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他们便去了约好的地点。那是一个创客中心，中间有一层满是独立办公室的楼层，对方约在那儿见面。
只是刷了二维码进了房间后，周昀晋才意识到是熟人。
“你们好，又见面了。”坐在座位上的苏姐朝他挥了挥手，和他问了好。
“苏姐？”周昀晋有点惊讶对方居然会在这里。
他没想到和他们会面的警方代表，居然是那天和他闲聊过的苏姐。那么就像他想的那样，苏姐的职级肯定不一般。
“你们也见过？”孟广思扭头看了他一眼。
“也”？那么，孟广思和苏姐也在那天或者更早之前见过面吗？“是的，”周昀晋承认到，“那天苏姐和我聊了几句。”
“没审问你？”
“审问？”周昀晋一怔。他印象里的老刘和苏姐一样，对他的态度还蛮亲切。
苏姐听到这个词，笑了笑，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周昀晋不明所以，但孟广思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没有几分真心，有些皮笑肉不笑。
周昀晋立即反应过来，看来是警方针对他们二人不同的性格，采取了不同的策略。
而他不能指责对方什么，既然有狡猾的罪犯，那么警方也要足够机敏。
为了社会的安定，这是必然的抉择。
“先坐吧，我们长话短说。”和老刘热心肠的性格不同，苏姐在简单地和他们打过招呼以后，连基本的拉家常也没有做，便开门见山地把话题引到了他们今天的要点上，“你们有什么发现？”
周昀晋瞧了孟广思一眼，见对方没有开口的行动，便决定先由他来开场：“苏姐，我不知道您这边了不了解，我被说是杀人犯那个新闻……”
“我们看到了。”苏姐应到。
“嗯……是英耀董事会做的，原因有点复杂，您这边理解为商业斗争就可以。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施宇珩想让我有个、”周昀晋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选择了从心，“朋友出面作证，证明我的确是凶手。”
苏姐没有阻止他有些冗长的前情介绍，而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周昀晋松了口气，他说完才发现自己因为紧张有点儿啰嗦，见对方没有说什么，他便继续介绍到：“我和孟哥聊了聊，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为什么他要让这个罪名坐实呢？我想，不单纯是为了报复我和孟哥，也许……也许是为了转移视线。”
“详细说说你的看法。”苏姐的手放在桌上，右手搭在左手小臂上，身体微微前倾，看得出对他的讲述很感兴趣。
“我之前和您这边说过，他身上带着一种药物，能引发Alpha的假性发//情。如果我当时的推论无误，那也许陈立骞和他，都是这个贩卖药品给他们的人的下线。陈立骞的死恐怕在他们的意料之外，毕竟他的症状很明显，同时还是个华裔，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紧张地想要转移公众的视线拖延时间、消灭证据。”
苏姐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定他的说法，而是注视着他，眼神犀利，看上去全神贯注。
“别的事，我们暂时没想到了。但我想，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我们主动传播我就是嫌疑人的新闻，能不能让他放松警惕，然后松懈漏出破绽呢？”
苏姐却没有一口答应这个看似对警方百利无一害的提议，而是郑重地告诉他后果：“小周，我必须提醒你，现在的时代不比从前，新闻甚至需要等到今晚的刊印才会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如今的自媒体传播力是爆炸式的，也许这件事还没能查清，你就会因为承受不了网络暴力崩溃。 ”
“我知道……”他该说自己不是那么在乎社会名声吗？但对方或许也不会相信他这古怪的说辞，于是周昀晋想了想，还是换了种说法，“我想，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一旦错过的话，施宇珩和他背后的势力会变得更谨慎，那么要抓到他们就会变得更难了。我和孟哥既然卷了进来，那么对方为了安心，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我们两个人的。”
“你了解多少？”
“了解什么？”周昀晋不明白苏姐为什么这么问。
苏姐的目光扫过他愣然的脸，在确认他一无所知之后，对方叹了口气，算是同他们交代了一部分实情：“这个案件我们追查了二十年。曾经搁置过，但现在有了新的线索，上头换了班底，于是重启了对它的追查——就在中止的这些年里，他们的活动虽然没有从前那么猖獗，依旧威胁着国内的安定。”
“所以背后的势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甚至需要国际刑警协调的案件么？”坐在一旁久久没有开口的孟广思终于发言到。
“对。”苏姐没有避讳这一点，“我们也只是其中的一支力量。上面的决定是逐个击破。”
“这些事不属于机密吗，为什么能告诉我和他？”孟广思并没有觉得对方说出这样的实话是一种信任，相反，他感受到了对方坦诚之下的别有深意。
“对你们来说……也许不会永远是秘密。”苏姐意味深长地答道。
“上回您说，‘孟家人都是这么聪明的’，是什么意思？晟禾的人和警方接触过么？”也许这个问题苏姐并不会愿意回答，但孟广思还是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具体的答复。
苏姐笑了笑：“你当时就想问了。”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他们这样的集团，和警方当然会产生一些交集，但苏姐的意思显然不止于此，“如果您希望我们能够合作，就应该告诉我们一点前情，避免我们做出错误的决定。”
“现在还不是时候。”苏姐摇了摇头，拒绝“剧透”。
孟广思追问道：“是因为还不够信任我们吗？”
“对。”苏姐没有否定这点，“抱歉，因为我们经历过轻信造成的恶果。”
他并不习惯处于要一点点了解情报的境地，尤其在面临自己也尚且不明白危险程度的事件的时候：“但——”
“我们的战友死了，不止一个人。”苏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平静得像是在描述今天的天气是晴天。
“……”
但内容的凝重，让周昀晋和孟广思都沉默了。
“我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原因，能解释我们的‘保密’。”
孟广思放弃了咄咄逼人地追击，他知道自己现阶段已经不可能从苏姐这儿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而且也不禁为新得知的消息感到了惊讶。
警察牺牲……这么严重的程度，这件事背后涉及的势力，要比他想象的要夸张上太多，对方不愿意告诉一个还没能证实可信任程度的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看来他只能私底下打听一下，当年晟禾有谁因为这件事和警方有过交集。
“苏姐，我想问一个问题。”周昀晋突然提问到。
“你说。”
周昀晋看着对方，态度庄重地发问：“您知道我的父母吗？”
苏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稍纵即逝：“你想问什么？”
“爷爷告诉我，我父母都病故了。这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时机有些古怪，毕竟与前后的话题都没有强联系性。孟广思观察着两个人的反应，却觉得苏姐有些欲言又止。
“他们是不是——”
“小周，这件事有机会你会知道的。但现在知道太多，对你的人身安全没有好处。”
苏姐的话很强硬，但口吻是柔和的，不似面对自己时候铁板一块。看来周昀晋的父母，或许和警方有什么过往？孟广思暗自思忖。
周昀晋欲言又止，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可最终还是开了口：“所以和这件事有关，是吗？”
苏姐不置可否，但孟广思已经嗅到了对方无声承诺的意味。
“……我不会再问了，但希望有一天，您们可以告诉我真相。”周昀晋“识趣”地住口，露出了有点儿悲伤的笑。
苏姐没有回答这句话。她给了周昀晋缓一缓的时间，然后把话题带回了当前的要紧事上：“你能接受的程度到什么地步？”
“您是说？”
“对于新闻的‘表现’程度。”
“我没有太多朋友……所以看您这边的计划吧。”
“想清楚了吗？”苏姐再次确认到，“这种压力不是学校处分，或是小范围内的谈论，全国的人都能看得到，甚至可能有些人把恶意发泄在你的身上，当作一种正义执行，你确定你能够承受吗？”
如果可以，他的梦想还是生活在一片无人岛。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本就十分浅淡：“只要有个能保证我基本生活需求的地方，我可以接受。”
苏姐撑着自己的下巴，没有及时回复他的说辞。她似乎在思考可行性，于是没有匆忙给出一个是或否的答案。
“我可以帮他，我自己名下的房产可以借他暂住。”孟广思说出了自己能提供的助力。
“如果前面的情报没问题的话，你们是在交往对吗？”
苏姐突然说出这句话来，惹得周昀晋有点脸红，他下意识想说“不是”，但又忍不住去观察孟广思的反应。孟广思比他显然要坦荡得多，答得干脆：“是。”
“你考虑过吗，如果这个新闻爆出来，也会波及到你个人的名声，也许会对晟禾造成影响。”苏姐的考量十分实际，“我当然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但是在案件之外，你们两个人的生活还要一天天度过，而案件的告破却是需要时间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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