着嘴不说话,墨涟与他一同靠在墙边说:“先休息会儿,等下再想出去的办法。”
说完,他四处打量后对牧白说:“这里是邪祟的领域,每个高等邪祟的领域里都存在祟心。只要摧毁祟心我们便能出去了。”
牧白的手勾着脖子上的红绳,似乎有些不习惯脖子上带着东西,他问道:“那要怎么破坏掉祟心?”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高等邪祟,对这方面了解不多。
墨涟:“祟心相当于邪祟的命脉,很容易被毁掉。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破坏祟心,而且找到祟心。它藏在领域中也许会化作这里的什么东西,因此不仔细观察很难被找到。”
“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找一两天?”
“怎么会是一两天呢?”看着墨涟如此自信的表情,牧白觉得他们出去不是问题,结果下一秒墨涟又说了句:“运气差点的话少说一周,多则半个月。”
牧白:“……”他要是真失踪一周或者半个月的话,程路真的要报警找他了。
墨涟看出他在想什么了,安慰道:“放心,这里和外面的时间不同,我们在这里待上一周外面大概才过了三个小时。”
牧白吐槽道:“那还不是同样得在这里待一周?”
墨涟:“不一定啊,也可能是半个月呢?”
牧白:“……”求你说点好话吧。
趁着两人休息的功夫,牧白四处打量着这间破败不堪的教室说:“我们这是还在学校?”
“对,应该还是刚才那所。”墨涟尝试着凝聚起灵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一小团灵力在他的手中出现接着便消失了。药效还没有消失,果然还是不行。
“不过别担心,现在先保存体力,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说完,他便看向教室外,轻笑道:“外面偷听的那个家伙可以出来了吧?”
有人偷听?
牧白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一个穿着校服,戴着眼镜的男生慢吞吞地从门口进来。他警惕的盯着眼前的二人出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进来我们学校的?”
墨涟指着这间破败不堪的教室说:“这里少说也有几年没有人来过了,你在这里上课?”
男生闻言脸色阴沉下来,怒呵道:“不用你管!你们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
“问别人前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么?”墨涟笑着反问。
男生被这话一噎,恶狠狠地瞪着墨涟。牧白见状伸手扯住墨涟的衣袖,示意他少说两句,然后对着那男生道:“我们是误闯进来的,我是牧白,这位是墨涟。”
那男生又盯着他们看了会儿才说:“我叫陈怀武。”
说罢,大概是觉得牧白性子比旁边那个惹人嫌的好些又补了一句:“你们赶紧想办法离开吧,待在这里没好事。”
牧白闻言有些无奈,他们倒是想离开,但是祟心不被破坏他们也走不了啊。
虽是如此,牧白还是多问了句:“那你呢?你不走吗?”
陈怀武眼神黯淡下来,他苦笑道:“我走不了,我得找人。”
“找人?”牧白和墨涟对视一眼,这里到处都是邪祟,突然出现一个人怎么想都不对,或许能从他这里找到出去的线索。
陈怀武看着他们,继续说道:“是找人……”
他停顿下,低头失落道:“但是我哥躲着我,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
墨涟又尝试着凝聚起灵力,光团比之前大了些,看来药效快过了。
他收起灵力说:“合作如何?你在这里待了挺久吧?对这里想必是再熟悉不过,我们可以帮你找人,相对的你要告诉我们关于这里的消息。”
陈怀武犹豫着,很显然他不相信眼前的二人。毕竟他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还真的从未见过有活人进来这里。
但如果真能找到哥哥的话……也不是不能答应。
思考片刻,陈怀武选择跟他们合作。
“就像你刚才说的。”陈怀武指了指墨涟:“这里确实是邪祟的领域,而且还存在很多恶鬼。你们想问什么就随便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能告诉你们。”
墨涟也毫不客气:“邪祟的祟心可以幻化成任何东西,但你不是这里的祟心。”
陈怀武一愣,随即苦笑道:“对,我不是。我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是把我带进来的那家伙告诉我的。这所学校每晚都会出现鬼魂,唯有待在这间教室才是安全的。白天这里又会变成正常的学校,有学生有老师和普通的学校没什么区别。”
牧白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只有这间教室是安全的?”
陈怀武沉默了,他哑声道:“我也不清楚,但我哥他就是死在这间教室的。我来这里的第一天黑板上写了字,让我晚上待着这里别出去,那字迹是我哥的。那晚我听话没出去等到白天黑板上的字消失了,我也再也没收到过任何我哥给我的消息。后来我发现,这里白天都在重复同一天的事,至于是哪一天我不知道,只记得那天是周五的课程。”
“而且,在白天里我能活动的地方不包括图书馆和宿舍。之前我尝试过去图书馆和宿舍,但是那两处好像被人隔了层玻璃,我进不去,后面也试过很多次但都失败了。”
牧白不太会安慰人,只是拍拍陈怀武的肩膀。墨涟靠在窗边向外看去,现在是夜晚,外面的鬼魂在四处游荡,唯独这间教室是安全的。
陈怀武没有撒谎。
沉默地气氛弥漫在周围,良久墨涟才开口说:“你是被邪祟直接吞噬进来的,所以在这里的你算是活人,一旦离开你就会死。”
陈怀武抬头看着空无一字的黑板轻声说:“嗯,我知道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陈怀武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我现在只想找到我哥,我想见他一面,我想向他道歉。”
“那就等天亮吧。”墨涟依旧望向窗外,等天亮时他的灵力就能恢复,到时候用来找人或许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让牧白坐下问:“伤口还疼吗?”
牧白摇头:“还行,不是很疼。”
墨涟松了口气,那邪祟的一击可不轻,要不是他及时给牧白喂血,牧白怎么说也得少半条命。他伸手揉了揉牧白的头发,软软的。牧白虽是有些不满,但也任由他这么做。命都是墨涟救的,揉个头发什么的就随便了。
这么想着,牧白看向陈怀武说:“现在离天亮还早,或许你可以讲讲你和你哥的事?”
陈怀武点头,又用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牧白。牧白被他看得感觉莫名其妙,于是便问陈怀武:“怎么了?”
陈怀武嘴边的脱口而出:“你们是情侣吗?”
墨涟揉着牧白头发的手僵住了,牧白也呆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陈怀武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那个…那啥就,我就随便问问哈,你们别当真,朋友之间挺正常的不是吗?”
墨涟:“……”
牧白:“……”
墨涟收回手装作没听见问的那句话,牧白也扭头不吭声。
陈怀武:“……”
好了,越解释越乱。
最后还是陈怀武主动讲起他和他哥的事,这场尴尬的气氛才得以解除。
陈怀文和陈怀武都是从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都是院长捡回来的孤儿,名字也是院长起的。
两人性格完全相反,一个开朗直爽,一个内向话少。
当然,开朗的是陈怀文,内向的是陈怀武。
起初二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除了平日里在福利院偶尔一起活动外,二人几乎没有主动找过对方。
那时的陈怀武因为性格内向,人也长的瘦小总是被其他孩子欺负。陈怀武被欺负了也不吭声,总是独自躲起来偷偷哭。
事情的起因是一颗水果糖。福利院每天饭后都会为孩子们准备些小点心,今天的点心是一小块蛋糕和两颗水果糖。
小蛋糕放在桌子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陈怀武盯着眼前的蛋糕默默地吞口水。他很想吃,但是他不能吃,吃了就会被福利院的坏孩子欺负。
果不其然蛋糕被其他孩子抢走,那些欺负他的孩子本想着将糖也拿走,陈怀武小声寻问:“蛋糕给你们,我就留两个糖行吗?”
带头的坏孩子不同意。几人推搡间陈怀武摔倒在地上,膝盖磕破流了点血,口袋里装着的糖果也被压碎。
坏孩子们见陈怀武受伤,糖果也碎掉,担心会被院长责罚连忙离开。离开前还不忘恶狠狠地对陈怀武说:“敢说出去我们还打你。”
等他们离开后,陈怀武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来到院子。他蹲在树下偷偷抹眼泪,手里握着碎掉的糖果。
陈怀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被人欺负呢?但转念又想,自己胆子太小,什么事都不敢做,没有朋友也不会去交朋友,活该被欺负啊。
他低着头,豆大的泪珠从眼眶落下滴在草地上。眼前多个影子,一道担忧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哭了?”
陈怀武抬头,只见陈怀文皱眉看着他膝盖上的伤问:“是腿受伤了?我带你去擦些药吧。”
“不…不用了。”陈怀武摇头,他不擅长撒谎,如果擦药的时候被问起来是怎么受伤的,万一露馅了自己还要被欺负的。
陈怀文蹲下身见陈怀武攥着手便问:“你拿了什么?”
陈怀武摊开手,是碎掉的水果糖。天气太热,陈怀武又死死地攥着手,糖已经化掉了,粘在他的手上黏糊糊的。
陈怀文看着眼前委屈却又沉默的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说:“我这儿还有,给你吃。”
陈怀武不解地看向他,陈怀文将糖的包装纸撕开,把糖喂到他的嘴边说:“吃吧,没事的。”
陈怀武张开嘴,糖落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嘴里弥漫,是葡萄味的糖。
“你是被其他人欺负了吗?为什么不说?”陈怀文问他。
陈怀武摇摇头,小声反驳道:“没有,没被欺负。”
“嗯,你就是被欺负了。”陈怀文笃定道。
陈怀武:“……”
两人一同坐在树下,陈怀文又问他:“怎么不告诉院长?”
“很麻烦,而且我不敢…还会被欺负的。”陈怀武小声回答。
“但你不说的话同样会被欺负啊,这样一想还不如说出去呢。”陈怀文说。
嘶……好像有道理哦?
“这样吧。”陈怀文站起身向坐着的孩子伸出手:“我陪你去说,以后你跟着我,咱俩在一起你就不用怕被欺负了。”
陈怀武看着那只比他大了一圈的手,片刻后拉住那只手天真地问:“那我们这样算是朋友吗?”
陈怀文思考片刻说:“要不你叫我哥吧?咱俩的名字不是院长取的吗?当时好像说什么一文一武来着…?反正我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
“没事,咱们还小,听不懂大人说的话很正常啊。”陈怀文揉揉陈怀武的脑袋:“你来当我弟弟行吗?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午后的阳光撒在两个孩子身上,陈怀武总觉得那天出现的陈怀文像个童话书里勇士,帮他把坏人赶走。
“哥。”
“走,我们去找院长。以后你也勇敢点啊,不然总是被欺负怎么能行呢?”
两个七岁的孩子牵着手,有说有笑的走向院长室。后来的陈怀文确实一直在保护着陈怀武,这一保护便是十一年,却又不止十一年;而陈怀文的这声“哥”也叫了十一年,却也不止十一年。
那年春天,因为学校传起的谣言让陈怀文的生命永远停在了十八岁。
流言蜚语是最恶毒的,恶人不会在意真相是什么。他们只会传播谣言,然后一点一点将人扼杀。
造谣散开,恶意四起。原本那个开朗的陈怀文渐渐被淹没在周围人的流言蜚语中,直到为此付出生命。
而造谣者只是轻飘飘地了句:“他是自杀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怀文因造谣者传播谣言自杀,他死在流言蜚语中,造谣者却说这跟自己没关系?
那天的陈怀武红着眼跟造谣者打起来,周围老师连忙将他们拉开。
陈怀武哭了。
疼,太疼了。
他哥没了,一直把他户外身后的陈怀文死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自己和以前一样没用。如果在谣言传播时他能站出来,如果那时的他能早点亲口承认的话,陈怀文会不会就不会死?结局会不会发生改变?
只可惜,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陈怀文也回不来了。
陈怀文死的那天,陈怀武还给他发信息:“哥,我在宿舍楼杏花树的长椅那里等你。”
陈怀文回复他:“好。”
陈怀武没能等来陈怀文,只等来救护车拉走他哥,然后是他哥去世的消息。
那时的陈怀武在想什么呢?哦,他在想,他哥爽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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