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洛亚芙尼回去之后是如何想的,时间也不会因她而暂缓脚步。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
同一家店,她刚推门进来,便看到了那只高高举起来,不断对自己挥舞的手,实在显眼得不行。
本来还有点逃避的心被迫歇了下去,她拐到芙黛尼的对面坐下,抿着嘴,挪动身子稍微往外靠了靠,以避免对方过分灼热的视线。
“你好。”她强行稳住自己的声线——虽然只要等张开口,她本能地就会摆出面对雇主时的所特有的那种冷漠疏离的气场,所以实际上也并不用太刻意地去装镇定——嘴巴一秃噜,给爆出了原本的姓名,“我是洛亚芙尼。”
哎?
霎那间,意识一片空白,她凭借超强的反应能力下了狠劲掐住自己手背,毫无停滞地找补上一句,“很高兴见到你,芙黛尼女士。”
完蛋。
她刚刚究竟在不知死活地说什么啊!?眼球中心更深颜色的瞳孔受惊地微微缩小。
但等下一秒再抬起头,就又恢复了原样。
如同无事发生。
自己绝对不能因为这个就露怯,她想。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冷静啊!
……
“嗯?用不着这么正式的啦。”
芙黛尼支着头,语气很平和地说,“也很高兴见到你哦,洛亚芙尼。”
“……”
洛亚芙尼再次抿了抿唇。
这话的意思到底是很高兴见到你——
还是很高兴再见到你呢?
面上不显,但垂着眼眸的女孩实际上正在用上下两排牙齿抵住舌尖,细看的话,那长长的眼睫就像蜻蜓的翅膀在微微颤抖;她不该有这样大的反应,但听到这个名字再次被认识的人说出来,她突然就无法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了。
像是根本没抱有期待的什么东西重新焕发出了光彩,一并为心脏带来痒意和疼痛。
“嗯。”放在桌上虚虚拢起的手指不受控地蜷了蜷,她条件反射地在脸上堆砌出刻板而单薄的礼貌性微笑。
自己其实应该提前想好要取什么假名的,这样就可以避免口误了。她很马后炮地想。
往好处想,起码芙黛尼暂时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起码不会这么快地来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呼——
一旁,几乎全程在状况外的乐手眨眨眼,似乎才想起来自己从未做过自我介绍这件事,连忙凑了近来跟着报上自己的姓名,“维尔卡.夏诺。你可以直接叫我夏诺!”
“中午好,夏诺。”
洛亚芙尼对她点点头,呼吸节奏暗自调回正常的频率,视线重回移到芙黛尼脸上,“听夏诺说,你认识和我很像的人,是吗?”
“对。我那会之所以拉住你,就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对方没有掩盖的意思,十分坦诚地说。
哪里是朋友了,你明明是欠了我尾款的人。洛亚芙尼暗自腹诽。
她尝试放松一下紧绷的肢体,却看到芙黛尼涂了蜜色口红的唇张张合合,对自己做出了个无声的口型。
“——”
就坐在其正对面的她能辨别出那是在叫自己名字。
可是为什么?
洛亚芙尼看着她隐蔽地做完这一切,闭上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嘴。表现得像是发现了什么内情的芙黛尼也没怎么解释自己行为的意义,只依次交叠起自己手指,撑在下巴处开口说,“实在很巧。我熟悉的那个人也叫做洛亚芙尼。不过她应该是法国人。”
“大概是我名字比较大众。”
撑过了最难熬的开头,洛亚芙尼这下倒是彻彻底底冷静了下来。刚刚胃里不断翻腾的抽疼感全都一阵烟似的不见了,她现在甚至能眼不眨心不跳地说出这么番瞎话来。
“是吗?不过能够遇到和她有一样名字的人,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哦。”
眼前人笑着说。
不等被评价为有缘的对象针对这个“有缘”发表自己的看法,芙黛尼倏地向前一坐,横跨一整张餐桌伸过来自己的手臂,“……既然上天安排了我们再次见面,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在之后的日子相处愉快。”
“当然,当然。”
做出微笑的表情,洛亚芙尼在心中冷笑。
两只手轻轻握了两下便松开。
……
之后她们开始和服务员点菜,吃各自的午饭,还有说些八卦,和后续的安排。
那股几乎能被称之为神经质的紧张劲在危险话题结束后就给抽离走,如同一根横插在筋骨间、帮助残破的躯壳正常行动的支架被拿走,情绪过山车般一会上一会下的她坐在椅子上食不知味地干嚼嘴巴里的东西,反复纠结过后的脑子混乱、昏沉。
于是等她发觉自己走神间好像答应了对方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时,已然是来不及了。
“要记得来看我和夏诺的演出哦!”
临走前,芙黛尼如同认识了她很久那样热情地对她再三嘱咐。
洛亚芙尼反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捏住临时买的一把螺丝刀,怎么都没法从对方那张脸蛋显出的活泼表情上看出丝毫与狡猾相关的特性。
但她依旧觉得这是对方设下的圈套。
与她并肩站着的夏诺颠了颠背后的吉他包,第二个和她告别,并兴高采烈地说,“太好了,明天我们就能在一家店里一起工作了。”
“——只是暂时性的。我不确定这份工作能做到什么时候,毕竟我不擅长乐器。”
“没事,你先学着。芙黛尼都说会教你了。试试也不亏啊。”
洛亚芙尼沉默了,带着些许怜悯地看她,搞不懂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单纯的、看不出芙黛尼其人皮囊底下一颗黑得发乌的心脏的人。唉。她转而又开始在心里为自己默哀,同时在心里起草各项为逃跑而准备的预选方案。
教她学鼓?哼,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她习惯性地质疑着。
明天她要去找老板把时间冲突的兼职结束掉,等领了这段时间的工资,要不要顺路去买张离开的车票放身边呢?
反正现在这个时代科技不发达,个人信息查得不严,各种魔法的使用也都局限在特定的地区内。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姑且是攒了点钱了,能支持一段时间的花销。
**
芙黛尼离开饭店后没有走出太远。
她拉开路边一辆小轿车的车门,斜着眼,赤/裸裸地露出个针对性极强的嫌弃眼神。贝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察觉人回来了,就放下手里翻看的文件,抬头问她:“如何,确认了吗?”
“哪会这么快。”
她坐了进来,关好门。
主驾驶上放着的是她一开始出门时背着的包。他们都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两张明信片,两个核桃壳冰箱贴,一本红色封皮的笔记本——这就是消失的洛亚芙尼所留下的一切。
“全是两份式的呢。”搜罗出这些的是贝克,芙黛尼花了些时间重新和其取得联系,等在见到他拿来的东西后,她犀利地指出这点。
除去本子以外(甚至本子里也能明显看出有两种不同的字迹),洛亚芙尼的东西基本都是备着双份的,在礼品店购买的伴手礼一样如此。
但是他们皆没有见到那样一个和洛亚芙尼关系密切的人出现过。
“分离性身份障碍?”
“或许吧。不过真成那样的话,可就很有意思了。”
反正她个人是不相信这种可能的。
“我过几天会在安排她兼职的地方办一场小型演出,你好奇的话,不如去看看吧。”
——看你是否能找出支持自己滑稽猜想的论据。
“你这不是还没确认她是洛亚芙尼吗?”贝克挑起眉,略感奇怪地说。
芙黛尼低下头系好身上的安全带,开口解释:“她做介绍的时候说她名字是洛亚芙尼。”
“哦……哦?”
“所以,如果你好奇的话,就亲自去看看好了。”芙黛尼说。
卡扣在扣好后发生“咔哒”一声脆响,她把两只手搭上方向盘,视线平稳地看向自己正前方,“我的话,其实也没非逼着人承认自己过去不可的想法。只是之前我投资过她,她也投资过我。如果可以继续维持下去那份关系,无论是谁都不亏。”
**
——就像是,虽然她脖子上那根项链的作用已经消失,沦为了凡物,她一样选择了继续带着它,而非自己的收藏里更加昂贵或紧跟现潮流下的其他饰品。
根本没那么多特别的、促使她决定这么做的理由。
这不过是一种无伤大雅的偏好罢了。
**
洛亚芙尼最后还是没有买什么车票备在包里。
好吧,她就是这样的人啦!
看似行动力超强,但其实这份高效率唯独在那份血腥的工作上才会体现出来,究其本质,其实是撇除情绪的影响而产生的一种不近人情的直率和偏执。
简单来说,就是她在干脏活的时候果断把脑子扔掉了,所以看起来干劲超足——唉,这能不足吗,断绝除此以外任何方面的思考,单单专注一件事情,那肯定是会很认真的。
可她现在不能这么干,她现在只有自己。
所以她得多考虑一些,不能因为冲动就让自己的胜率变低;如果芙黛尼真的想要揪出她的小尾巴,那她在谈话结束没多久后就去买车票,这一看便是做贼心虚了。
思考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真的很麻烦……要学着去感受别人的情绪也很讨厌。
她把冰镇过的可乐敷在自己一侧的脸颊,靠在墙上,日常诅咒不知道掉到哪里去的克斯科最好是混得比她糟糕一百倍。
她自己被熟人认出来倒是没关系。
但被认出来之后,这具身体的来历自然是藏不住的。
所以她绝不会认账的。
……
况且也没什么好认账的吧!欠钱的是他们欸,又不是她!
呜,求一个不和前老板跟前前老板相认也能把尾款讨回来的绝妙办法——
……
算了,反正一年后自己就走了。
还是不要再多联系了。
**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杵在一个离舞台很远,离出口很近的地方。
可乐的味道很新奇,但是喝多了会打嗝,她不喜欢这点,拿在手里面基本就是尝个味,等气消得差不多了才会全部喝掉。
芙黛尼登台了。
她拿着两根鼓槌坐在稍后的位置,前面站着全副武装(穿得很酷炫)的夏诺。
射灯投下的光尽数集中在她们身上,买了票来的人们很安静地在舞台下站着,像在以灼热的目光追随两位并肩而站的君王。
百章成就达成[比心][橙心][橙心]
今天真的蛮赶的,下午回来赶完明天要给指导老师看的新课教案和PPT的雏形,还能挤出时间来写文和修文,完全是时间管理大师嘛!
另外,我之前以为是这个学期要考转本,后面发现是搞错了,应该是下学期转本。
不过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同时也会是毕业考试,所以也得努力复习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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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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