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晋，我先走了，让酒店送你回去。有事及时联系。”
在意识模糊间，周昀晋听到了孟广思的告别。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挽留，却感到对方拍了拍自己的手：“再睡会儿。”
孟广思的语调温柔，叫他更深地向下沉，伸出的手也坠了下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周昀晋几乎是惊醒的。
他坐了起来，先是对自己在陌生房间感到了不适应，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前因后果。
他想起他们怎么来的这儿，又从支离破碎的片段里，回忆起孟广思已经离开的事实。
他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周昀晋反省起自己对于危机的迟钝来，又不禁想，也许是最近一连串的事接踵而至，以至于他的神经都变得麻木了。
他环视了屋内一圈，瞧见床头柜有孟广思留下的便签，让他早上打内线电话叫送餐。
周昀晋拿起它，习惯性地翻过来看了一眼，看到了孟广思的另一道叮嘱。
「枕头好睡么？」
枕头好睡吗？周昀晋想了想，觉得比自己住处的枕头，自然是要舒服上太多的。
但他很快意识到，孟广思不可能只为了表面意思询问这种问题。
反应过来的周昀晋连忙摸索了一下自己的枕头，果真从下面翻出了文件袋。
他竟然睡得这么沉，连这样的异物都没有察觉。还好没人进来过，他不免庆幸。
只是他又不禁想到，孟广思把文件袋留给他，一个人走了，是去了什么不方便携带的地方么？
周昀晋不免担心起来。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担忧也许是杞人忧天。孟广思总是有各种手段能够解困，而他所谓的担忧，对解决问题无益。
唉。
周昀晋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他把文件袋放进了枕套里，又规整了一下枕头，确保观感上没什么异样后，拨通了前台的内线电话。
“您好，麻烦您送一份早餐。”
周昀晋想了想，想要补充描述自己的需求，但他的话没说出口，前台悦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先生，早上安排的订餐现在给您送来，请稍等十五分钟，我们的餐车正在路上。”
孟广思在走前，甚至为他搭配好了早餐吗？
周昀晋想到这儿，不禁有点难为情。他没怎么经历过被人当成弟弟对待的体验，孟广思对他的周到，叫他不知如何回报。
可惜孟广思甚至不需要他的回报……
周昀晋发了会儿呆，送餐来的服务员也按下了门铃。从监控设备的小屏幕里看到对方身着服务员的工服，周昀晋才打开了房门。
“先生，需要摆盘么？”
“我自己来吧，谢谢。”
于是对方只简单把餐点和餐具放在了餐桌上，只是临行前又交给了他一个手提袋。
手提袋有些重量，服务员一走，周昀晋就把内容物拿了出来。
竟然是一套新的衣服……对了，这个手提袋不刚好可以藏住文件袋吗？
周昀晋把东西腾了进去，想了想，在吃完早餐后换上了新衣服。
孟广思不在，他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
在屋内坐了一会儿，周昀晋便起手提袋出了门，准备去前台按孟广思的嘱咐叫车。
他装作里面没有重要的东西一般平静，可还是在大厅被人叫住了。
“小周。”
……
“姐，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聊么？”
一大早就把他从酒店叫来，没想到又进了一个酒店的大堂。站在礼堂第二层的观众台上往下看，竟然是类似选秀节目的海选现场。
孟广思实在不明白孟依斐的用意，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问起缘由。
“这里怎么不行了？”孟依斐倒是还挺自如，甚至给他斟了一杯柠檬水。
“太吵。”他向来对这种热闹的场合没兴趣，唯有想要尽早离开的不耐烦。
“才能掩人耳目啰。”
是这个理，但他就不应该答应把场所的选择权交给孟依斐，以至于对方居然选了个“选秀”现场。
他对选秀这种事实在不感冒，对那些所谓出道后可以博得万千喜爱的、未来璀璨的明星预备役们，只像是看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花花草草，嘈杂的声响更是让他头痛不已。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孟依斐现在在投资娱乐公司，总得补充点新鲜血液，以及制造一些吸引眼球的热点人物，才能维系公司持久的运转。
“要我看看谁合适？”孟广思想不到把他特意叫来这里的理由，除了帮对方找潜力股之外，还能是什么。
“你看，像不像？”
孟依斐突然抬手一指，顺着对方指向的方向，孟广思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
楼下的选秀现场换了新的人上台，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孟广思也能看见楼下人的面容。
像，在看到的刹那，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虽然神情差得很远，仪态也不那么出类拔萃，但仅凭五官便能达到五六分的相似，这个程度已经让他感到了恶心。
孟依斐是怎么找到和他们父亲如此相似的脸庞的？
“我调查过他，家境一般，靠这张脸蹭流量吃得很开，算是个小网红。本来想直接签过来的，却磨磨唧唧地和我们谈条件。那我就送他一个‘梦想成真’的机会。”孟依斐微微摇晃着手里的玻璃杯，嘴角噙着笑地讲到，“看他能不能把握得住咯。”
所谓的梦想成真，背后是什么样的代价，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孟广思不好得对孟依斐的计划发表什么意见，于是问道：“你确定要让这么一个普通人来做你的‘饵料’吗？”
“广思，我需要他的脸带来一点生气，你不觉得现在一片寂静，实在有点无趣么？”孟依斐抿了一口杯里的柠檬水，意味深长地讲，“我们需要刺激。”
孟广思本不想发表什么看法，但他忽然想起了周昀晋，于是自己也不清楚出于什么心情地开口道：“他不那么像。”
“我有认识的专业团队，会让他比真人还要像。”
“……”
这个世界上，总是用各种价值交换想要的东西的。希望这份代价，这人能够承受得了吧。
孟广思最后看了一眼楼下正在表演才艺的男人，将话题转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上：“姐，雷澎的事怎么样了？”
孟依斐为对方一如既往地喜欢直切主题笑了，她总觉得对方有些耐心不足，但正是这样直接，才让他们的谈话十分爽快，不必做些没意义的客套。
“雷澎虽然是白衍推荐来的，但是盛池的人。”
这不是什么秘密，但雷澎呆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许多与他同时期的员工都已经跳槽或是自立门户，所以这件事也被所有人淡忘了。
孟依斐想，如果不是孟广思遭遇事故，恐怕很难让人有一个契机，去回想起这件事和探寻背后的意义。
“盛驰的人……”这个猜测在孟广思的心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只是他暂且还没想通的地方是，一颗盛池在晟禾钉下的钉子，是为什么而来？仅仅是为了警告自己就‘自废武功’，在孟广思的认知里，这么做的性价比太低。
“对，他从前的社保缴纳记录是在盛驰控股的公司。”查证这件事不难，但孟依斐不明白的是，对方在当下仓促便暴露的理由，“白衍和盛驰走得很近，企业员工互推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
“他在这种小事上暴露，很奇怪？”
一个爆点，往往是为了遮掩更多的问题。就像那些在社交软件上冲到顶端的热搜新闻，往往会用更多无关紧要的新闻来打掩护，将它的热度压下去，直到公众的注意力被分散。
孟依斐笑了：“你不觉得更像是在保护同伙，或是一种‘警告’吗？”
保护同伙，更应该夹紧尾巴，而不是暴露自己，给其他人通过他顺藤摸瓜的机会。那么，这件事便要反过来思索：“你的意思是，让他成为警告更多在晟禾做眼线的人，别露马脚？”
孟依斐放下玻璃杯拍了拍手：“没错。”
“你觉得重点是白衍么？”郑天澈和白衍的关系，他暂时还摸不着边界，但能察觉到双方关系并非表面上那么友好，就足以证明存在着无法弥合的罅隙。
孟依斐耸了耸肩膀：“也许。没有充足的证据，谁也下不了定论。”
“或者，白衍身边的人？”孟广思转变了思路。
“哦。”孟依斐应了一声，她思索了片刻，和孟广思得出了异口同声的结论。
“何理群。”
在两三年就要洗牌一次身边秘书的白衍身边，悄无声息存在了十年之久的男人，不是能够视而不见的角色。而且近来对方更是坐上了秘书组的头把交椅，几乎包办了白衍大多数个人事务。
而对方的过去，更像是某种小说剧情照进现实……家庭贫苦，所以在狐朋狗友推荐下，去了会所兼职打工。在被骚扰的时候，受到白衍的帮助，于是在校招的时候选择了晟禾，从此开启了一心一意服务晟禾的职业生涯——这种看上去励志感人的故事，真的会发生在现实么？
难道不是某人，或是某些人的刻意为之吗？
“我会关注他。”孟依斐现在毕竟要分一半的心在主星，公司里的内部事务，还是交给他打点比较好，“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及时汇报。”
“嗯。”孟依斐提出了另一个话题，“你觉得他们两个人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和自己的秘书有一腿，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只要不爆出丑闻，没有实际输送利益、让自己手里的财富和地位缩水，阔太太们甚至会装作视而不见，甚至开放式婚姻也屡见不鲜。
但深情人设屹立不倒的白衍，会因为一个秘书“破功”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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