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听到他的承诺还有点纠结，他没说话，好像在思索什么。
如果廖建答应得太干脆，那他还要怀疑对方是否和施宇珩有提前商量好的协议。
孟广思乘胜追击到：“出于我们曾经合作愉快，我还有一个忠告。不论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这边，我都要告诉你，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这不是他们家能够为他担下来的责任。波及到你，得不偿失。”
廖建会转向施宇珩的理由，他差不多摸清了。人的感情是种奇怪的东西，能让人变得机智勇敢，却也会变得畏畏缩缩、反受其乱。显然，廖建在处理自己的感情上不足够冷静。
既然廖建是个重感情的人，那么他有极大的概率不会去赌，原本就不值得信任的施宇珩能够对他负责到底——自己有机会将他拉回自己的阵营。
孟广思没再继续施压，留给廖建思考的空间。
他知道弹簧的弹性强度是有限的，对于廖建这样性格的人，不依不饶反而会令对方退缩，那么他先前的劝说效果将大打折扣。
廖建没有说话，但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孟总……”
就在他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孟广思伸出手做出噤声的动作，廖建立即住口。
在孟广思的许可下，对方推开了门，将精致的小餐车推了进来。
侍应生送来了前菜。是奶酪蔬果和火腿切片混合的沙拉，还有配有豌豆泥的香煎带子，份量不大，作为开胃的头两道小菜恰好。
“先生，需要给您先添上酒么？”侍应生朝孟广思微微颔首，伸手引导对方的目光落在餐车最上层的酒瓶上。
“好。”孟广思甚至没有看都有些什么酒类就应到。
“老样子？”
“是。”
对方轻车熟路地取下了一瓶酒，在他拿酒杯的时候，孟广思嘱咐道：“两杯，我身边这位不喝，给他一杯果汁。”
对方微笑示意自己已经了解需求，于是只为孟广思和廖建添上了酒，给周昀晋送上了一杯柠檬水。
在确定没有附加需求之后，对方推着车离开了他们的包间。
孟广思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感受酒液的气泡在舌尖瞬间炸开带来的清爽，感觉神经紧绷积攒下来的疲劳消散了许多：“喝吧，待会有人开车。”
“我吃完饭要去趟医院。”廖建推拒到，似乎是怕自己酒后误事。
“让小周送你过去。”
廖建一愣，他的帽子遮掩了他的眼神，可周昀晋能感受得出来，对方对他的打量。
“我开得还可以。”周昀晋以为对方是不信任自己，于是出声做了解释，“您不用担心。”
廖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确认到：“小周……您是周先生？”
“是我。”周昀晋点点头，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没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不过也是，他们实际上没有见过几次，最接近的一次，还是他找到了晟禾，和孟广思求情。
Sean给他做的造型，令他的形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吗？竟然连见过他本人的廖建，居然一时之间也没能认出他来。
“抱歉，我没认出您来。”廖建向他道歉。
对方放低身段的姿态，不知为何让周昀晋觉得不太舒服，他马上应到：“没事的。”
在了解了在场的“第三人”真实身份后，廖建终于放松了些。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叹了口气。
孟广思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叹气，不过像对待朋友一样随意，自己先吃起了碗中的沙拉。
见他这么放松，廖建也动了筷子。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周昀晋，见状也拿起了筷子，开始进食。
这道冷餐吃起来比他记忆中的沙拉要好吃得多，没有明显的生蔬菜的苦涩，反而带着一点清甜。调味恰到好处，有股淡淡的酸香，好似柠檬，又像是果醋，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对食材本身的鲜甜造成喧宾夺主，反而激活了味蕾，让舌头能更好地品尝出食材的本味。
第二道前菜是香煎带子。肥美的带子肉被切成块状，经过煎烤后形成了褐色的焦化层。闻起来有黄油馥郁的香气，大概是出锅前经过黄油的反复泼淋浸透。
细尝起来，带子肉的韧劲适中，不塞牙的同时却又赋予了食客咀嚼的趣味。现磨黑胡椒碎的刺激风味和颗粒感略粗的海盐咸味化解了黄油的厚重，蘸一口带着奶香的豌豆泥，尝起来十分鲜香，将他因白日积攒下来的情绪而疲倦的胃慢慢唤醒。
就在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侍应生送来了今天的主食。为他们一一呈上之后，对方便离开了房间，留给他们进食时候的私密性。
周昀晋看不出都是什么菜，他决定亲自尝尝。
第一道是肉排，他按照记忆里的步骤，将它轻轻切成块，用叉子送入口中。
是羊肉？吃起来比牛肉肉质更细腻，牙齿咬合时肉汁迸发，细细品尝有炭烤的熏味，可不知为何略带一股果木的香气，让原本有些腻的羊排多了一分清新。
咽下第一口的时候，周昀晋才意识到，孟广思为他特意点了全熟。他为这个小小的细节有点惊喜——魔法失灵之前，他享受的所有都让他感到不真实，但他并不想为魔法结束后设想失去后的落差，妈妈告诉过他，在幸福的时候，就该全身心地享受。
只是在廖建的面前，他不好意思直接答谢孟广思的贴心，打算等他们把廖建送回医院之后，再和对方道谢。
接下来的几道菜，也都十分合周昀晋的胃口。他在国外的时候，最痛苦的就是自己是个地道的中餐胃，而国外的泡面他也不大喜欢，宁可买一些意面简单用酱料拌一拌下肚。
他们的用餐过程十分平静，除了孟广思和廖建时不时就要接起工作上的电话，甚至没有更多的交流，就像是真正的朋友间，沉默也并不尴尬。
离开餐厅之后，周昀晋上了驾驶位，在发动之前，他打开了手机的导航，却被孟广思让他关掉了。
对方唤醒了车辆的智能导航，导航温和的女声开始规划路线，指引他们穿过晚高峰的车流，从高架桥快速路绕道前往终点，但行程到底要比普通道路多上半个多小时。
总共一个来钟头的行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坐在后排的廖建一动不动，不知是紧张，还是疲劳击垮了他的防线，他在安静的车内打起了盹。
孟广思观察到了车内后视镜里廖建的状态，关掉了正在播放的电台。这辆方向盘轻得微微一碰就会发生偏转的车辆，连行驶的声响都没有，轻柔的蓝调音乐戛然而止，一切便迅速归复寂静。
在封闭的空间里，唯有导航仍在敬职敬责地工作的声响最为鲜明。
车在红灯前停下来，导航汇报着当前的红灯倒数时间还有两分钟。
有点儿漫长，周昀晋不禁发了会儿呆。
在舞会结束之后，仙度瑞拉身上的魔法就会失效，生活恢复平静——然而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到失落。得到了半日神奇体验卡的他，回味着今天的幸福，不禁微笑起来。
周昀晋的驾驶技术不错，孟广思一直观察着对方。
他的识人技巧里，就有看对方开车的时候态度如何。周昀晋开车很稳，从不猛踩油门刹车，每次变道都会打转向灯，像是刚从驾校里出来的学生。
也许会被调侃太守规矩，但孟广思觉得，规则的存在首先是保护自己，尤其是驾驶这样无法超越现有条规的事。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周昀晋居然明显地走神，让孟广思不禁蹙眉：“开车还敢走神？”他出声提醒到。
周昀晋咳嗽一声，连忙专注于驾驶。绿灯很快亮了起来，他将N档推回D档起步，车缓缓动了起来。他轻踩油门，跟上了前车的节奏，在车流中与前后车保持着良好的距离。
“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周昀晋有点结巴地应到，可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
如果是别人，孟广思难免恶意揣测。可他面前的这个人，就像是没有七情六欲。
“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
周昀晋知道，今天这茬是绕不过去了。他有点为难，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有点矫情，可他只是悄悄地享受着这小小的幸福，没有奢望更多，说出口应该也不要紧吧……
“我在想，魔法什么时候失效。”
“魔法？”孟广思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句。他没听懂周昀晋没头没尾的话。
“对。”周昀晋说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今天我很开心。”
“这和魔法有什么关系？”孟广思觉得对方的思维有点跳跃，他没联想到什么。
“神仙教母给灰姑娘变出了礼服和马车，给了她水晶鞋，让她享受了美妙的一夜——在十二点结束之前。”
“……”
“孟哥，谢谢你。今天我过得很开心。”
他没想过周昀晋会开心到这种地步。他的初衷不过是让计划尽可能的完美，周昀晋会因为形象改变高兴在他的预料之中，然而对方竟然会如此感性，倒叫他不知如何接话。
“没什么。”
他平常引以为傲的口才，竟然失效了。只挤出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回复来。
如果是其他人，这种时候或许会风趣地调侃他几句，就算揭过了。可周昀晋偏偏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只自顾自地讲下去：“原来魔法的感觉是这样……”
怪不得童话经久不衰，原来当主角是自己的时候，发生的一切宛如奇迹。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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