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床上的被子凌乱地皱成一团，地上散落一地的烟头纸团等垃圾。
旁边的电脑桌前坐着一个男生，约莫十**岁的样子，身上胡乱穿着一套短袖短裤，叼着一根已经灭掉很久的烟头，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发光的电脑屏幕，嘴里还不断骂出些脏话。
由于他没日没夜地把自己挂在房间里打游戏，眼睛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皮肤蜡黄。
这时，屋外又响起劈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林耀习以为常，丝毫不影响他在房间打游戏。
直到外面一声男人的暴呵传入他的耳机里，他烦躁地摘下耳机，双手将鼠标一扔，将脚塞进拖鞋里拉开房门对外面吼道：“吵什么吵！打个游戏全是你们的声音。”
外面吵得面红耳赤的一对中年夫妇被他这一举动吓住，随即男人怒不可遏地拿起一个扫把指着林耀的鼻子。
林卫东骂道：“打什么游戏打游戏！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高考才考了多少分！300多分连本科都上不去，老子的脸就被丢净了！”
林耀不以为然，双手一摊：“考不上就考不上呗，成绩都出来多久了还在骂。”
林卫东气得拿着扫把的手直打哆嗦：“你还有脸说！你高考完跟我们说肯定能过本科线，求我们给你买电脑，现在电脑给你买回来了，你就拿这点分来糊弄我！”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成绩不怎么样，但林耀出考场那天信誓旦旦地跟他们说这次超常发挥，一定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便伸手找父母要奖励。
林卫东和张丽华本来不太信，但看他笃定的样子不免得也开心了起来。成绩还没出，就大手一挥给他买了台电脑。从此林耀天天都锁在房间里打游戏，吃饭都要张丽华来喊。
林耀不服气：“那我不这样说，成绩出来你们肯定不给买啊。再说了，你不是还有个大儿子吗，他成绩好你找他去啊，谁让你们当初把他逼走的。”
突然提到这茬，林卫东想起过去的事，脸上挂不住。他越想越气，想着干脆用扫把抽他两下。
“你说什么呢！给我滚过来，看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张丽华见林卫东想冲过去，连忙拉住他大喊：“你疯了？！你要干什么，不准打我儿子！”
乱哄哄的。
“神经病。”林耀骂了一句，踩着拖鞋摔门重新回到房间里。
林耀走后，林卫东和张丽华也冷静了下来。林卫东将扫把放回原处，喘着粗气说：“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张丽华坐在沙发上，给林卫东倒了杯水：“结果都已经这样了，你再骂他也没用。明天我看看能不能托关系找人帮他填一下志愿，争取能读一个好一点的专科。”
林卫东没接茬，挡开水杯点了一根烟，边抽边说：“他一天到晚就是玩，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他潇洒。”
专科一年的学费都是一年一两万起步，林卫东几年前从外地回来后，在市里只找到得到工地里的活。张丽华先他两年回来，在市里买了套房，到现在贷款都还没有还完。
依靠林卫东和张丽华那点微薄的工资，同时还房贷和供林耀读书还很吃力。
正说着，林耀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有本事就让我别读了呗！”
林卫东又是一顿气极，转头就骂张丽华：“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都是给你惯坏了。”
张丽华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将杯子重重地磕在茶几上，水撒出来四处溅开。她反驳道：“什么叫被我惯坏了，难道这不是你的儿子吗？！”
林卫东懒得跟她吵，深吸了两口烟，低头沉默不语。
张丽华起身去厨房拿了块抹布出来，一边擦茶几上的水渍一边抱怨：“我看这个家现在一团糟都是怪你妈，之前老家房子拆迁，她都一大把年纪了非要揣着拆迁款不放，我们一分钱都没捞着。那老太太偏心林峤，肯定把钱都给他了，你是她亲儿子都没有得到什么好。”
林卫东听着，没有反驳。
几年前林峤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但老太太家离市里很远，无法照看他。张丽华知道消息后，跟林卫东一合计，想着早晚也是要回去的，干脆顺便把林耀的学籍也转过去，托点关系进最好的初中，说不定以后也能进重点高中。
在市里买套房几乎掏空了他们两个人的积蓄，但为了孩子们着想也就咬咬牙狠心买了。
张丽华这才将15岁的林峤接到市里一起居住，哪成想林峤林耀两兄弟合不到一块，动不动就是吵架打架。
就这样过了两年，老太太说老家那边计划着要修高速，自家的老房子要被拆迁，张丽华一听乐坏了，连忙打电话告诉林卫东这个消息。
林卫东知道后也坐不住，直接辞了工作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不料房子拆迁后，老太太却将拆迁款藏着掖着，不肯分给他们。
“明明你是她亲儿子，有钱了也不愿意拿出来一点，我是真想不通。”张丽华越说越气，扔了抹布也不想干了，“林峤那小子，你妈就只喜欢他，死了肯定也是把钱全部交给他的，翅膀硬了在外面几年也不回来，要是没这钱我估计他早就哭着求着要回来了。”
林卫东听不下去了，将烟头直接按灭在水杯里，吐出一口烟圈皱眉说道：“行了，别说了。人都死了几年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你说，那老太太是你妈，我们是林峤亲爸亲妈，他们怎么就做到一点都不管我们死活的，林耀不也是她亲孙子吗？真是自私，气死我了！”张丽华不依不饶地继续骂着。
“妈，我饿了。”说话间，林耀又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着哈欠。
“行了别说了，你儿子说饿了，你快去吧。”林卫东不耐烦地指挥她。
突然被打岔，张丽华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嘴里嘟囔着往厨房走：“不是才吃完晚饭没多久吗，怎么又饿了。”
“我给你煮碗面行吗？”张丽华边围裙回头问儿子。
林耀正在喝水，回答道：“再加个蛋。”
煮好后，张丽华端出来热气腾腾的面，林耀躺在沙发上正哈哈大笑刷着视频。
张丽华招呼他：“儿子，面好了快来吃。”
“来了。”林耀应了一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跑到餐桌旁，夹起一筷子面吹着冷气，一边吃一边说：“对了妈，我想读港市那边的学校，你找人看志愿的时候帮我看看那边有没有合适。”
“港市？”张丽华擦手的动作一顿。
在客厅看电视的林卫东也说话了：“港市，你跑那么远干什么？从这里到那边坐车都要八个小时。”
“哎呀你们别管，我有朋友报的那边。”林耀吃着面，敷衍了一句。
“儿子，我们市里的学校也挺多的，或者周边几个城市也可以，好歹离得近，回来也……”张丽华劝说着林耀。
从小到大林耀就没离开过张丽华身边，一听儿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她当然舍不得。
林耀听着烦，生气道：“事事都要管着我，我一点自己的自由都没有，我想选个喜欢的学校都不行吗？我不管，我就要去那边。”
“说什么呢你。”林卫东背着手走过来，“你妈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们两也不能马上就到，你说这怎么办？”
林耀很坚持，面对林卫东说的话丝毫不动摇：“哪有那么多意外，你们就是想太多。”
张丽华还想再劝：“儿子你……”
“有完没完，我长这么大连市里都没怎么出去过，一直把我锁在你们身边，我就想去其他城市读个书怎么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每次都是这样，自己要是一有什么想法，张丽华和林卫东就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轮番劝说。
林耀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就是要去港市。除了港市的学校，其他的，我一概不读。”
林卫东也恼了，数落他：“还轮到你挑三拣四了，考这点分还这么趾高气昂，有个学校愿意收你就不错了。”
又拿成绩说事，耳朵都起茧子了。林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吃完面把碗往里一推，绕开林卫东拿回自己的手机，回房关门前说了一句：“你们这样谁受得了你们，怪不得我哥跑了。”
面对林耀的嘲讽，林卫东生气，张丽华伤心，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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