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墨中间就回来了,然后将葡萄呈在了灵位前。
五个灵牌整整齐齐的,柳映墨跪在灵牌前,漫不经心的点着香,“爹爹,阿娘,陛下真是位极贤明的君王。”
“宿主,你想葡萄我可以给你,任何品种,任何甜度,任何大小。”
柳映墨不喜欢吃葡萄,闻言,她只是笑,“好啊。”
葡萄难得,陛下的赏更难得,众位诰命夫人分到手也就五颗而已,袁书凝只有八颗,偏偏她有一盘,这种带有浓厚政治意味的赏赐明目张胆的偏颇委实耐人寻味。
萧逸很有意思啊。
萧玉仪过来时,柳映墨正才灵前合掌念经,他顿了顿,没有再过来,只在那里等着。
柳映墨念到一半,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便停了下来,侧头看了过来,萧玉仪这才来到她身边,撩袍跪在了她身侧。
丹玉忙过来替他点香。
柳映墨提醒他“你不能这样。”
皇室和常人的沟堑并不是一语概之,而是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萧玉仪这个有封号的世子依礼不能跪拜臣子。
萧玉仪虔诚的叩拜完,方才道“我愿意,没关系。”
柳映墨一时无话。
萧玉仪怕她伤心,牵着她起身去了外室。
丹玉一早将葡萄洗好了,袁书凝不可能真的把陛下的赏赐就这么收了,况且还是小辈送的,还是让婢女送回了大半。
柳映墨窝在萧玉仪身旁,半倚着他的肩,青丝便也垂在了他的身上,他触手可及。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为着一缕青丝恍惚,柳映墨却伸手拿了葡萄递到他嘴边,她目光一片纯澈,好似不明白这样的动作多么暧昧。
萧玉仪看着圆滚的葡萄,视线不知不觉就挪到了她的手上,她一贯娇生惯养,沾了水的指尖远比葡萄更诱人,他这样想着,然后低头就着她的手轻轻衔到了口中。
他的唇就这么擦过她的手,甚至还停留了片刻。
柳映墨的脸边红透了,收了手,低着头不肯说话。
萧玉仪抬起她的脸,声音有些哑,“还胡闹么?”
她不说话,他的指腹轻轻抚着她的脸,“不许胡闹。”
两情相悦的人自然是经不起挑逗的,虽然柳映墨现在恨不得就把他摁在地上。
“你轻浮!登徒子!”
萧玉仪失笑,“我错了。”
两人躲在这里腻歪,丹玉守着门,不叫外头的婢女进来,所以她无比清楚世子和小姐在做什么。
这远不是正常表兄妹之间应该有的亲密,可为着那一份婚约,丹玉又把自己劝服了。
女子守孝不用像男子那么苛刻,况且开春就成婚了,或早或晚,并无区别。
不到一会,又有宦官过来请萧玉仪过去伴驾,彼时柳映墨正拉着萧玉仪下棋,她三番两次的悔棋,萧玉仪也只能应着,但凡他输了,柳映墨就罚他剥葡萄,二十来颗葡萄被她吃了小半,她有些腻,便不肯吃,萧玉仪就只能很遗憾的赢了一局又一局。
这会儿听到陛下传他,柳映墨剥葡萄的动作一顿,随手就扔在了玉盘里,“累了。”
萧玉仪看了眼葡萄,十分自然的捡起来放在了嘴里。
可出了帐子,萧玉仪又有些奇怪,“陛下可是有什么要事?”
传唤的宦官正是上午来给柳映墨送东西的那个,听他这样问,心中明镜一般,可口中却道“陛下并未留什么口谕。”
柳映墨发现萧玉仪能陪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不是在陪陛下的路上就是在过去的路上,外人只道陛下爱重世子,可柳映墨知道,萧逸这个狗皇帝不当人。
她已经第二次撞见萧逸了。
萧逸依旧华服玉冠,比宫里的常服还要简单些,可一眼望过去,还是四个字,天潢贵胄。
她坐在马上,身边只有一众婢女,大概是受了惊,半点没能从马上下来。
萧逸看得有趣,坐在马上笑盈盈望着她,等到她要请安时,他才开口,“不必多礼。”
柳映墨呐呐无言,僵着身子不知是起还是跪,犹豫了片刻,还是跪下了。
萧逸这才下了马,走到她面前,“你叫什么?”
丹玉及一众跪在她身边的婢女几乎把心蹦出来,甚至都忘了想,他为什么要问她。
柳映墨耳边的珍珠流苏又晃得厉害。
萧逸握着丝鞭,饶有兴致的蹲在她面前,打量着她的脸,而后用鞭子挑起了她的下巴,入目便是她噙着泪湿漉漉的一双眼眸,“这么怕?”
上次可没这么胆小。
这动作颇有些逗弄鸟雀的轻视感,柳映墨移开脸,声音有些颤,“陛下自重。”
萧逸的脸色徒然冷了下来。
柳映墨避开了他手中的鞭子,这才直视着他,“陛下是天子,不该对臣女这样……轻浮。”
她大概还是怕的,声音在抖,泪珠子一滴一滴的往下砸,可肩背倒是挺得直直的,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逸觉得没意思,“朕给你机会,你拿乔可就没趣儿了。”
柳映墨直直地回看他,“陛下已为我和表哥赐婚。”
萧逸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起身上马走了。
他走了,柳映墨才故作娇弱瘫软在了丹玉的怀里。
可她刚起来,萧逸又骑着马回来了,身后跟着他的一众侍卫和宦官也盯着她。
“你,今日伴驾。”
说罢,两名宦官就半迫半扶着她上了马,丹玉虽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柳映墨悄悄安抚住了。
她踩着宦官的背上了马,两个侍卫就来到了她身边,隔开了跟着她的一众婢女。
萧逸骑得又快又急,一路追着猎物往前冲,柳映墨的马被侍卫紧紧牵着,这种速度下她的大腿很快就疼痛难忍起来,偏偏萧逸射中了猎物还极为快意的命人拿到她面前,美其名曰赏给她了。
等到第三只血淋淋的小鹿被举到她面前时,她再忍不住,软着身子从马上滚了下去。
没有丹玉等人接着,这一下她是实实在在的在地上滚了两圈。
萧逸骑着马走到她面前,见她呕吐得厉害,这才蹙眉道“这么会儿你就不行了?”
丹玉等人忙下马过来扶她,好不容易将她打理好,宦官又要过来让她上马,丹玉壮着胆子,颤着声求情,“陛下,小姐的身子不好,她受不住的……”
柳映墨等她说完了,才晃着身子拦她,“放肆。”
果然,萧逸扫了她一眼,“病了再让太医治。”
说罢,他骑着马转身走了,柳映墨再次被两个宦官送上了马,其中一个道“柳小姐何必这么执拗,陛下喜欢听软和话,您只要哄哄陛下,早不用受这份苦了。”
柳映墨一言不发,紧紧拽着缰绳跟在萧逸后面。
她一声不吭的熬着,直到萧逸自个儿发现她脸色惨白,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这才停下来,审视着她,“你不是要勾引朕么?现在朕就在这。”
柳映墨依旧没说话,只望着别处。
萧逸的马打了个响鼻,烦躁的用蹄子刨了几下土块,萧逸不耐的拿鞭子抽了一下,“走。”
看着他们远远离开,丹玉才忙下马过来扶她,“小姐。”
柳映墨几乎是从马上扑下来跌到她怀里,“丹玉,赶快回去。”
说完,她已然昏死过去。
丹玉不知这里离总账那边多远,甚至连方位都辨别不出来,她将柳映墨交到其他婢女怀里,“我回去找人过来。”
可她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我要留在这里。”
这里特意投放了许多猎物,倘若真的有狼过来,她们不会留下来保护小姐的。
丹玉一把扶过柳映墨,“把我们扶上马,用腰带把我们绑在一起。”
几个婢女早没了主意,又是第一次见天子,被他这样的言行吓得不轻,听了她的吩咐忙手忙脚乱的把她们扶上马。
几个人沿着原来的路走了许久,眼见柳映墨的脸越发惨白,丹玉也慌了神。
正茫然间,忽的听到后面有声音“陛下命我等送你们回去。”
丹玉打量着他门身上的禁军服,悄悄攥紧了柳映墨的手,冷静道“有劳了。”
她警惕非常,只跟在为首的人后面,快半个时辰,他们才看见皇帐顶上的黄珠,看见了这个,丹玉才松了口气,趁着他不备,用力的抽打着马直奔门口而去。
这样顶好的直觉救了丹玉,就在她到了门口,即将失控的马才被门口的卫士拦住。
等她被扶下马,往回看时,本该一起过来的七个婢女没了踪影,只剩七匹马在原地打着响鼻吃着草,而方才为她们引路的三个侍卫正骑在马上,遥遥看着这里。
丹玉蘧然攥紧柳映墨的手,声音干涩发哑。
她用力呼吸着,竭力冷静地移开视线,然后拿了头上的簪子送给卫士是,“我是安王府的侍女,小姐身子不适,劳请你帮忙带个口信,请…”
丹玉的脑子在瞬间清醒。
这件事不能被王妃和世子知道。
陛下喜怒不定,这种丑事被人知晓,小姐筹谋来的婚事,柳家的名声全完了。
卫士接了簪子,许久听不到她的下文,却碍着她的名头不敢催促,只能委婉提醒“可是要请世子过来接人?”
丹玉没了主意,只能低头试图喊醒柳映墨,“小姐,我……我……”
她没有办法悄无声息的把小姐带回去。
她该怎么办。
在卫士生疑之前,丹玉终于下了决定“请世子过来!”
卫士应了,又拿了两张凳子放在她们身边,“请贵人将就些。”
说罢便极快的离开了。
丹玉紧紧搂着柳映墨,没人知道她此刻有多么惶然不安,不过一刻钟而已,她的肩背浸了汗,连手都在抖。
萧玉仪将柳映墨抱起来时,她罕见的乖顺,只将头轻轻倚在他的肩上,小声哽咽着“表哥,我好疼。”
萧玉仪紧紧抱着她,温声安抚她“马上就到了。”
柳映墨攥紧了他的衣领,“表哥,表哥…”
她只是轻轻喊着,哽咽着,萧玉仪从没见过她这样惶然不安的时候,只能一声声应着。
等太医给她扎了针,柳映墨的身子才不像刚才那样又冷又热又疼。
萧玉仪拿着帕子给她擦脸,“不是说了,遇到危险就用我给你的哨子么。”
他并没有指责,只是心疼她,“幸亏这些狼都是被饿过些日子,没力气追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带着她们出去。”
顿了顿,又道“我明日选一批侍卫跟在你身边。”
柳映墨只是紧紧攥着他的手。
萧玉仪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捞到怀里,轻轻抱着,拍着她的肩,“明日我就将它们都杀了,你亲自烤了,好么。”
柳映墨抱着他的腰身,“表哥,我害怕。”
该死的狗皇帝。
萧玉仪侧头吻在她的脸上,“我陪着你,好么。”
柳映墨这一觉睡得不好,连睡梦里都在哭,一会喊的是爹娘,一会喊的是表哥,一会又是丹玉。
萧玉仪握着她的手,一声一声的应着,她哭得厉害,他也心疼的厉害。
“你们今日去了哪里,她胆子不小,不至于被几只狼吓成这样。”
丹玉跪在他跟前,听着他的疑问,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是奴婢没有提防。”
见她也面色不好,萧玉仪没有多问,“大夫在外头等你,你好好休息,让其他人过来伺候。”
丹玉连忙道了声是,逃也似的往外走,萧玉仪虽然心有疑虑,可当下他心里只惦念着柳映墨,这样的疑虑也就只从心上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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