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中途沈清圆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叶初阳已经走了。
这也不难理解，包厢外已经开始有探头探脑的路人，大约听到了风声。
再耽搁久一点，私生粉可能就会像逐膻的苍蝇一样奔过来，叶初阳有几千万粉丝呢。简直不能想象，比小国人口还要多。
男生喝起酒来，磨磨叨叨又聊了一会叶初阳，聊他的成功，聊他高中时代的一些小事。
总有人留意这些名人轶事，攒一攒，就能出一本书，包管卖得好。
宋婷本以为沈清圆会待不住，却见她慢慢吃菜，竖着耳朵听其他同学的闲聊。似乎并不觉得无聊。
她给沈清圆使一个眼色，“出去透透气？”
她们下了楼，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站住。
宋婷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待要拿火机点烟时，听到沈清圆说：“给我也来一支。”
“沈清圆，你不是不抽烟吗？”宋婷说着还是把烟盒递给她。她知道对沈清圆来说，今天是辛苦的一天，“还劝我戒烟。要是将来有了瘾，可别怪我拉你下水！”
“想试试。”沈清圆伸手拿出一根烟。一切禁忌的东西都充满诱惑力。
宋婷点了打火机，凑近沈清圆的烟头，“慢慢吸一口。”
沈清圆照她说的做了，烟熏火燎的一口，她没忍住，呛咳了一声。
“你呀，”宋婷叹一口气，有点好笑地说，“现在才开始学当坏孩子，有点晚了吧？”
沈清圆学宋婷的样子，试探着用鼻子吸气，又试了几口，倒也不着急立刻学会。
烟气慢悠悠飘散。大街上人来车往，霓虹灯闪闪烁烁。小城虽小，五脏俱全。偶尔出来欣赏一下这样的夜景，也还不错。
以前她最讨厌烟味，学医的人本能地反感一切对健康有害的嗜好。现在想来，又何必。
宋婷一支烟抽了一半，似有意似无意地道：“其实，韩栋那么说，你也不必澄清的。老同学，也不过是曾经有过交集的人。现在的他们，大部分是不相干的人，跟他们说这么多干什么呢？”
沈清圆蹙了蹙眉，试图在烟气里汲取些让人上头的尼古丁。她记得这玩意儿吸入后七秒钟就能到达大脑。
不相干，沈清圆咂摸了一下这个词。
沈清圆：“撒了一个谎，就要撒更多的谎去圆谎。我懒得。”
不愧是沈清圆，一身正气，百毒不侵。
宋婷笑了几声，感慨地说：“沈清圆，其实你还是挺强的，我做不到像你这样。”
诚实是人类的最大美德。
“如果我那些相亲对象可以不那么装，跟你一样诚实，我们彼此都能省不少时间。”宋婷嘿嘿一笑，“不过，我也装。”都掂着手里的筹码，猜对方的底牌呢。
装的人太多，才显得不装的人可贵。
“对了，”沈清圆忽然想起什么，“那个于淼淼怎么阴阳怪气的，好像有点针对我。我高中的时候得罪过她？”
宋婷瞪了沈清圆一眼，不可思议，“你是真不知道？”
沈清圆老实答：“不知道。”
“于淼淼喜欢叶初阳，叶初阳喜欢你，你们的三角关系形成贪吃蛇阵列。”
“她，喜欢叶初阳？”沈清圆恍然大悟。怪不得。
可是都过去十年了，现在大家还不是桥归桥路归路，至于这么较劲吗？
“现在见着还蠢蠢欲动的呢，你没看出来？”宋婷大无语，怀疑跟沈清圆上的不是同一所高中，想想刚才于淼淼给叶初阳敬酒的情形，有点痛快地道，“不过人家叶初阳十年前就瞧不上她，现在见着，正眼都没瞧她一眼。于淼淼凑上去，还不是自己讨个没趣。人呐，还是别太盲目自信！”
信息量太大，沈清圆有点懵，“没觉得啊，叶初阳对每个人都挺礼貌的。”
宋婷啧啧两声，“不一样不一样。我觉得吧，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其他人还是不太一样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要不……”宋婷鬼头鬼脑地看沈清圆一眼，笑道，“姐妹，你一口吃个胖子吧！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勾搭勾搭大明星？”
沈清圆呛了一口，不知是被烟，还是被宋婷刚才的话。
宋婷胸中豪气顿生，“怕什么？世道从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沈清圆摆手，无奈道：“别别，我也不想自讨没趣。”
-
她们回包厢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同学提前走了，毕竟多数人现在都有家口。像韩栋，就得回去带孩子。
张弛去结账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买了单，收银员说是那位坐轮椅的先生。
张弛在高中群里发了条消息：嗳，说好是我请客的嘛，叶初阳你也太够意思了！做事儿真大气！下次回辰阳，告诉哥几个一声，我做东！@叶初阳。
叶初阳：不客气，今天见到大家真开心！回程的时候注意安全！
有人请客当然开心，与会的同学都跟风发了一条感谢的消息。
沈清圆也复制粘贴，发了一条。
过了一会，她收到一条好友请求。头像跟群里叶初阳的一样。一看备注，三个字：叶初阳。
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吧，沈清圆这样想着，还是点了通过。
-
沈靖安左右周旋，为着女儿，人生第一次走“旁门左道”，终于约了市医院的领导下周三见面。
沈清圆答应去见见。
沈靖安和南岚对望一眼，惊且喜。
南岚忽然想到，这半年她变着法地催沈清圆回蓟城的策略，可能用得不对。
蓟城好归好，但城市太大，人才太多，光想想就压力山大。沈清圆一直推搪说累了，要休息一阵子。看来压根不打算回去工作。
要是能在市医院做医生，也算进了本市的上流社会，什么青年才俊找不到。
虽说稍稍有点遗憾，但是能看到女儿抖擞精神，重新振作起来，做父母的打从心底里高兴。
南岚觉得，同学会什么的，可能真起了作用。
面试那天，沈清圆难得地穿了身浅蓝色西装，化了淡妆。
临出门，南岚拿了个牛皮纸的信封给她。沈清圆一掂，沉甸甸的。南岚要她瞅个没人的时候，悄悄拿出来给面试的领导。
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沈清圆：“妈，这个不用吧。”
南岚：“辰阳不是蓟城，小地方好工作有限，想要敲定，都是这一套。放心吧，我跟你爸有心理准备！本来也是备着给你毕业找工作的，当年你在蓟城靠自己顺利就业，一直没用上。”
沈清圆嗯了一声，把信封袋放进包里。
“妈，我走了。”
南岚快步走过去，给沈清圆整理额前的碎发。
“圆圆，真不需要你爸陪着吗？要不我去？”
永远热情饱满，时刻准备冲锋陷阵，南岚做母亲没话说。虽然虚荣，不惜跟郑美娟编些沈清圆要出国留学的瞎话。
沈清圆知道，她在同学会上说的话，韩栋会告诉他妈郑美娟。郑美娟未必会立刻找南岚对质，估计会得意一阵子，在南岚面前阴阳怪气一阵子。
不过，沈清圆要是定了市医院的工作，南岚算是又扳回一城。
沈清圆想想都替南岚和郑美娟累，又何必？不过，她们肯定乐在其中。
“不用。”沈清圆开了门，“走了啊，妈！”
面试进行得很顺利，沈清圆毕竟是蓟城大学的高才生，师从名师，又有丰富的临床经验，专业能力不是虚的。才问了几个问题，市医院的领导脸上就露出惊喜的表情，眼睛里透出求贤若渴。
“沈小姐，我还有个问题，你离开蓟城的大医院，回辰阳来工作，是什么原因呢？”
沈清圆想过，这个问题，面试官一定会问的。
“……是有一些私人原因。”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答案。却可以让有分寸的面试官不再细究下去。
吴主任倒也没纠结这个问题，爽快地道：“医院正缺人手，尤其缺沈小姐这样的人才！我这边基本没有问题，后续人事那边做一下背调，差不多就能定了。”
领导这么说，那是基本没跑了。沈清圆踌躇着要不要现在把信封给他，办公室里就领导一个人。
南岚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不管得到什么反馈，先把红包给了再说：“钱给不到位，啥都能掀翻咯。”
沈清圆把手伸进包里，摸到鼓鼓的牛皮纸信封。挨着放的是她的简历夹和论文集。
终于下定决心，从包里拿出两样东西。
“吴主任，我的简历给您留一份存档吧！后续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沈清圆把简历留在领导的桌上。简历下面还盖着东西。
吴主任点点头，笑容可掬地说好。
她出门后，吴主任拿开简历夹，下面是本厚厚的论文册子。
这两样是沈清圆从十八岁开始，花了十年的时间，日复一日，费尽心力积累出来的东西。
在沈清圆的认知里，没有什么，也不应该有什么可以比这两样东西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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