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说得通了。
假如这份遗产并不是单纯涉及到研究,而是——他想起孟广思对郑天海的事闭口不谈,心中有了一点新的设想。
可是倘若它真的拥有另一种重要的含义,为什么他的爷爷要把它作为遗产,单独给他继承呢?不应该让姑姑他们来负责吗?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点儿思路,可偏偏缺少更多的证据来驱赶迷雾。
可惜,孟广思并不会对他坦白一切。
而他当下的身份,也有什么手段能够得知真相……不,爸爸一定知道点什么,否则不会在这个暧昧的时间——距离他继承这份遗产不远、而孟广思又说出了“追诉期”这样的词汇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需要和自己的父亲进行沟通,即便他不打算听从对方的安排,但能够知道更多的信息,对于他的选择和下一步行动是有益的。
他不能一直做被孟广思保护的后辈,想起先前对方遭遇的事故,周昀晋更是下定了决心。
他得变得更有用些,才能派上用场。
“想什么?”他对周昀晋的话做了回答,但对方心不在焉,都没有回应他。孟广思便直接开口问到。
“啊,不好意思啊孟哥,我在想事情。”
“还在想曾华阳和孙青奕的事?”
也算是有关联吧,周昀晋想,可又不想清晰地欺骗对方:“嗯。”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孟哥,能不能再和我说一遍?”
他不想让周昀晋涉足太深,但对方的“好奇心”有些太过旺盛了。孟广思想,如果周昀晋能乖乖地做一只只懂得挥霍的金丝雀,恐怕他还不会这么为难。
“别想太多,他们是想用你和我谈条件。”他猜今天的曾华阳一定没能从周昀晋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否则也不会抱有还待商榷的折中态度。
周昀晋点点头:“我有猜到……”他对自己的价值不足是有数的。
“他没说别的什么吧?”孟广思试探道,装作平淡的态度,其实已经在盘算,如果曾华阳向周昀晋轻率地透露遗产的真相,那他就会直接切断双方的联系。
周昀晋突然想起曾华阳对孙家有些回避的态度,又想起对方说的所谓的致命吸引力,心中有些沉重。但他不愿和孟广思提起这件事,于是在沉默了几秒钟后回答到:“我和他问了一些公司的事。”
“哦?”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曾华阳即便是来做诱劝的说客,也不至于真的和周昀晋聊什么和英耀运营的事。
“他怎么说?”
“他和我说,英耀现在的产品太单一,产品价值比较低,如果想要扭亏为盈,可以尝试海外拓客和AI。”
前半段对现状的分析没什么意义,想必周昀晋自己都清楚。至于后半段的提议,孟广思听了有些想笑,曾华阳是在干什么?真假参半地哄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孩会让他感到愉悦吗?
“出口贸易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知道现在的关税情况吧?”
“我有了解……”他在M国的时候就因为关税的原因,切身体会了自己在超市看物价标签时的窘迫。有时候为了省钱,他甚至会走得远些,开车去郊区的超市进货,而不是在自己租的house附近买。
“药物可是重点管控的项目之一,英耀有什么特殊药物值得去搏海外渠道?卖给谁,我们附近的国家吗?不说税了,当地药企会愿意让出自己的蛋糕吗?”
国内最大的优势就是完整的工业生产体系,国家义务教育培养下的素质,以及在相对适宜的劳动力价格下,能达到不错的产品质量。
如果是高科技公司,即便结构极度精简,但凭着跨时代的发明,加之国家战略层面的扶持,尚且可以尝试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传统药企有这点优势就幻想闯国外的市场,实在是天方夜谭。
况且不说关税,生产规范对齐,运输、仓储的成本,和当地医疗部门的协商、谈判,到最后落实到每个药店的上架……这一系列的麻烦,不是英耀这种小体量的药企能够解决得了的。
除非有什么独占且超越当下现有药品的新研究问世,否则最好别去想这种事。
曾华阳也就是唬唬周昀晋这样的商业小白,孟广思根本不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讨论的价值,不过泛泛而谈。
“我们也有帮国外一些药企做代工,其实客源这块,应该也——”
“周昀晋,你认为药品这样的商品,投入最多的是哪个环节?”
“研发。”
“没错。所以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
周昀晋心中了然。
知识产权。
这是对于知识的褒奖,然而在某些大企业的手中,也是稳固自身发展的绝佳手段:当运用到极致的时刻,就会形成技术垄断,从而保障持续的高盈利。
他们这样的代工企业,在这个由“知识产权”掌控着的商业世界,就算拥有相同的生产能力,甚至比拥有知识产权的原公司做得还要更好,依然是受制于原公司的。
看来他们的方向,还是得尽快有新的研究成果才行……周昀晋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当时爷爷虽然对他的专业选择不甚满意,却也全力支持他选择了生物医药。
是希望他能够给英耀创造一个奇迹吗?
可惜他没能做到……
“我明白了。”
“AI方面呢,你们聊了什么?”
但AI这样的提议,倒还有些讨论的价值。
现在才来关注AI 医疗领域,是有些迟了。不少企业乘着政策的东风扶摇直上,早就赚了第一桶金。英耀这样传统的药企现在才贸然砸钱入场,也许只会被某些仅仅是兜售概念的空壳公司敲诈。
只不过AI不是什么先动者优势牢不可破的领域,后来者居上,打破进入壁垒也不是难事。
“这个我们没怎么聊,不过我想起在大学的时候,倒是有认识一些学长学姐对这块很感兴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和他们聊聊。”
走人情这种渠道“抄近道”么?孟广思不是个相信人情关系能够稳固的人,但能够利用的优势,又何必拒绝呢。
A大的情况,他是清楚的,大多人家庭都有一定的背景。但是“阶级”这种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即便极力维持,也许瞬息之间就会改变。替周昀晋把把关也不是什么难事,孟广思便随口讲到:“你先去接触一下试试吧,如果有合你意的,整理个名单给我。”
“好的。”周昀晋应下了,他在心里琢磨起来,决定等事态稍微平和一些的时候,再联系自己的校友们。
现在的他身份有点敏感,不是能够被视作合作伙伴的情况。
他们这么聊了聊,气氛似乎也缓和了许多,周昀晋趁机问起孟广思返回的缘故:“孟哥,我们要去哪呢?”
“到了你就知道了。”
……
孟广思带着他进了县城,把车停在了某个商场的停车场后,带他绕了一段远路,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他们站定在一个卷帘门只打开了一半、似乎是主人还没完全准备好的铺子面前,周昀晋不禁猜测起来老板的性格,大概是比较随和的性子。
孟广思没朝里面喊,而是自己走了过去,把卷帘门往上推。周昀晋连忙跟上,从另一端帮对方抬起了卷帘门。
听到卷帘门的噪声后,终于有人从里屋冲了出来。
“搞什么,不是说了早上不做生意吗,不看门口的牌子的?”
男人恶声恶气地吼道。
他看上去四十出头,穿着着一件白色背心,底下配了一条洗到褪色的沙滩短裤,脚上套了一双底咯吱咯吱响的人字拖。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因为事出突然,他嘴里叼着牙刷,白沫没吐干净。
然而端详了一阵孟广思和周昀晋的打扮后,他的气势弱了些,但还是嘴上不饶人到:“有钱就能直接闯进来吗!”
孟广思用大拇指往后摆了摆,周昀晋心领神会地走过去把卷帘门拉上了。
“喂喂喂,你们是干嘛的?”男人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讲到,把牙刷从嘴里拔了出来握在手上,做没什么意义的防身工具。
“袁老板,有点生意要你帮帮忙。”
孟广思笑着讲到,只是先前刚做了砸场子似的举动,被他叫做袁老板的根本不信:“你这生意不会是要做掉我吧?我可没有钱啊!哥们,咱们应该素不相识吧!”
“老板,好好看看我的脸。你应该不陌生。”
男人把旁边玻璃柜上的带着防滑链的老花眼镜拿起来,他凑近孟广思仔细看了看,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了。他摸不着头脑地摸摸自己半秃的后脑勺:“见鬼了,孟老板什么时候成了男的?”
孟广思被他逗笑了:“那是我姐。”
“哎呦。”男人叫了一声,“这我不知道啊!孟老板从来没说过!”
“老板,客套话就不说了。来这是要麻烦你。”
“这——”袁老板握着牙刷,表情为难,不免有种喜剧角色的滑稽感,“我以前也和孟老板说过了,现在查得严,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打算干了。”
“那你现在应该在老家,不是在老地方。”孟广思戳破了对方那点欲迎还拒的心理,“钱好说,不是多大点事。不需要你担责。”
“什么事啊?”袁老板狐疑地问。
他得给周昀晋上一道保险。
孟广思没有直接回答袁老板,而是转头对周昀晋说到:“周昀晋,我需要在你的手机上装监控。”
没有拒绝的选项,周昀晋知道对方的潜台词,可他意外地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反感这件事。
从对他无视、到现在注视着他,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比从前要更深厚。
他为此感到难以启齿的喜悦。
“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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